但是这个大赦天下罪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得到皇帝特赦的,凡是犯了“十恶”罪行的人是不得赦免罪状的。
十恶中排在首位的就是“谋反”,孙忠的行为已经和谋反无异。
“你糊涂啊!”
孙太后虽然闭着眼,但可以明显看到她胸膛极速起伏,怒气越来越盛,而后猛然睁眼将茶杯砸在孙忠脑袋上,砸得皮肉绽开,仪态全无怒吼:
“父亲!皇族的事情也是你能参与的吗!”
“任何皇帝都无法容忍这种事情,你以为我保得住你和孙家吗?”
孙忠紧咬着牙齿,土木堡事变后,皇位空悬,朱祁钰监国,朝野上下均认为不可一日无君,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自然是朱祁钰。
但是孙忠无法忍受,靠着外戚的身份,他一步登天,从小小的九品官员一跃成为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这可是二品。
后来朱祁镇继位,这个外甥对外公恩宠不减,一路加封为会昌伯,加推诚宣忠翊运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并赐世券。
靠着外孙,虽然未能掌握重权,但地位崇高,朝野上下谁也不敢忽视他。
可是土木堡事变后,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巴结他人变少了。
某些人更是前倨后恭。
他怎能忍受?
那个位置,要留给他的外孙!
既然你朱祁钰有机会继承大统,那便毒死你!
孙忠擦了擦额头的血滴,一咬牙:“听说太上皇已经被救回,不日就将回京,再加上你,能否……”
“闭嘴!愚蠢!愚不可及!”
孙太后厉声呵斥:
“我之前之所以可以掌握京城大权,是因为皇位空悬,我是替我儿实行权利,而如今新帝登基,权力自然而然的移交到新帝手里,这是不为我的意志而转移的!”
“我现在能够掌握的权力,都在后宫之内,皇宫上下已经被换了一遍,而京城已经被新帝掌握,群臣中是有不少念及我儿提拔之恩,可那又如何?现在大明的皇帝是朱祁钰!而不是朱祁镇!”
“你没见识到新帝的手腕是如何高明的,再加上锦衣卫,东厂惧被他牢牢掌控,整个京城上下,这才多少时间,就已经有了成为铁桶的趋势,就算我儿回来,若无意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孙太后缓缓起身,走到孙忠面前,蹲下,将他扶起来:“你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请太后指示。”
孙太后拍了拍孙忠膝盖的些许灰尘,深吸一口气,嘴唇蠕动,艰难出口:“父亲,你写一封遗书自杀吧,我带着遗书和尸体,去向皇帝请罪。”
“太后!”
孙忠猛地退后几步,目光惊骇,不敢相信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让他自杀?
“你不要心存侥幸,以为皇帝追查不到你身上!为什么那两人会被杀死,全家被‘自杀’?若非东厂查的紧,幕后之人怎么会做的这么明显?”
“你不要小瞧了东厂和锦衣卫,若真全力追查,大明境内,很少有什么事情他们查不出来。”
“你信不信,现在孙家上下都已经被监控?”
“若是不想让孙家被满门抄斩,你只能这样,而且不能拖太久,皇帝也许不想背上‘忤逆’我的罪名,但也绝不会让你活着。如果拖下去,也许在今晚,也许在明日,我就只能在北镇抚司见到你了。”
孙忠依然抱有幻想,眼睛忽然一亮,想到了什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我还有世券。”
所谓世券便是丹书铁券。
孙太后叹了口气:“当皇帝想杀你的时候,你有十个,一百个丹书铁券也无用,从太祖开始,被赏赐了丹书铁券而被抄家的大臣何止两三个。”
“自杀,至少不需要受尽刑罚,相信我,北镇抚司的刑罚手段,生不如死,没有几个人承受得住。”
砰!
孙忠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恍惚。
虽然他已经八十一岁了,可他真的还没活够,他不想死。
孙太后满脸不忍,她何尝想看到八十一岁的老父自杀?
可是这个选择题很好做,一边是八十一岁,没几年好活的父亲,孙家上下数十口,小的还在襁褓中。
很快,纸笔放到孙忠面前,他盯着纸笔看了良久,开始动笔。
“父亲,不要隐瞒,越详细越好。”
…………
“这就是太后的选择吗?”
朱祁钰冷冷的看着孙忠的尸体,孙太后没有出面,只是将孙忠的尸体和遗书送来。
虽然罪在孙忠,但万般罪过也抵不过‘父亲’二字,孙太后本是一个重情之人,朱祁钰逼死她父亲,她不想和朱祁钰见面也是人之常情。
曹正淳走到孙忠面前查看了一下道:“陛下,是孙忠的尸体没错,已经死了。”
说罢,将孙忠胸口上的遗书呈上来。
“南王?”
孙忠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到底活了八十多岁,人老成精,虽然幕后之人从未透露过身份,但通过种种线索,暗暗调查,虽然没有证据表面,但他他猜测幕后之人便是南王.
第37章 内部的巨大威胁
“南王!”
曹正淳眼中杀意迸射:“胆敢谋杀陛下,犯下十恶不赦之罪,该千刀万剐,臣这就带领东厂去抄家!”
“你有证据么?”
