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细说,而是话锋一转,“而且闯王遗宝中有不少天材地宝,可用来续命,对那些老化石来说
有致命的吸引力,所以他们迟早会对玉儿下手……呵呵……我不会给他们机会的……”
轻笑声起,古佛眼中似有滔天杀意,原本妖邪的气机顿时再邪上数分。
陈拙眸光一沉,“我得再等等。”
古佛颔首,“好,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他当真起身离开了。
……
赶上年关的前几天,孩子满月的庆酒摆了两场。
一场是在佛山金楼办的,排场少不得,加之陈拙凶名在外,又有白莲教的势头,不少南派武林也都收到了灯叔下的请帖,佛山武门来了大半;尤其是中途有人撞见个喝醉酒的老叫花子,本来还觉得扫兴,但直至认出对方,喊了声师祖,场中立时跪下一大片。
老乞丐正是广东十虎之一的苏灿。
一场是在香江办的,宴请的多是街坊邻里,除了郭云深和先生瑞他们少有江湖中人,连婚宴也一道办了。
“不行,你这身子还虚着呢,得再养养。”
洞房花烛之夜,陈拙望着古玉的眼神有些头疼。
只是架不住若磨硬泡,只能重蹈覆辙,亦如在镖局的那晚。
如此,日子似是又回到了平淡安稳。
除夕夜一过,转眼又是入春。
这天晌午,几辆人力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古玉抱着孩子在院里转悠,陈拙则忙着给人正骨敷药,忽听门口响起个笑声。
“呵呵,好小子,总算是有鞘了。”
熟悉嗓音来的突然,陈拙身形剧震,豁然回头瞧去,却见医馆门口站着几道身影,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当先一人身形雄壮,宽肩阔背,好不魁梧,穿着身素灰色的长袍,肤色黝黑,脸颊上生着一抹黑白掺杂的浓密胡茬,虎目带笑,相貌瞧着寻常,只是眉眼间却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堂皇大气,然右袖空空,是个独臂。
旁边另有两位老者俱是头戴瓜皮帽,长袍马褂的穿着打扮。
当中一人背着双手,眼角眯出几条细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好似有几分不满,但等看见古玉抱着孩子出来,望见那虎头虎脑的娃娃,老脸顿时乐开了花。
“你小子,可真是害苦老夫。”
“哈哈哈,师弟。”
“陈……陈大哥!”
……
竟是王五、程庭华、李存义一行人。
“还不请人进屋。”
古玉见陈拙愣神,一翻白眼,忙又招呼翠儿领着众人来到后院,端了茶水点心。
待到众人落座,陈拙心里疑惑,又惊又喜,“师父、二位师伯,你们怎得来了?”
古玉柔声道:“是我知会的……你入港后我就让人快马加急去北方送信了。你性子莽,不懂变通,那些老怪物的事儿仅凭单人独力焉有胜算,再者这可都是名震一方的宗师,兴许离通玄不远了,加上又都是你长辈,总该聚一块儿商量商量,免得这些前辈哪天跟郭老一样吃了亏,你后悔都来不及。”
“还有
你一人在南,举目无亲,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还有亲友,怕你觉得冷清孤单,就自作主张,请王五爷他们过来了……好在没嫌弃我出身不正,是个妖女!”
见陈拙半天没反应,古玉好似生怕做错事儿,有些忐忑的用眼角瞄了他一眼,一面逗着孩子,一面别过头试探着小声道:“姓陈的,你不会怪我吧?”
