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忽然落在凌渡虚的心底。
凌渡虚蓦然惊醒,回神再看,眼前无量字海已是不见,石壁也复如常,昏黑一片。
但他心念一动,脑海中确确实实多了一篇名为《先天无上罡气》的法门,居然与他所学的《先天功》十分契合,而且更为精妙。
凌渡虚面露感激之色,正想答谢,可等瞧见那说话的人,又是心神一震。
眼前寂静无声,哪有活人。
莫不是鬼?
他突然眼神一动,扭头望向那座嵌于石壁的莲台上。
石像如旧,未有变化。
念头一起,凌渡虚自己也觉荒唐,眼前石像石壳厚结,青苔满布,分明是个死物,绝无半点气息;亦非一年半载能够积下的,若是个大活人,早就渴死饿死了,便是那佛门善于打坐枯禅的高僧也不见得能做到这一步。
“凌渡虚必不负尊驾所望,若能窥得战神图录,功成身退,当与阁下共享。”
眼见神秘人不愿现身,凌渡虚抱拳以敬四方,而后远退。
山径重归寂静。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尊石像突然眼皮一颤,颤下簌簌尘灰,紧跟着睁开了一双幽深眸子。
只他睁眼瞬间,天空“喀喇”一声,黑云重压,如山如海,雷光隐隐,电惊长空,无形中有一股窒息压抑之感弥散开来。
“终于……来了啊!”
一声轻叹,一声呢喃,石像起身,飘然下山。
第235章 魔宗蒙赤行
时至子时,豪雨倾盆。
滂沱大雨中,竟有一尊石像在漫步而走,越走越快。
石壳一层层为雨水冲刷剥落,露出了底下的本相。
陈拙脚踏大地,浑身筋肉已紧绷到极点,气机亦是凝重到极点。
他在天下间奔走,可头顶那隐隐雷光却仿佛附骨之疽般紧随不落。
所过之处,云中皆有雷芒孕育,雷气游走,电弧游窜。
数载的苦心琢磨,陈拙早已明白这所谓的劫数为何了。
他五气逆行而化雷殛之力,此雷当属阴,逆阳化阴,逆修而成。
而那天地间的雷霆,则是属阳,至刚至阳,至大至强。
他胸中五气日益壮大,待气候大成,自是阴阳相引,如那磁石相吸,引动天地间的雷气。
当日与令东来论道而行,周游人间,二人气机合一,天人交感,几可勾连天地万物,无垠浩瀚,只是如此一来,气机与天地共鸣,算是无形中推动了此劫。
便如一媒介。
从此,他若气机外发,雷气自寻。
这便是雷灾。
这些年他一直处于龟息假死,以神念潜修,便是为了推迟这一步,调整状态,只因那股危机实在前所未有的强烈,强到即便是他,也不见得有多少把握。
但眼下却是没办法了,他胸中五气生生不息,虽极力压制,但仍是日夜壮大,而那股危机感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强。
眼下不能再克制了。
他五气越壮,雷灾便越强,再拖下去,灾劫一至,瞬间化作焦灰。
只能迎难而上,试一试这天地之威。
而且,陈拙也不想再等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的够久,前路就在眼前,焉能退缩。
成又如何?败又如何?
今日若成,便是另辟新路,迟早都得踏出这一步的,若是再退,恐一退再退,此消彼长,全无胜算。
念及于此,陈拙索性彻底放开了手脚,松开了气机,狂笑大笑连连。
“哈哈哈……来吧!”
他飞逐于天地之间,纵横于山川之上,身形时而矫健,时而轻灵,时而快急,时如鬼魅,如山魈猿猴跃涧,如飞鸟振翅长鸣,纵跳而走,宛若释放了天性,在大雨中洒脱活跃,返本归真。
“喀喇!”
忽听天空雷鸣一响,电照长空。
陈拙六感入微,身形横挪一移,身侧立见雷火迸溅,碎石四散。
出了临安,陈拙一路发足狂奔,去势如箭。
此番既是生死未知,那他自是要为天下做最后一件事情。
他去的极快,身形横空挪移,肉身筋肉之力加上精神加持,点足一动,双脚犹若凌空虚渡,飞仙临尘,向北而去。
头顶雷气紧随,时有惊雷落下,皆被陈拙先觉避闪开来。
只是如此惊世骇俗的一幕却难以遮掩,引来不少存在的注意。
无不大感震撼。
“这人莫不是做多了亏心事儿,造了孽,怎得天雷光盯
着他一个人劈啊?”
眼下战事告急,沿途也有不少自八方驰援而来的江湖人,可就瞧见大雨中一人身法奇诡绝伦不说,头顶还跟着一团雷气,时不时降下雷霆,全都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这年头邪门的怪事儿也算不少了,但这么怪的还是头一回瞧见。
“瞎他娘的扯什么蛋,天雷都能避开,此人的手段恐已达极为匪夷所思的地步,看他好像是从临安出来的,江湖上也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物啊。”
“这人莫不是练就了一门奇功?听说那魔门的‘道心种魔大法’修至高深要历‘魔劫’,此人修为之高,竟能引动天象,莫非也是如此?”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瞧着远去天边的身影,忽听有人后知后觉地迟疑道:“这位大高手好像是向北去的。”
一听这话所有人气息一窒,面面相觑。
沉凝了数息,有人突然灵光一闪,记起了什么,忙颤声道:“嘶,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临安城里那位神秘莫测的无上大宗师啊?”
