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范夕文如今的官职。
看似复杂的官名,其实还有一个简单的称呼。
宰相。
中书省门下省共同的最高长官,有“出令权”和“政令审议权”。
在大宋朝廷当了二十年爹不亲娘不爱的角色,范夕文终于迎来了人生巅峰。
加上他与岳满江志同道合相处愉快,可以说如今的他,军政大权都在手中,算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这对他来说,也就是有了发挥能力实现抱负的场合,在其他地方并无区别。
比如他拒绝了皇帝赐予的相府,依然住在自己并不大的范府之内。
这是大宋朝第一次有宰相不入相府,在民间还是狠狠拉了一波好感的。
可惜这一波好感对他的军事改革计划毫无助力…
最后还是碍于各种阻力,将赵言给搬了出来。
毕竟赵录作为皇帝,完全拉偏架是不可能的,他要考虑各方势力平衡,特别是在银钱这个问题上,必须慎之又慎,否则若是导致帝国动荡就得不偿失了。
而随着范夕文的高升,往日位于中等坊市并不起眼的范府,如今则是门庭若市,车马络绎不绝。
即便他高挂谢客牌,府外仍是不停地有人张望,试图掌握他的一切出入。
当然这并非是为了不轨之事,而是希望制造与当朝一品相遇的机会。
人生就是如此,当你炙手可热时,所有人都会像潮水般涌向你。
只不过范夕文对此早已看透,谁来都不买账。
谈公事就去衙门里谈,在家里面时是谁也不见。
不过也不是那么绝对…
比如今日,他就正和三人煮茶论道。
一个岳满江,一个向飞流,再加上个耿玉京。
“王爷真的回来了?”
范夕文的语气极度心虚。
“你问了八百遍了,我也回答了七百九十九遍。”
向飞流面无表情地品茶,话虽不耐,语气却没啥起伏。
“唉…不是说好了王爷被困在栖霞镇,什么三关五难玄之又玄,没个三年五年回不来的吗?”
“呵,王爷本就非一般人,早早破除困难归来又有什么稀奇?”
“你这…这不是坑我吗?”
范夕文表情纠结地叹口气。
“早知道王爷这么早回来,我何必把饼画这么大,现在好了,各军指挥使嗷嗷待哺,王爷却一声不吭回来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不得找我麻烦?”
“再说了,早知道王爷能回来,我就拖些时日,也不怕他不救我!”
他一脸耍无赖的表情,像是赖上赵言了。
无耻!
其余三人见他如此,在心中异口同声骂道。
但再是赖皮,岳满江也不得不承认范夕文是个极好的搭档。
有遇到麻烦,只要跟他商量,就会尽全力帮忙解决。
唯一不好的是…
遇到解决不掉的,就会自动推给齐王爷。
“这事儿…应该很难解决吧?难道王爷回来就能有什么好办法?”
岳满江疑惑地问道。
他虽然知道赵言武功奇高,手里还有一大堆好酒和酒楼,可对解决军中难题,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范夕文对赵言这么有信心。
哪知后者听到他的话更是诧异。
“你不知道咱大宋最大的财神爷是谁吗?”
“难道是…王爷?”
“当然!”
范夕文理直气壮地答道。
军中能有什么问题,只能是钱的问题!
想要让这些掌权的势力放权,除了暴力镇压之外,便只有想办法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
暴力镇压显然是不可取的,空饷现象在军中到处都是,一旦用力过度引起连锁反应,很容易把事情闹大。
范夕文的想法是制定一份“裁兵法”。
将各军的兵员名额给裁掉一部分。
如此,只要各军指挥使能将空饷名额放入裁兵名单,就能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将此事漂漂亮亮地解决掉。
以后再通过整兵备战提高兵员战力,强兵之策就能顺利完成。
但前提是不能让各军指挥使从此失了财源,否则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些指挥使绝不会将空饷名额放入裁军名单中。
所以范夕文画出的大饼就是齐王爷已经放下话了,只要你们配合裁兵整兵,以后王府的生意就带上你们一份。
这个饼一抛出来,那是群情激昂,所有人纷纷响应。
毕竟赵言作为大宋的财神爷,明面上大家不说,但私底下却是少有人不知。
若是能搭上齐王府,那可是天大的财路。
这不比吃军中那点空饷来得好太多?
只是因为赵言并未现身,所以第一批裁兵名单出来后,大部分军都只裁掉了小部分空饷。
这些人都精得很,虽然接下了大饼,但一点味道都不给尝,是绝不会一次性做到位的。
于是在第二批裁兵名单时,空饷的数量又再次减少。
眼看着第三批裁兵名单就要上交了,最近各军的人马在开封府的活动也就愈加活跃。
散仙庄他们是不敢盯的,庄里那些女人太厉害了…
范夕文也正为此发愁,这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实在是难搞。
没想到向飞流却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又好又坏的消息。
好是赵言回来,他的主心骨也就回来了。
坏的是自己把主心骨给卖了,万一他不帮忙咋整…
“据我所知,那水云间是王爷的产业?那茅台酒虽然卖的贵,可数量有限,怎么也不够那么多人分吧?”
岳满江有些忧愁地问道。
没想到这一问,却是引来范向二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干吗这样看着我?”
“想让王爷吐出到嘴的肉…那是绝不可能的。”
向飞流在桌板上敲了两下,了然道。
他是了解赵言的,自己凭实力赚得钱,凭什么要分给别人一份?
没门!
“飞流说的对,王爷绝不会把手头的生意拿出来分。”
范夕文也是了解赵言的,对外人,他就是个守财奴。
“嗯。”
耿玉京不了解,但他会点头。
“那岂不是白搭?你这是在忽悠他们?”
岳满江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是这件事搞砸了,他们俩在军中朝中的威望可就瞬间见底了,以后还如何服众?
但相比于他的担忧,范夕文却是完全不当一回事。
他只怕赵言的怒火来得太凶猛。
“你不懂,王爷要是想做生意,张开那就是一个产…产什么来着?”
“产业链。”
“对对,产业链,从源头到成品,每一步他都得握在手里,说是为了…为了什么?”
“为了不被人制裁拿捏。”
“对对,王爷就是要什么都自己干自己赚,就像那水云间,从酒水的酿造,掌柜和小二的培养,甚至酒楼的建造和装修,全是王府自己完成的。”
范夕文和向飞流一唱一和,把岳满江说得一愣一愣。
但他已经听出了言外之意…
意思是只要齐王爷想愿意,完全可以帮他们开辟出一条新的财路!
这…
简直是…
岳满江一时有些词穷,只觉得这实在厉害得有些夸张了。
“如此的话,只要能让王爷消消气,岳某愿代参政去王府求情!”
范夕文闻言,感动地看向岳满江,差点就意动应承下来。
但随后院墙上传来的话却是让他后背一寒,冷汗都出来了。
“来呗,敢来我就卸掉范希夕文一条腿。”
四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院墙之上。
只见一个翩翩佳公子手持一柄玉骨折扇,飘飘若仙地站在墙头,冷冷地看向范夕文。
后者虽然已经贵为一国执宰,但面对这个眼神,还是虚弱地缩了缩脖子。
岳满江倒是无畏,站起身抱拳行礼道:“王爷!”
身为枢密使,他本不必对赵言行恭敬大礼。
但他一直认为自己能重回朝堂,这里边绝对有赵言的帮助,所以并不觉得自己这枢密使有多么矜贵。
向飞流也起身行礼,但他内心更大的触动则是“王爷的武功又精进了…”
以往他尚能凭气机感应到赵言,但这次赵言站在院墙上,他却是丝毫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