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终在富士山山脚将其找到。
未曾交手,然十七位宗师尽皆折戟,双方气机互锁对峙,僵持之下,枯站月余,最后先有四人心力枯竭而亡,余下十三人拼死一搏,悉数败亡。
此战,十七位宗师之力,只斩得此人一缕白发。
1935年,日本神道无念流的山门中走出一人,号称三百年不世出的奇才,藤田刚;此人肉身横练大成,步入通玄,履足神州,向陈拙发下战书。
十日后,有人于奔腾江浪之上惊见一道青衣身影踏波不沉,渡江而过,水不过膝,脚下步步生旋,如莲绽放,被人顶礼膜拜,视作仙神显圣。
藤田刚闻迅来战,与之交手二十三招,被摘下头颅,坠入江浪之中,尸首不存。
自此,世间传陈拙之气候已超凡入圣,证仙佛之境,震古烁今,三百年来第一人,被尊为武林界最后一位“武圣”。
次年,日本天皇遇刺身亡,举世哗然。
消息传出,刺客未露真容,而是以缩骨易形之法隐匿行踪,虽是功成,却未能全身而退,传闻死于枪林弹雨之中。
四年后,古佛再现行踪,首战刘郁白,双方转战数千里,后陈白虎孤身驰援,代父迎战,于珠峰之上终入通玄,与刘合力,斩杀古佛;此后东渡日本,连斩数位通玄老怪,可谓虎父无犬子。
1940年,宫宝田弟子“白猿马三”背叛师门,投了日本人。
七日后,在马三返回奉天的路上,据其弟子亲口所述,遇一披蓑戴笠的青衫客持杖迎面而来,未见其如何动作,待双方交错远去,再回头,师父马三已项上空空,不见头颅。
身后青衫客亦如鬼魅消失。
自此,陈拙之名,再现江湖!!!
……
1936年。
佛山,金楼。
下着一场骤雨,楼上楼下,满堂贴金,灯火辉煌。
绵绸的雨氛里,车马无数,来来往往皆非凡俗,不是佛山举足轻重的宗师,就是当地富甲一方的商贾,还有各家的拳师,各帮会的话事人,以及佛山精武会的各位人物,行色匆匆,似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雅间里,宫宝田老神在在的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脸上瞧不出表情,时至今日,他还是喜欢老一套的穿着打扮,脸上神情也愈发古板。
楼
子里粤剧名家正在起调,这么多年他也还没听习惯。
但人事向来如此,天底下不顺心的多了,多听听,不习惯也能变成习惯。
打从东三省插上太阳旗,北边的武林大半南下,若非有陈拙早早布置,怕是这些老弟兄得死伤大半,许多武门里的传承也得以保全。
他哑声问了一句,“消息属实么?”
一人双眼通红地回道:“错不了,应是盟主动的手。
灯叔年事已高,须发皆白,手里夹着支烟,脸上不见喜怒。
先生瑞五官僵硬,静静坐着。
三姐最先红了眼。
日本天皇遇刺而亡的消息传回来了。
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啊。
灯叔突然两眼湿润的骂道:“这厮昏了头了?不值啊!”
丁连山老神在在的坐着,闭着眼没有说话。
李山双手死按着木椅扶手,眼神直勾勾地瞧着自己的鞋尖,眼仁红的似是能渗出血来,嘶声说道:“值,我师父他值,值大发了!”
说完他腾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金楼。
打这天起,便再无人在佛山见过他。
与其一起离开的还有八百名“神州盟”弟子。
当年的闯王遗宝,被陈拙分成了五份,由李山带走了一份。
再出现的时候,已是数年之后的长沙会战……成就了另一番故事。
瞧着李山离开,宫宝田瞟了眼一侧的神龛,那立着的原本都是长生牌,如今换成了一块块灵位……
“嗒嗒嗒……”
起落有序的脚步声自雨中响起。
“小姐,您怎得来了?”
