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有德回头望去，从那石室的阶梯内突然冲飞出了一只雪白的仙鹤，仙鹤头顶三根麟羽是鲜红之色。
“先前多有不周，此仙鹤乃是在下坐骑就让它带大人回府。”
修罗吹了一声口哨，那白鹤鸣叫一声以做回应，而后便直接带着金有德坐上后背。
穿过了长长阶梯，再一路冲飞上去，冲入了九天云霄。这漫天的星河仿佛触手可及，天边的圆月在眼前是如此皎洁。
金有德心中有一种想要大喊的冲动，但他却遏制住了。
夜晚的京城有宵禁的存在，街道上并无人影。
来来往往的也就是两三位巡逻的侍卫，跟那些打更人。
仙鹤的速度很快，周围的羽毛形成的一层气流层，可以保证金有德在仙鹤背上不至于被狂风吹倒，凡人也可上九天。
眨眼的功夫金有德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前，这时候正好撞见，慌忙跑出来要去报官的管家。
“哎哟，老爷你怎么在府门外面？我们里里外外可是找了您好长时间，您这是去哪儿去了？”
那管家一部心急如焚的样子，好像就要哭出来似的，一大把年纪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实在让人看着有些寒碜。
“一群混账玩意，老爷不过是出来散散步，难不成就那么想让我死在外边？”
金有德骂道。
但是却看得出对方是真心关心自己，无论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这副模样总是不会错的，心头还有些暖意。
“是是是，是奴才的不对，但是老爷您下次出来的时候，能不能跟奴才说一声？里里外外找了那么久，这胆子都要吓破了……”
管家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行了，老爷知道了，以后出来的时候大不了跟你们说一声。赶紧让老爷我回房歇着吧，困死了。”
金有德说着，自顾自走入府门。
第277章 圣旨到
第二日天光大亮。
金有德起来个大早，不是因为勤快，而是因为这大早天的，外面的太监排成了一队赶到府门前。
“哎哟，惊扰了大人的美梦，实在是小的的不对。但是万岁爷的这大早上就让我们传旨过来，实在事情匆忙，还请金大人莫要见怪。”
带头的太监手中捧着圣旨，笑呵呵的说道。
金有德听到是圣旨过来了，哪里还管的了这么多，连忙笑着将手中管家准备好的银票塞进对方的袖口袋中。
“这么大清早的，实在是有劳公公了，这点小小的心思不成敬意，圣旨咱们一会儿方便的时候进去再宣布也好。”
金有德笑道，心中却是苦涩。
他很明白。
皇帝的这个旨意十有八成是因为即将要让他远离京城，去到西域边关负责监军，要与那洪阅廉继续共事。
在边关之地，可不如向京城一般可以乐得自在。
身为监军。
军队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过目一番，而后汇总成细表，在最后呈给皇上看。
因此，一般在军中，颇为不受军士待见——毕竟，谁又能喜欢一个啥事不干整天游手好闲，又监管着自己的人呢？
一般来说，这种职务只会让二品或者三品官员前去，只不过因为此次战事告急，影响颇大，才会让几位一品大员去负责此等细微之事。
那公公收了银子，自然就要卖对方几分面子，笑眯眯的拿着圣旨，吩咐了身后一同跟来的队伍在门口等候，而后便跟着金有德进了门去。
“公公，您可否先跟我透露个底，这到底是不是让我去边关当监军的圣旨？”
“大人心中既然有了猜想，又何必再多问我一句？陛下这段时间也是正为此事烦心着呢，这不才有劳大人前去一番，若是让洪大人肚子在边关看守着数10万大军，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别的先不说，洪大人办事的能力可不差，陛下应该不是害怕他管不好吧……”
金有德一边问一边又从身后管家的手中取来一叠的银票，悄咪咪塞入大太监口袋。
后者这回却不敢收，直接把袖口一收，笑道。
“朝廷自古有祖训，内官不得干政，在下不过一介宦官。这种事情要是胡乱说，被传了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大太监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说什么事情不能说。
别看这个时候，在皇帝面前他是得宠的太监，若是犯了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皇帝斩他头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多些公公提点。”
金有德一副受教模样，可是心中却对对方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此仅小甚微，这辈子注定只能有那么些成就。
他心中有如此想法的时候，却不曾想到自己不过是对方的一个翻版而已。
“圣旨咱家就不宣读了，留给大人自行去看吧，以后什么问题该问，可就不需要咱家提醒大人了吧。”
大太监脸上的笑容有些刻意了。
