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是化尽打法。
而他眼前这小子心中只似有无穷天地,这才交手多久,已有这般气象,而且还在与他一次次的交手中不断磨合脱胎换骨后的身体,打法亦是不断完善,先前还左支右拙,如今已有反击之力。
正这时,忽有血腥弥散。
陈拙冷白的面容上,乍见鼻孔溢血,很快连眼耳都有血迹渗出,七窍淌下一缕殷红,场面瞬间惨烈。
“哈哈哈,小子,真是天要亡你,你这上接天雷的手段确实当世一流,可如今头悬雷池,
万千雷鸣岂是你一具凡俗肉胎能承受的,若在山下伱尚能接引成劲,如今越是往上,你恐是自掘坟墓!”
小老头“咦”了一声,观之一怔,但旋即又快意的大笑起来,好不幸灾乐祸。
似觉大局已定,他攻势一缓,忽从怀中取出一小朵灵芝,轻轻咬下一口,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收起。
正待化去药力,积蓄杀招,将面前这祸害彻底斩杀,不想对面的陈拙竟也从怀里取出一物。
那是个锦囊,囊口一开,数条早已准备好的细长参须已被陈拙神情平静的咬进口中,含进嘴里。
“千年老参?”
老头的笑容僵在脸上,额角筋肉不停抽搐,放回的手在半空顿住,又把那那朵灵芝取了出来,张口一裹,两腮蠕动,死死盯着陈拙,齿间已传来咯吱吱的磨牙咀嚼的动静。
本以为是毫无悬念的一战,可战至如今,此子从起初的不堪一击到勉强招架,再到现在相互僵持,酣战难下,个中心绪变化实在是……一言难尽。
不断于厮杀中明悟成长……这他娘的就是个妖孽啊!!!
直至看见陈拙拿出那千年老参的参须,他终于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昂首张口,一吞风雨入喉,冲尽了口中的药味儿。
陈拙眼神从始至终都锁在对方的身上,见其气势大涨,鲸吞天地,便知要搏命出招了。
果不其然,
“小子,这原本是我为了对付那个姓甘的琢磨出的杀招,如今便由你首试!”
平淡言语,似藏惊涛骇浪。
小老头忽如蹲马一沉臀尖,虚坐悬空,双拳一握,胸腹鼓荡颤动,唇齿明明紧闭,然其腹中却渐生动静,先是咕噜有声而后又其声大作,竟势成龙虎,如卧虎起身,蛰龙游腾。
阵阵虎啸龙吟之声在其腹中交转回荡,透体而出,在风雨中传开。
山上碎石,石上雨水,皆受其力,尽在微微颤动。
道门龙虎劲!!!
想是化去了那药力,小老头瘦小身形竟渐渐起了轮廓,宽大袍子徐徐被撑起,塌瘪的皮肉也都饱满起来,有了肌肉的纹理。
定睛再瞧,那雨中已不见老者,而是一位黑脸瘦汉,长脸秃眉,顶上无发,耷拉着一双眼梢下垂的三角眼,眼中神华忽明忽暗,如在酝酿石破天惊的一击。
陈拙眼泊轻颤,回望了眼来路,忽又仰首望天,看着那如黑渊倒悬的天空,感受着恐怖的浩瀚天威,嘴里的参须早已嚼碎入喉,在一次次自虚空接引而来的奇劲震荡下,药力亦是在飞快于身体中散发。
心念一动,原本随意而动的天罡劲,此时彻底放开,将那头顶雷鸣所生的鼓荡之劲疯狂接引入体。
随着心肺不住的膨胀收缩,他体内的气血已在飞快调动游走,奔腾如浪,雨水下的苍白皮肉已在肉眼可见的变红,竟渐渐激起缕缕白气。
陈拙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平
静,生死当面,唯有坦然。
他面迎风雨,轻声呢喃,“我陈拙也算与天地共鸣了,若老天有感,晓我变道之念,今日便助我斩眼前大敌,以证己道!”
“它若有感,这天下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饥荒灾祸了。”
小老头身形一直,沙哑嗓音已转清朗,冷漠平淡。
“小子,这人间沙场注定各有成败,老夫今日六感自蔽,与你一战!”
