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鸣深信不疑:如果不是棺材里面躺着魅魃,这一拳就把五阶法器黄金棺材打成了废铁。
但是现在,大片的血丝从棺材缝里伸出来,飞快的朝着土妖周身席卷而去。
土妖大吃一惊,这里面是什么怪物!?
他不敢让这些血丝沾染到身上,迅速地化成了一团黄光钻进了地面。
血丝飞快的追了过来,渗透进了大地。
土妖在大地之下淡然一笑,迅速朝着更深处遁去。
……
鸭手滩往北三十里,一片普普通通的山峰之上,有一座由无数胳膊粗的树干枝条互相缠绕组成的“木台”。
一名身材矮小,皮肤淡黑,却颇有几分妖娆的女子,和一只狐脸人身的老者,盘膝对坐在其上。
狐脸人身的老者在两人中间的小桌上,耐心的烧水烹茶。
木台中间留出一个圆孔,下面的地面上,以水灵妖术凭空凝聚出一道清泉。清灵甘甜的泉水,聚成了一道小拇指粗的水线喷泉,从木台中心冒出来三尺高。
狐脸人身的老者用妖气牵引,就能准确的让泉水注入茶壶中。
一应茶具和小火炉,都是用土灵妖术摄取了附近大地中,最适合的矿物质凝聚而成,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茶叶中的香味。
狐脸人身的老者一番从容不迫的操作,沏好了一壶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他先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那女子只抿了一口,便撇了撇嘴,道:“还是喝不惯,我还是喜欢我们的椰汁。”
她说着从储物锦囊内翻出来一只大椰子,用手指一戳扎了个洞,捧在手中咕嘟咕嘟的畅快痛饮。
从鸭手滩方向,传来了隐约的轰鸣声,两人知道那边大战正酣。
女子放下了椰子,问道:“胡老觉得多久会有好消息传来?”
胡老一边在心里骂着蛮夷就是粗鄙,欣赏不来咱们儒雅的茶道,一边露出一个微笑脸,说道:“这一次,咱们的伏击出其不意。”
“几乎所有进入铜棺峡的势力,首当其冲的目标都是蜈蚣岭。南宫氏和九云宗的人,能找到鸭手滩,必然十分自得,而且认为领先于其他人;所以他们到了鸭手滩,不会有多少提放之心。”
“咱们安排的力量,远超这两家合力,再加上攻其不备,想必半个时辰内就会结束战斗,到时候自有好消息传来。”
女子也是微笑:“那咱们继续安坐,您品茶、我喝椰汁,欣赏一下铜棺峡中的风景。”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的手下却没有传来半点消息。
两人微微皱眉:“看来有些意外情况,不过应该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继续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任何人回来,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两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女子说道:“即便是不能成功,他们应当可以安全的撤回来。就算是损失一些人手也无关大局。”
胡老也说道:“最有可能损失的,就是众生教的那些怪物,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些家伙都是疯子,死了也好,跟在身边让人很不舒服。
我族的三位强者,树五本体乃是一枚木心,并无实体。
只要处在森林中,几乎就不可能被杀死,就算是敌人强大,他无力抵挡,也能脱了妖躯,用木心通过连绵不绝的草木遁回来,再凝聚一些万年古木,又是一具强大的妖躯。”
两人身下的木台,就是树五利用妖术为他们凝聚的。
……
战场上,树妖被困在九道巨大的灵符中,不管往哪个方向突围,都感觉到一层层的力量,纠缠住了自己的身躯。
他愤怒嘶吼,感觉一身的力量施展不出来,就像是一个不会水的大力士掉进了大海中。
他终于忍耐不住,咆哮一声就要将自己的“木心”脱离了这具妖躯——这仗打得太憋屈,他不想继续下去。
可是这一催动,却发现自己的木心,被什么东西死死地限制在这一具妖躯中!
树五愕然:我生了虫子?!
妖躯中有一只“害虫”,已经不断啃食树干,钻进了他妖躯内部,用无数虫须,缠住了他的木心!
木心本身是没有实体的,而是一团特殊的能量体,当中有他的本体意识。
这种能量形态,按说是不会被实质物体轻易捕捉,但是那只“害虫”也颇为诡异,在这之前树五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战斗中自己竟然长虫了!
荒诞啊、莫名其妙啊……
虫须死死地锁住了木心,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虫尊也就不再隐藏,虫须全力发动,将木心一点一点的拉进了自己的大口。
树五现在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心脏”被人攥住了,他剧痛难当,嘶吼连连,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虫族的境界远胜过他,并且各种手段颇为诡异!
终于木心被虫尊彻底吞噬了,树五最后一点意识也随之泯灭。外部庞大的树木妖躯跟着轰隆一声垮塌下去,散做了满地枯木树枝。
……
三十里之外,那一座高大的木台,随着树五的死亡,忽然崩溃了。
胡老和女子都是大修,身形仍旧盘坐悬空,没有一屁股摔下去,但是两人都是满脸错愕。
木台溃散,意味着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问题是女子也认可胡老所说的话,树五这种四阶大妖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可现实就是这么冷冰冰。
胡老更是觉得脸面上下不去,咳嗽一声,两人仍旧悬空盘坐道:“树五……毕竟只是四阶,若是遇上了强悍的第五大境,也是难逃劫难的。
不过鳄长恶不但是五阶大妖,而且一向睿智谨慎,如果事情真的有什么变故,他一定能提前发觉,并且他拥有地利,可以从水中顺利逃脱。”
虽然多是溢美之词,但是胡老心里明白,那条老鳄鱼一向鸡贼,情况稍有不对,立刻就自己先跑了。
他一向自命乃是“龙种”——有什么问题?猪婆龙不是龙吗!