若不是看在对方是一品大员的份上，他可不会好心提点一二。
那怕是一位二品官员，若是换做他平时，也会直接甩袖子离开。
哪里会有那么多好脸色给对方看。
“知道了，今天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回去好好休息身体，日后若是有空回来京城，必然登门造访一番。”
金有德口中说的客套话，但是心中对于对方也已是不耐烦。
身后的管家笑眯眯的将对方请了出去，那些随从队伍也自然有其他的杂役负责一些打赏。
金有德手中拿着圣旨，回到自己房间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甚至其中的内容果然跟他料想的一般。
不过就是先说一些客套的场面话，而后再说如今西域边关战事紧急，害怕洪阅廉一个人在边关吃不住如此庞大的工作量。
金有德身为当朝元老将要被委以重任。
前者默默的把手中的这一份圣旨给收了起来，然后等管家回来的时候，宣告全府上下来到大堂。
他与洪阅廉对孤家寡人不同，府邸上下大大小小的杂役，加上自家那些杂七杂八的亲戚，总共怕是有几百人。
光是这些人，就要在自己走之前把他们给安排好，若是没有安排好的话，到时候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若是被人当做笑话看，远在西域的他可插手不了。
“大夫人，你说老爷这么急，叫我们过来什么事情？人家连觉都还没有睡好呢。”
身为新晋的小妾，女子有几分持宠而骄。
“一般没有大事，老爷不会那么急着让我们过去。到时候可要收起你这幅惫懒的样子，若是被老爷瞧见了，可少不了一通臭骂。”
身为金有德的正房，对于周围的小妾一向都是和蔼可亲。
毕竟是当家夫人，若是没有几分气度，怎么拿捏的住底下的那些婆子，姑娘。
“一个到了大堂就给我不要说话，当初是怎么让你们学习规矩的？”
今天的金有德似乎脾气格外的火爆，一见众人脸色就板了起来。
后者也瞬间明白，今日老爷可不是开玩笑一样开这个集会。
“老夫今日就要前去那西域边关做监军苦差，日后这偌大的府邸就要全部交给夫人来管教，若是让我回来，听见有谁敢不敬夫人，那谁就给我滚蛋！家法伺候！”
到底是正妻。
自己离开之后，所有的不放心还是要交给她的。
底下的众人连连点头，无一人敢忤逆此刻的金有德。
作为金府的所有人与专权者，他的话可比那天子的圣旨要有用。
接下来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打一个棒子，给一颗糖果。
最后金有德也有几分惆怅，这待了大半辈子的京城总算有一天要远离了，一时间心中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想一想有什么值得眷恋的地方，却也说不上来。
在庙堂之上，无几位好友。在私底下的生活里，只有因为利益而牵扯在一起的合作官员。
金有德这一刻感觉孤独极了。
第278章 各自行
所谓人间最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这生离与死别，乃是同一个量级的悲伤。
金有德在众多小妾与那些杂役的哭泣声中，即将远行。
从这么一个看似嘈杂的地方，来到一处荒无人烟，充满血腥的战场。
他流不出眼泪来。
但是满目的悲伤却比那些哭的“动情至深”的人还要多。
金府的家业很多很大，甚至在京城之中也有不少的店铺。
但是最后临走时，金有德能带走的只有一辆马车，几位随从，几位护卫而已。
如此之多的身外之物却连带都带不走，这是金有德第一次对自己所拥有的财富产生了一些陌生与怀疑。
而他便带着这许多的怀疑上了路，没有犹豫的机会，他在这天阔别了京城。
……
金有德离开了京城，顾长安也即将要离开那才回去不久的青阳州悬镜司。
这一趟江湖之行耽搁不得太久，最近那几位老爷子的身体都摆在这里，要是耽误久了，到时候江湖还没有走完，恐怕就要先走一趟阴阳路。
曜日山前。
江湖之行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由任长生带队，紧接着是顾长安，然后便是周明通，柳千殷师徒，以及那曹昀。
这便是此次队伍的全部人选。
其余之人则需要留在此地安稳整个悬镜司。
沈悼身为老牌供奉，对于许多内务之事也是了解。
盘老则是决策者，李小草负责一切暗中的工作。
将后续的所有工作全都接手，安排好了之后，众人才算可以稳妥的上路。
这一趟出行也并没有太过声张。
任长生依旧是穿着他那一身老旧的白衣，顾长安为了与他分别开来，则穿着一身黑衣。
其余几人虽然花花绿绿，但是衣着也是朴素，共有三辆马车。
六个人，三辆马车，就这样潇潇洒洒上了路。
马车扬尘的时候，没有像京城金府一样，有无数感人至深的哭泣之声相送，只有无尽的沉默。
悬镜司并没有与往常有什么不同，该工作的依旧在工作，该巡逻的依旧在巡逻，各司其职。
任长生回头忘了忘自己时常待着的宫殿，心中莫名有些唏嘘感慨。
在那座高山之上，一坐就是数十年，少有离开的时候，更别说还是夹带着私人目的出行。
“小子，这一次带你马踏江湖，等回去之后可就有吹嘘的资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