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拙眼珠一转,瞟了眼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戚少商他们都回来了?”
“我先行一步,他们都在路上。”雷卷“嗯”的点点头,“此事有些异常,比起楚河镇,京师更加凶险,他们回京一搏,若非大有把握,绝不会这般行事。”
陈拙先是眯眼,而后双眼大张,轻声道:“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想耍些什么名堂,放眼当世,除非韦青青青重现人间,关七再现江湖,我来者不拒。”
……
两天后。
蔡府。
匾额斜坠,摔作了两截。
这原本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两个字,现在被人踩满了足印,满布灰尘,还有点滴未干的血迹。
刑部与六扇门连同办案,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足足耗时两天,这都第三天了,眼瞅着天都快黑了,还没清点完蔡府中的一切。
金银珠宝多的已非斤两可以算计,古董字画更是惊人,还有蔡京与不少朝臣结党营私的密信,最重要的,从中搜出了一张由金文书成的帛书。
乌日神枪的枪诀。
四下火把高举,刑部与六扇门的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搬了又搬,抬了又抬。
院前的空场上,几乎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物件,火光一映,月华洒落,泛起冲天的珠光宝气,尽是些奇珍异宝,比皇宫内的宝库还要惊人。
朱侠武咋舌不已,眼底深处泛着贪婪之色。
名利名利,他如今也算小有名头,但和“利”字相差甚远,难免不动心。
只是一瞧见朱月明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他忙憨厚一笑,又掩了贪婪。
却说正清点着东西,一个小捕快举着火把快步跑来,“朱老大,弟兄们在后院一口枯井里好像听到了动静。”
朱侠武与朱月明互望一眼,当即赶了过去。
只是未等接近,二人已觉察到一些异样。
冷。
极其的冷。
而这股冷意,正从皎洁月华下的一方漆黑井口中渗出。
那是一口青砖老井,井沿发黑,井口搭着数条手臂粗细的铁链,旁边还散落着几快大石,像是被人刚搬开的。
朱月明浑身剧震,这哪是什么冷意,分明是一股强烈到犹如实质的杀意,仿佛猛兽惊醒,欲要扑食一般。
杀气一激,大大小小的捕快,连同朱月明与朱侠武都忍不住头皮发麻,肌肤起栗,只觉得似置身冰天雪地里了一样。
胆气弱的,眼前乍见幻象层出不穷,张嘴惊呼,只如遭到厉鬼索命般一拔腰刀,满脸狰狞的朝着身旁同僚劈杀下去。
“伱疯了?”
朱侠武脸色阴沉的一掌拍飞此人。
“都退开,这井里必是有位不得了的凶人。”
一群人退出老远,只留朱月明与朱侠武小心翼翼的接近井口,如临大敌。
强压心头悸动,朱侠武阴沉着脸,运足了内力,朝着井口声如巨雷般叱道:“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他不开口还好,只这叱喝吐出。
那几条精铁长链猝然颤动了一下,瞬间绷的笔直,沿着井口内圈飞转了数圈,刮的火星四溅。
朱侠武与朱月明浑身一紧,忙退出数步。
然那铁链蓦的又平静了下来。
正当他们想要继续上前探查观望之际,井底深处,若有若无的传出一声长长的吐息。
立时狂风大作。
那气息之雄浑,呼啸间如能吞吐天地。
所有人气息一屏,只觉一种无言的压迫感涌上心头,寒毛倒竖,面无人色。
紧跟着,吐息之声渐缓,又转为吸气之声,仿似底下有人撮嘴长吸。
只这一吸,朱月明与朱侠武尽皆动容失色。
但见夜空中,有一缕凝练如实质的月华在一众目瞪口呆中徐徐天降,投入了井中。
“好家伙,这厮竟能摄取月华。”
朱月明口干舌燥,脸颊肥肉飞颤,几步赶出,一脚踢碎半座假山,将那山头扫向老井,想要堵住井口。
朱侠武正想搭手,脸色却是大变,“退!”
他爆喝一声,飞身后退。
朱月明也是急退,一群捕快狼狈四散,腿软到连滚带爬。
“轰!”
假山刚一落下,顷刻炸开。
暴乱的气息弥散开来,那井底渐渐发出一声喑哑的嗓音,一出井口,顿时化作惊天动地的嘶吼。
“啊!”
吼啸之下,风云变色,屋瓦俱裂。
天上浮云顷刻溃散,月华再降,随着紧绷的铁链轻颤,一团如焰飞腾的浓密长发最先映入所有人的眼帘,接着是一张苍白面孔,正张口吞吸着那束月光,皮肉剔透,好似亘古不化的冰山,还有一股邪气,层层暴涨,冲天而起……
朱月明“啊”了一声,嘶声道:“你是……七爷?”