但实际上资质平平,能够慢慢熬成五阶大妖,完全就是占了一个“稳”字,凡事我不争,逃跑第一名。
……
鳄长恶已经快要从鸭手滩退入到了那一座大湖中。之前从湖水中发射法器弩炮,他一直是用妖术操控凶鱼,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按照鳄长恶的处世准则,这一场战斗,对手死亡超过一半以上,他才会出面来收割一下胜利果实。
所以他觉得战场上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水下面还藏着一头五阶大妖。
堂堂五阶大妖,连面都没露,灰溜溜的就逃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你看看本座成长道路上,那些强出头的妖族,哪个有好结果了?
鳄长恶暗暗松了口气,这次又逃过一劫。
却忽然感觉到尾巴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了!
他奋力向前,动弹不得。
转身想要看个究竟,却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从水里甩了起来,胡乱一阵摇摆。半个身躯扬出水面又砸回来,飞快的反复七八次,五阶大妖当场被拍打摇甩的全身散架了一般,头脑昏昏沉沉起来。
他终于凝聚了妖气,勉强回身,只是隐隐约约看到身后有一条青龙一般的巨大身影,潜伏在水中,紧跟着就被那黑影一尾巴抽在了脑门上,脑中轰隆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一枚剑丸在水中欢快的穿梭,轻松就射穿了鳄妖号称“最为坚固”头骨。五阶大妖彻底陨落。
小泥鳅对自己的剑丸威力增长十分满意,在水下游走了几圈,将剑丸吞了回来,然后悄无声息的沉了下去。
孙长鸣早就知道水下面肯定有妖物,暗中将葫芦老六丢下来,二弟在混乱的战场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然钻进了水中。
现在的老二,对付一头实力并不算出众的五阶大妖,的确是很轻松了,可以随意耍弄。
水底的小泥鳅懒洋洋的趴着,现在不能回去,岸上好多人呢——偏生这个时候,从脖子下面那一枚金色的鳞片上,传来的那种烦人的声音,忽然就特别响亮了起来。
小泥鳅厌烦地在水中甩了一下尾巴,然后用容量不大的脑袋想了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永远解决这个烦恼?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拔掉这枚鳞片就行了。
小泥鳅哆嗦了一下,好疼的。
不干、不干!
它决定不理会这些声音,继续趴着。
可是那个声音再一次轰然而起,传递到了它的脑海中,小泥鳅嗷的一声嘶吼,窜起来一口将鳄妖吞了,在肚肠中过了一遍,最后却是化作了一点灵光,融入了那一枚鳞片中。
……
胡老话音刚落,面前的那一道泉水忽然就干涸了!
那一道细细的水流,也散做了无数细小的水滴,最终彻底消失。
胡老一片愕然,女子也愣了一下,才反应道:“胡老,这一眼山顶灵泉,好像就是鳄长恶以本身妖术凝聚了专门给您泡茶的……这妖术失效,是不是意味着鳄长恶陨落了?”
胡老脸色有些难看,这一次行动,派出了手下三头大妖,都是精兵强将,可是为什么商量好了一样,自己夸赞一个,就会阵亡一个?
他看了看那一套茶器,好在土妖还在。
这次却是不敢再开口了,生怕自己一开口,又跟前面两位一样陨落了。
那女子反倒安慰他:“土无二阁下才是最强的一位。只要他的双脚还踩在大地上,就算是不能获胜,却也没有人能够拦住他。”
女子派出的,是那名桑人。这是他们荒海联盟的一员。
所以她真正期待的,是那名桑人回来,带回来确切的消息。又所以她真的就是安慰一下胡老而已。
……
土妖发现自己周围的大地,变成了一片暗红色!
是那种一场阵亡数万人的大战以后,泥土被双方鲜血浸润透了的感觉!
而泥土变成了这种状态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妖术明显受到了克制,土遁速度骤降,甚至已经无法顺利的在大地中穿行。
他甚至进一步感受到,大地对于自己来说已经不像是“慈母”了,为自己提供各种便利——现在变成了残忍的后妈。
他的妖躯接触大地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反馈一种暴躁和愤怒的情绪。
大地变成了这种暗红色之后,就被这种情绪控制住了。
他暗呼一声不妙,拼命逃遁想要离开这一片区域。他猜测这种暗红色,就是那些血丝造成的,那血丝背后的主人,让他感到了极度的不安,所以一照面就直接退走,没有打算交战。
但是他相信慈母大地无比广阔,那个神秘的存在,只能影响一部分,不可能左右全部的大地。只要离开了这一片区域,后妈就会重新变成亲娘。
就在这一刻,大地深处似乎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
泥土、岩石开始互相拥挤,土无二立刻感受到自己在泥土中无法“呼吸”了,一股暴躁的力量,正在将他从大地中挤出去——后妈要把自己赶出家门啊。
土无二当然不甘心,可是被污染的大地格外可怕,顷刻之间他就被迫从地面下冒了出来。
在脱离大地之前,他隐约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睛没有瞳孔,整个眼珠都是那种,仿佛凝聚了时间一切恶的黑暗。
那种黑暗,在最后一刻似乎露出了一丝戏谑之意。
土无二感觉莫名其妙: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他刚从地面冒出来,就见到一条暗黄色的绳索抽打过来,自己身上的一切妖术,被这绳索一沾身子,竟然是一种也施展不出来,全都被封住了。
绳子飞快卷来,唰的一声将他缠了个结实,紧跟着有一道淡绿色的灵符从天而降,带着让土无二天生恐惧的木灵之力,如同一柄神罚之剑一样,从他的头顶直贯全身!
土无二整个被凝固住了,妖心逐渐僵硬,不在跳动,最终彻底停滞。
……
女子话音刚落,胡老面前的一整套茶具哗啦一声,化作了碎沙,随风洒落下去。
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