“古姑娘言重了,什么妖女不妖女的,都啥年头了,不兴过去的那一套了,咱们眼下都是中国人;这事儿你做的没错,顾大局,识大体,比陈小子聪明。”
程庭华已听的清清楚楚,感叹着说完,再斜眼一睨,没好气地瞪着陈拙说道:“你小子怎么还是不开窍,这么大的事儿就不打算和我们知会一声,心里可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
李存义朗声一笑,“庭华,有没有觉得他们师徒两个特别像啊。”
王五也望着陈拙,半年未见,自己这徒弟仿佛一瞬间变得不同了,虎目怅然,“你啊,就是性子太倔,跟我当年一模一样,可有的事情不是凭满腔热血就能改变的。”
众人落座。
郭云深连那苏灿也一道来了,想是王五他们先去的佛山金楼,这才入了省港。
左宗生也一道来了,“你是不知道,师父师伯一收到消息,日夜兼程而至,前天到的佛山,今天就等不及入港。”
林黑儿立在一旁。
还有梁朝云,坐在程庭华身旁,看着陈拙眼神热切,但再看看古玉和其怀里的孩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底生出些许黯然,但很快又换上柔和笑意,喊着“陈大哥”。
众人一阵寒暄,等谈及那“守山人”的时候,王五神情凝重,但眼中杀意却盛,“不过是几个苟延残喘的老不死罢了,焉能令吾等退避三舍,若是同生一世,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天下难救,咱们救不了,总得给后人铺路,这等祸患留不得,必要斩尽杀绝才行。”
第69章 结姻亲
一听王五口吐“杀”声,众人皆是杀念横生。
程庭华冷笑道:“倘若留这些人在世上,真要干起暗杀的活计,怕是天底下的有志之士都得命丧其手,咱们绝不可惜身,当替那些后来者铲除这些拦路石。”
李存义亦是一压折扇,沉声道:“不想世上还有这些长存不死的老怪物,守着大清江山……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纵横江湖半生,还未与这等人物过过招呢。”
王五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袖,又看看众人,温言笑道:“实在是闲不住啊,趁着还能动弹,气血犹存,也算为这天下再做最后一件事情,不然老于乡野,只能将满腔热血带进坟墓。”
老人一口气说到这里,将视线停在了陈拙的脸上,哈哈一笑,“跟我当年差不多,没成亲的时候莽撞混不吝,等有了老婆孩子,好像瞬间成长很多。”
陈拙欲言又止,却被王五打断,“我三人来之前就已让人立了坟,如郭师叔一般,此事绝无退路,即便一死,也要为后来人清出条血路。你师娘她们我已托付给了元甲,再无后顾之忧,当舍身与这些旧时余孽一较高低。”
郭云深听的摇头一叹,然眼中却有璀璨精光,“自是该好好做过一场,方知谁主沉浮。”
连同苏灿也在一旁沉声道:“此事老夫亦要添一份力,咱们南北同心,共破此局。”
对于那些老化石,他似乎也知道不少。
想是觉得气氛太过严肃和压抑,程庭华蓦然一转话锋,等不及的包过孩子一瞧,“哈哈,说什么来着,果然生的是个带把的,看看这是啥,我可是给你儿子讨了个老婆。”
他谈笑间从怀里取出封信来。
“是姓宫的写的,尹师兄那伤口怎会有人瞧不出来啊,订下这娃娃亲,往后你和八卦门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这也算折中的法子,两家成一家,陈拙得了尹福的名声,儿子又成了八卦门的女婿,名声最后还是回了八卦门。
王五见陈拙还在发愣,笑着提醒道:“还不快谢谢你程师伯,他可是把掌门之位都传出去了,特意给你讨的这门娃娃亲。宫家那孩子我瞧过,模样娇俏,长大了指定漂亮,也算门当户对。”
陈拙瞧着程庭华那张老了许多的面孔,嘴唇一颤,“师伯!”
“里面是那丫头的生辰八字,还有定亲的信物,叫宫若梅,得记好了。”
程庭华将信封递给了古玉,漫不经心地道:“莫要矫情,我那尹师兄估计也是等着这一天呢。他做了一辈子暗门弟子,没争过我,只能替他那徒弟争一争,给出去了也算全了念想。再者,我坟都立了,总得把八卦门照顾好吧,姓宫的那小子虽说傲气了点,但身手不错,还有个丁连山守着,稳得住。”
李存义忽然问道:“这孩子起名了没?”
古玉贴着陈拙而坐,抱着孩子,笑道:“不如王五爷您给起个名儿吧,自打他生下来,就只有个乳名,唤他虎儿。”
王五听的失笑,“既然你们两个都成亲了,往后唤我们几个老家伙师父、师伯即可……怎得叫虎儿啊?”