他说前两个字还在震撼,后两个字已往外逃。
朱侠武听到这个名字,瞳孔一颤,转身抓着两个心腹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跑。
“关木旦!”
第211章 龙虎汇京华
皇宫。
太清楼内,荧然的灯色下,一道身影正盘膝坐于虚空,周身光华晦暗不明,身下并无支撑之物,却能离地四尺,悬而不坠。
陈拙眉心红印隐有光华明灭,发丝垂空,如坐浪头之上,时起时伏,无声无息。
浅黄的灯色投下,他浑身上下仿若沐浴了一层金光,像是一尊铜像,又似走下泥座的菩萨。
身前光华闪烁,汇作一枚枚小字,明灭变幻,转眼即逝。
【运主:陈拙】
【世界:北宋末年】
【命格:贪狼入命】
【气运:二品甲等】
【命数:兵燹戮世,难逃其祸】
【天赋:集运】(注:贪狼吞天,噬敌集运。)
提示:命随运改,运随人为。(注:若气运攀至一品,可另投它界,气数重定,命运更迭;若气运超越一品,此身往他界之后,当复青春之躯,留全盛之功。)
……
楼外月华皎洁,皓如霜雪,高悬中天。
如今他所成气候,以精神念力和肉身五气逆行之功为最,无有强弱之别;但差别却是前者无形,太过玄乎,他至今不得一篇修习法门,他虽踏足此境,然一路走来,多属火中取栗,于生死间破境。
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安神养神,就如一池清水,续之又续,水满即可,不得扩池之法,与那内力真气一般,亦有极限。
但也并非全无头绪,“伤心小箭”的箭诀中曾言明,若要使精神凝练纯粹,当取寄托神意之物日夜观想,就如功练拳脚,气修吐纳,千锤百炼,神念自会愈强。
而元十三限观想之物为他自身所凝箭意,神意越强,箭意愈强,再加毕生功力,故而伤心小箭才能威震天下,无物不破。
只是他自己还未想好观想何物,盖因他与元十三限不同;元十三限只把精神念力当做攻伐手段,而他却想踏破前路,不愿取死物,但若取活物,以他如今的实力,天下间焉有值得他以神念仿化观想的存在。
“该如何择取?”
陈拙徐徐睁眼,轻轻吁了口气,肉身之功也已到瓶颈,五脏之气逆修,五气归元,日后进境又该如何?
这五气古怪,且极为霸道,一切内力真气入体无不被化去,却是绝了他修炼内功的念想。
而陆地真仙虽只有一步之遥,可那一步看似近在咫尺,只需内外天地贯通,但精神不涨,这肉身就是樊笼。
两脚落地,望了眼窗外的月,陈拙取过一壶酒,自斟自饮抿了一口,心里思忖,眼神不经意地瞟过墙上的一幅壁画,望着那拔剑斩蛟的吕祖,本来无甚光彩的平静眼泊倏然一动。
“既然天下无物可供我观想,不若取……仙佛之像观想?超脱凡俗,化仙入圣。”
他只是下意识的在脑海中划过这个念想,但旋即便顿住了端杯慢饮的右手,若有所思,似有一点灵光闪
现。
如此一来,天长地久,神念神化,算什么?
“法相?”
这念头一起,连陈拙自己也是一惊。
等等……
他眉头一蹙,忽然联想到了什么,然后失神般地呢喃道:“三灾六难?”
六难,分以对应金、木、水、火、土五难,以及最后的一难为走火入魔。
如今他五脏之气对应五行雷殛之力……
陈拙缓缓搁下酒杯。
再有那本小说中所记的三灾,雷灾、火灾、风灾。
“丹成之后,鬼神难容,虽驻颜益寿,但尚有雷灾降下,须要见性明心,预先躲避……见性明心……预先躲避……”
他呢喃出一段话,尤其是最后两句,重复了数次,脸色逐渐凝重。
“预先躲避?这不就是先觉之能么,如今我身成大丹,莫非真有三灾六难之厄?还是我多想了?”
陈拙眉头越皱越深,心绪也跟着有了波动,气息微乱,满头发丝无风而动,纷纷浮起。
正心烦意乱之际,他双肩一震,气息一住,缓缓扭头看向窗外,双眼微眯,望着那寒月孤悬的夜空,眼中精光大放,似瞧见了寻常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陈拙裂了咧嘴,“总算露面了!”
下一刻,灯火俱灭,楼内已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京城的各个角落,一声声惊疑连连响起。
神通侯侯府。
戚少商正与众人商讨事情,忽听夜空深处传来一声极为惊人的嘶吼,雄浑嗓音宛若冬雷震震,回荡不散,手中茶杯蓦然攥碎,其他人也都纷纷变色,腾然起身。
“谁?”
“这是谁?”
“何人有此等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