话甫落,他忽一挺后脊,大龙如弓蹦弹一震,人已如箭矢扑来,竟是形意拳的“龙形搜骨”,腰胯一扭,脚下势如虎扑,连“虎形”的打法也得了;非但如此,此人以那道家“龙虎二劲”驭这龙、虎二形,想法精奇,委实不俗。
而且,似是合击之法。
“且来一试我这招‘龙争虎斗霸天下’,杀!”
杀气扑面,陈拙并无多少繁复招数,跺脚一蹬,人已大步流星掠出。
光秃的山径上,两道身影似如离弦之箭,破风穿雨,直射山顶,然彼此飞逐,你来我往间,就好像两条兴风作浪的妖龙,碰撞出惨烈厮杀。
血水飞散,陈拙浑身暂时封闭的伤口如今在不停的狂乱碰撞下已再次绽裂,浑身染血,但转瞬又被雨水冲去。
他使的是形意五行拳,虽变化不多,然却是形意十二大形之根,万变皆由此而来。
手毒如那扑羊饿虎,却是再运崩拳,誓要以血肉之拳凝出无上杀念,粉碎眼前这拦路巨石,阻道之人。
下一秒,拳下血肉横飞,已难辨彼此。
重复青春之貌的小老头此时亦是打出了真火,双眼圆睁,目眦尽裂,脸颊上血点飞溅,大龙起伏似要飞腾上天,以展其速,双手则是探爪翻拿,十指粗壮如杵,如虎添翼,其速惊人。
推拳起肘,翻爪振臂,二人一路厮杀而上,留下一缕血线,沿途山石亦是多出诸多拳印爪印,血迹斑斑。
雷鸣相和,一道道雷霆如狂鞭般于天地间落下。
双方互斗二十余招,攻守来去打法竟全无破绽,人已至那山顶。
天穹上墨云高悬,似触手可及,然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落在二人心头。
天威浩瀚!
但二人拳脚下的厮杀仍未休止,登临山顶,陈拙浑身气机、杀机已是攀到极致,人发杀机之道似要上接那天地杀机,双目赤红,眼角血水蜿蜒,齿间逆血滴落,耳、鼻血水外流,双拳血肉模糊,可谓惨烈到了极致。
小老头浑身见血,然却无伤。
可甫一攀至山顶,他脸色却是变了,头顶天发杀机,面前更是有股欲要上接青天的冲霄杀意。
山顶光秃,寸草不生,有一块数米高低的顽石屹立不倒,半嵌其中。裸露的石面早已被雷火闪电劈的焦黑,尖峰处在雨水的冲刷下隐隐露着斑驳陆离的金属光华,原来是一块巨大的铁精。
听着头顶轰隆隆酝酿的雷气,感受着那令人悚
然的压迫感,小老头的眉宇间忽然轻轻一颤,进势莫名的一缓,似是想要退去,招架之势竟也鬼使神差的一缓。
可下一秒,一颗拳头已携滔天杀机而至,挤进他两手之间的空门。
不好!!!!
几在瞬间,小老头蓦然惊醒回神,脸色狂变,而后转为歇斯底里,双手探爪回收一沉,想要阻这进势如炮弩的一拳。
来不及了!!!
那就不守了。
小老头两肋一收,胸膛内塌,双肘一摇,如大鹏展翼,同时抱拳拱手,如撞重锤般捶向陈拙胸膛。
夫子三拱手!
电光火石间,两道厮杀恶战多时的身影终是齐齐定住。
“噗!”
“噗!”
两声异响,合一而发。
陈拙胸膛中捶,口呛血箭。
而他对面,那黑脸瘦汉却是布帛破裂的声音。
一记手刀,破衣而入,没至手腕,贯入胸膛。
瘦汉似有怔愣,双手一沉,想要拿住陈拙的手腕,只是随着胸口那阵阵的剧痛传来,他双眼赤红的望着面前人,张开的嘴里含混出声,却无一字,血水狂涌。
陈拙面无表情,抖臂一抽,攥出一颗犹在抽搐的心脏,另一只手同时闪电般探出,扣其脖颈,振臂往后一抛。
瘦弱身子拖着一蓬血雨已然飞起……
下一刻。
“轰!”
陡听一声雷鸣,当空散下一团血雨。
“啊!”