说起这事儿陈拙苦笑道:“这小子生下来九斤多,前些日子刚学会爬,可看我打了套虎形拳,居然有模有样跟着学起来了,时不时蹬腿伸手,晚上还掏我心窝子。”
众人啧啧称奇。
王五许是上了岁数,对孩子喜欢的紧,“虎?这孩子瞧着确实虎头虎脑的,寻常娃儿七八月方能下地爬走,这小子三个四月就能闹腾呢,生的这般壮实,哈哈,干脆就叫白虎吧……但愿将来能似那薛仁贵一般,白虎星降世,立下赫赫威名。”
“陈白虎!”
古玉念叨了一遍,点点头,笑道:“那就听师父的。”
程庭华嘿嘿一笑,“那我也凑个热闹,好歹替这小子讨了个媳妇儿,就取个表字吧。他爹名里带拙,结果人还真就愣头愣脑的,竟干糊涂事儿,而且这白虎太过凶煞,其势向武,就以‘若愚’为字吧……若愚非愚,来个文武双全。”
“陈若愚!”
古玉听的眼神一亮,也觉不错。
“谢谢师伯!”
半年未见,众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
当令人遗憾的是,没赶上陈拙成亲的日子。
一提到成亲,左宗生总是忍不住偷瞄古玉身旁的林黑儿。
聊了许久,见差不多了,古玉瞟见了陈拙的眼神,会心点头,随即抱着孩子上了楼,临起身前眸光一动,顺便把林黑儿和梁朝云也喊了去。
院里的几个大老爷们儿顿时又把话锋转到了那些老化石的身上。
只因众人皆知那“守山人”恐平生未逢之大敌。
陈拙又把之前与古佛的谈话仔细说了一遍。
“无妨,可与他联手,此时此刻,吾等求的都是前路,先斩了那几个老东西再论其他。我就不信他们能修成大罗神仙,真就无敌人间了。”
王五说的杀气凛然。
他看了看众人,接着道:“我来之前已是知会了武当宋唯一宋师弟,还有八极门的李书文李师弟,以及川蜀自然门的徐矮师徐师兄,连同太极门的杨健候,还有陈氏太极拳的几位族老,相信很快就会有回信;另外,我还给川、陕、甘、冀、鲁几个省颇有名声的武门同道、绿林豪侠知会过了,等北归之际,给那些官府找点事情,令他们无暇插手。”
好家伙,竟然都是名震一方、足能开宗立派的武道宗师。
陈拙听的眼皮一跳,他也瞧出来了,王五此时此刻的杀心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炽盛。
也无怪乎如此,世道已经烂了,王五断了一臂,本是心灰意冷,至于西太后,杀不杀的,都已经晚了,也改变不了眼下的局势,只能把希望寄托
在后来人身上。
本想着颐养天年,隐归乡野,顺便将一身刀法开枝散叶,可哪知冷不丁冒出几个老化石的。
别得也就罢了,竟然还想着扶这大清江山,岂不是活腻歪了。
苏灿喝了口酒,“我有个徒弟,天赋惊人,可惜抽了十来年大烟,若是能让他戒了烟瘾,应该也是一大助力,兴许比我这师父还要厉害。”
这话听的所有人精神一振,这苏灿也是少有的武道宗师,成名多年,倘若比其还要厉害,只怕都要六感通玄了。
“叫什么?”
“刘郁白!”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讶然。
这不就是那武状元么。
“此事还得着手好好准备一番。”
王五杀心重归杀心重,但如今不同于行刺,还需稳重一点,毕竟敌在暗,他们在明。
“眼下这时候,咱们便各寻各法,不必有什么门派之见,看看能不能摸到那六感通玄的门槛,等到那几位师兄弟赶过来,咱们再好好谋划一番。”
……
众人来的快,散的急。
不及细说,王五已和李存义匆匆返回了佛山。有的隐于大山,沉下心来日夜打磨拳意;有人则是要了间静室,闭关苦悟,沉淀所学;还有人则是切磋搭手,喂着招。
苏灿更是毫无私藏,将自身所学南派功夫一股脑的倾囊相授给众人。
都是纵横一方的霸道货色,谁又肯甘心弱于那些苟延残喘的老化石。
一场席卷南北武林,横跨古今往来两百年的恶战厮杀,就此拉开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