朱祁钰微微一震,震碎了孙忠的遗书。
孙忠遗书中描述得很详细,此时前因后果都无遗漏,同谋之人只有五人,两个在奉天殿在被围殴致死,两个人在流放路上被杀死,一个自杀。
可是对于幕后黑手一事,他的猜测指向南王,可并无证据。
可以说堕马谋杀一事到目前为止已经断了线索。
“请陛下降罪,若非臣事事慢了一步,也许能找到确凿的证据。”曹正淳跪下请罪。
“孙忠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其他四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你就算提前锁定他们也没用。”
朱祁钰摆了摆手,凝眉思考。
皇帝名义上至高无上,想要谁死谁就要死,不需要什么证据。
但大部分皇帝都无法肆无忌惮,不然也不会有绵延一千多年的皇帝和宰相的斗争,就算没有了宰相和丞相,皇帝和臣子的权力斗争也不会停止。
皇帝这个位置,有至高的权力,同时也有无数的掣肘。
若孙忠是一个普通的官员,曹正淳连朱祁钰都不需要请示,直接缉拿下来,投入北镇抚司便是。
可孙忠是外戚,是太后的父亲,所以曹正淳需要请示朱祁钰。
而南王,无论是地位还是势力,都远胜于孙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朱祁钰若是强行拿下他,将会引起极大的动荡。
对于孙忠将幕后黑手指向南王,他持相信的态度。
“退下吧,让朕想想,关于孙忠指向南王的事情,不得透露半分。”
“遵命。”
“把孙忠的尸体带下去,禀大理寺,带到无门斩首。”
“斩首?”
曹正淳愣了愣,人都死了,还斩首一次?
“犯了谋逆之罪,自杀了就能一了百了?孙忠参与谋杀朕的事情不需要隐瞒,就当做这件案子已经结案。”
曹正淳恍然大悟:“陛下是想麻痹南王,让他们以为没有追查到他们身上。”
关于孙忠指认南王之事,朱祁钰之所以持相信态度,就是因为不良人提交上来的情报。
让他感叹做大明皇帝太危险了。
光是皇室宗亲中觊觎皇位的就有三个,铁胆神侯,南王,太平王,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谋反。
“南王……南王';:1?8';'3.::2?'0世子……”
结合前世的记忆和不良人的情报,他确定了南王有一个和朱祁镇好似孪生兄弟的世子,可是二十余年来,南王从未让这个世子露过面,因此没有人知道,南王世子居然和朱祁镇长的几乎一摸一样。
可见南王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就谋逆之心,为此谋划了二十余年。
再结合谋杀朱祁钰一事,这南王的谋划就不难想清楚。
朱祁镇被俘虏,皇位空悬,当世朱祁钰最后希望继承大统,可南王觊觎皇位二十余年,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朱祁钰死亡,而后伺机刺杀朱祁镇,毁其面容,让南王世子替代朱祁镇假装逃回来,皇位就到手了。
任谁也想不到南王世子居然和朱祁镇长的一模一样,一番暗度陈仓,皇位便被南王一脉拿到手。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朱祁钰冷笑一声:“朕高兴,是天外飞仙,朕不高兴,便是天外死狗!”
可南王的势力还是让他很是忌惮,不良人情报表明,不仅仅是叶孤城这尊绝世剑客站在南王背后,所谓的快活王和逍遥侯也和南王府关系密切,可以说已经相互绑定在一起。
逍遥侯脚踏黑白两道,暗中控制了一个诺大的组织,本身也富可敌国,商队遍布诸国。
借助逍遥侯的庞大财力,南王笼络了一州的官员,将一州之地几乎打造成了一个独立王国。
而且南王的手也伸进了大明和南宋交接的重镇边防军中。
可以说,南王若是起兵谋反,对大明的动荡远比土木堡之变要大,造成数州之地糜烂。
“巩固皇位第一步就是解决南王府。”
朱祁钰用朱笔在‘南王府’上画了个红色的×。
“石瑶,传令不良人,严密监控南王府,如果有机会,可以直接杀了南王和南王世子!”
“是!”
石瑶领命。
“还有个太平王……准确的说是太平王世子。”
和朱无视,南王不同,太平王没有谋逆之意,可他有个叫做宫九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伙就会来刺杀朱祁钰。
不良人情报上太平王世子性格古怪,或者说奇怪,太平王府上下都不喜欢这个世子,太平王也厌烦这个儿子。
在外人看来,太平王世子和傻子无异,常常会迷路,甚至连左右方向都分不清,有人问他一百颗葡萄中吃了三十颗还剩多少颗,他会找一百颗葡萄吃三十颗再慢慢数。
他不赌钱,不喝酒,男人们喜欢的事,他全不喜欢。
没事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发呆,有时两三天都不说一句话,有次他在海边坐了三天,非但没有吃过一点东西,连一滴水都没有喝。
不良人的情报表明,虽然太平王看起来像是傻子,但身怀一身绝顶武功。
朱祁钰缓缓吐了口气,不良人的情报大差不差,原著表明宫就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说是傻子没错,说他是天才也没错。
你若问他一百个人中若是死了十七个还剩几个?他说不定会真的去找一百个人来,杀掉十七个,再将剩下来的人数一遍,才能回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