长啸破空,杀意退散。
再看去,无名矮丘之上唯有血腥弥留,雨幕之中,一人如箭远去。
这算是补昨天的那一章。
第122章 战!请!杀!
盘旋的风声掠过,带来几声旷野深处的高亢狼嗥,在天地间回荡久久。
喧闹的狂风骤雨已歇,雷鸣电闪亦是退散,点点星辰自那晦暗的天幕上透出光亮,在辽阔草原上铺下一层萤火般的微光。
郝恩光紧握手中银枪,枪尖发亮,时不时看看眼前的四个人,又看看北方,然后再看向西方,原本一张略黄的脸颊早已变得苍白,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发丝间还滴答着大雨过后的水汽。
正心绪不宁间,远处忽见数道身影大步流星的赶来。
“陈师弟呢?”
来人正是尚云祥与李存义和程庭华三人。
似是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大战,三人俱是脸色微白,气息急喘,浑身上下多多少少都见红染血,不是衣见破洞便是肉见血痕,很是狼狈。
郝恩光一见师父、师伯,立时像找到主心骨,哑着嗓子回道:“适才来了个通玄老怪,陈师弟一个人就去了。”
几人闻言气息各是顿了顿。
李存义捋了把下颌的银霜胡须,揉出上面沾带的血泥,双眸似闪过些许疲惫和倦意,脸上却无多少变化,他望着面前仍在对峙的四人,嗓音依旧沉厚,“顾不上他了,迟恐生变,咱们几个先合力破局,免得……”
他剩下的话却是没说,但几人都明白,以宗师之能战通玄老怪,败多胜少,胜算渺茫,只能顾全大局,先诛这贼首;不然陈拙若败,通玄再至,保不准生出变数。
而且也不能再耽搁了。
越往后拖胜算越少,眼下他们几人虽未有通玄之辈,但几大宗师总得试上一试,万一呢。
程庭华眸光微闪,神情亦如李存义一般未有多少变化,只是眼角泛红,面容比当年苍老太多,皱纹沟壑间似堆满了风尘。
他颔首低眉了片刻,遂一抬眸子,望向那柴夫,又看看对面的三人,沉声道:“准备动手吧!”
李存义沉眉叮嘱道:“霁亭,你来攻!”
尚云祥面颊筋肉一抽一紧,也不多说,布满老茧的生硬赤脚几步迈出,已站在柴夫身后数米开外的地方,目光一凝死死落其后背,开始丹田蓄气,毁去双袖的青袍时瘪时鼓,眼中尽是沉痛与狂涌的杀意。
李存义与程庭华亦是各自绕步走转,站在那柴夫左右两侧,隔了数步,紧跟着胸腹间气息鼓荡,龙吟自喉舌翻滚涌出,微白脸色渐渐恢复几分血气,衣衫布褂已起沟壑涟漪,双眼眨也不眨的落在对方的身上,亦是爆出无穷杀机。
郝恩光五指紧了紧手里的银枪,指节发白泛青,视线却一直在那柴夫的脖颈上打转,瞳孔微缩,随着气息渐渐平复,已在疯狂收敛气机。
渐渐的,似是连他们四个也成了石像。
然就在一股微风掠过众人的发梢,那柴夫后颈的寒毛忽根根立了起来,像是浅浅的一层白色绒毛
。
尚云祥双眼猝然暴起两团璀璨精光,双拳一攥,脊柱如弓蹦弹一震,力贯右臂,劲透右拳,如箭矢急发,狂暴澎湃的拳风已自指缝手心揉出一团沉闷气爆。
双脚一跟一动,一记石破天惊的崩拳已是点向柴夫的后腰。
两侧的李存义与程庭华亦是齐齐动作,脚下贴地急滑,喉间气息鼓荡。
李存义双腿弹纵闪出,脊柱旋摇如龙展身姿般扑上,右拳曲臂一绕,拳攥凤眼,却是用上了螺旋劲力,出拳间以腰胯带劲,那右臂拧转一旋,竟快的不可思议,拳下劲风尖锐刺耳,已将其上三路要害罩入拳势之中。
另一侧的程庭华运掌起肘,脚下提劲如踏猫步,身法一展,好似轻烟一缕,晃眼刹那,双掌已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