……
陈拙看着头上越积越厚的雷云,一番奔走,已是引动了周围雷气,自四面八方汇聚,
如今积沙成海,万流归江,威能应该也水涨船高了。
他脚下不停,一路向北,很快便到了长江前。
正待渡江,陈拙突然止步,似有惊觉般将眼神遥遥投向了江对岸。
如今豪雨泼天,天昏地黑,岸边漆黑一片,然陈拙却已感觉到了一股浩瀚气机正从江对岸散出,厚重如山,沛然如汪洋大海,藏着敌意和战意,端是不同凡响。
目光远去,陈拙眼神一定,极目处,已瞧见一大一小两尊身影从北向南而来,最后停在了对岸。
居然早有提防。
“尊驾止步,此路不通!”
大的那人身形魁梧高大,双脚落地一稳,瞬间好似生根大树,恍惚间犹若一座巍峨高山拔地而起,拦在了陈拙面前。
雄浑嗓音带着一种异样的穿透力,穿风破雨,落进了陈拙的耳中,还有杀机。
这人肤色白晰,不似那种女子皮肉细嫩、久不见阳光的白,而是一种邪异的白,像是冰魄水晶雕琢而成,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态,仿若超越了俗世苍生,身穿一件华贵黑袍,外罩黑色大氅,双眼泛蓝,鼻梁高挺,嘴唇锋利,在雨中如一座黑山。
黑衣白肤,对比强烈,极具冲击力。
周身之外大雨滂滂,而那风雨临及这人身前五尺,已是尽被一股无形气机排开。
这人傲岸而立,身旁还有个几岁大的孩子。
那孩子也不普通,小小年纪,居然俊秀的近乎妖邪,隐成气象,正绷着小脸,随着身旁师父直勾勾的瞧着陈拙。
“魔宗蒙赤行!”
只是一眼,陈拙已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咧了咧嘴。
如此变故,他倒也并无太多异色;既然对方同样是以精神修为称霸江湖,无敌天下,只怕也早已触摸到了六感通玄的境界,有所提防,先觉示警,不算意外。
到了他们这般气候,精神观感细致入微,气机隐与天地勾连,如那八师巴,传闻中能以精神大法隔空索敌,身形不动,却能以神念搜寻敌手,当真可怕。
而眼前这位,论及威名,犹在八师巴之上,为蒙古“魔门”第一高手,与那“血手”厉工虽同出一脉,却是不对付,被元兵奉为神明,传闻中能与令东来相抗衡的绝世人物。
“喀喇!”
天空忽见雷霆降下。
陈拙这次未曾避闪,他眼神不动,右手屈指一握,指间立有灰色雷芒迸发,几乎同时挥拳击空。
却见那天雷一落,竟在拳头下如纸灰散去,惊世骇俗。
“阻路?死!”
第236章 大战将起
天空乌云密布,江浪波涛大兴,风雨雷电齐出,却也盖不过那一个“死”字。
陈拙这一声,既是对拦路强手大喝,亦是对这天地雷霆大喝。
他垂拳,拳上已有一记焦痕。
可雷霆虽散,雷气未散,天空雷云厚积,新的天雷已在酝酿。
天威浩瀚。
今日此劫,要么九死一生,将体内雷劲由阴转阳,要么便是散功而退,不然天雷无穷无尽,必死无疑。
蒙赤行不悲不怒,负手而立,好似孤峰耸峙,屹立于天地风雨之间。
他与陈拙隔岸相望,衣衫寂然不动,面皮白若水晶,剔透生辉,眼神更是深邃,又看了看天空不住聚集的雷气,眸光一动,眼中如有熊火升腾,似开天辟地一般。
蒙赤行面上看似没有多少表情,沉稳刚毅,然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欣喜愉悦的心境。
一旁俊美到近乎妖邪的孩子也感受了自家师父的心绪变化,他瞧着那不断翻滚的厚重雷云,忍不住问道:“师父,他这是怎么了?”
“好魄力,好胆气,竟然走出了另一条路。”
蒙赤行凝神望着对面的陈拙,目光灼灼,沉声回道:“只是此法太过强横霸道,今日他若能渡过此劫,天下间只怕除‘四大奇书’又要多出一门惊天地泣鬼神的功夫了……但是,可惜……天威浩瀚!”
蒙赤行眼露遗憾,又露怅然。
可惜陈拙欲要渡江向北而去,这是打算冲着大都去的。
怎能让其如愿啊。
昔年成吉思汗曾于他家族有大恩,是故他一直护卫蒙古大汗的周全,相同的,大汗也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权力,整个蒙古更是将他奉为神明,地位尊崇,独一无二。
更何况眼看大宋就差最后一口气了,焉能掉以轻心,还是这等惊天动地的人物,令东来淡薄舍离,他可以不管,然此人却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