金楼门外,一顶雨伞冲出雨幕。
挂着雨线的伞沿下,一身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俏生生的站着,不施粉黛,黑色大衣随手一抖,已被一旁的侍者顺势接过。
身旁撑伞的是位揣刀的黑脸老者,从头到脚一水儿黑,肩膀头上还蹲了只毛猴,冷面冷眼,唇上蓄有短髭,浑身上下似有森寒冷意透出。
有人突然拦阻道:“站住,佛山精武会有规矩,不准携兵器入楼!”
只这话一出口,楼内坐着的人眼神全都不对了。
“他娘的,你小子有胆的再说一遍?金楼要讲谁的规矩?”
“要不是陈爷撮合,这两广有你国术馆什么事儿?”
“论辈分陈家小姐在精武会的辈分比你爹都高,伱小子敢胡说八道,信不信爷爷大嘴巴抽你!”
……
“有的话能成事儿,有的话能坏事儿,你今儿这一句话,少说损了前辈们三年五载的撮合之功。”
陈月婵瞥了眼那人发白的面容,秀气的眉间似是多了股倦意。
“月婵!”
雨中又听轻唤。
宫若梅撑伞而来。
陈月婵两眼一红,“嫂子,我爹他……”
听到这声称呼,宫若梅好似早已习以为常,有些心疼的牵过陈月婵,柔声道:“先上去再说。”
瞧见进来的二女,宫宝田轻声道:“月婵,这些天你多和若梅出去走
走。”
宫若梅脸色凝重道:“爹,陈叔叔去了,这武林界的天怕是要塌啊,底下那些人还能镇的住么?您这退隐的仪式怕是成不了了。”
宫宝田眸光一烁,“事在人为,这是多少人的念想,不能毁在我的手上,南边的拳师已经选出来了,姓叶,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岂能功败垂成。”
一旁的马三欲言又止,但似是想到什么,脸色阴晴不定,但终归缄默不言。
宫宝田招呼道:“让他们都上来吧,该我退隐了,他该做的都做了,如今也该新人出头了。”
有侍者快步走出,朝外高声嚷道:“诸位,登楼!”
底下在座所有人纷纷抬头仰望,起身登楼。
一时间楼上楼下只余骤急凌乱的脚步声。
男男女女,老少青壮,在撩人的灯色下映出了一张张面庞五官、身形轮廓。
若是平日,他们可少有资格能登上这第三层楼,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上来,只因这里曾谈成了几桩不得了的大事,对他们而言,这便算心中的圣地。
“原本,今天本该是我的退隐仪式,但收到个消息,我想诸位也都已经知晓了。”
“宫师伯,没什么好说的!”
一道沙哑嗓音陡然响起。
楼下人潮如水分开,一道身影步步拾阶而上,沉重且缓慢。
灯火荧然,来人面容刚毅,满头黑发浓密如戟,体若灌铅,身形魁梧至极,宽厚双肩落满水珠,威势极重。
再一抬头,赫见此人双眼有异,一对虎目生的古怪,一目黑白分明,精光璀璨,一目似是蒙着一层白雾,正是如今称雄上海的三教总瓢把子,“太岁神”陈白虎。
“我爹说过,他这辈子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他走了,我接着!”
独目一转,陈白虎看了眼楼上楼下一个个红了眼的弟兄同门,目泛泪光,“慌什么?人走了,神不还留着嘛!”
下一秒,他双目陡张,声如虎吼,沉声道:“神州弟子何在?”
“神州聚义!”
忽听一老者声嘶力竭的大吼一声。
所有人抱拳遥敬,齐声高喝道:“同生共死,肝胆相照!!!”
……
“同生共死,肝胆相照!”
……
声传雨中。
楼外雨氛迷蒙。
早已头发花白的小说家跟着自己的学生挤在门口朝里张望,听到这八个字是老泪纵横,连忙提笔急书。
正埋头写着,他忽听雨中传来一声轻咳,下意识扶了扶眼镜,寻声瞧去,但见街角有人撑着一顶桐油伞,伫立静观。
伞下有人,依稀站着三道身影。
当中一人青衫如旧,亦如当年,满身的江湖气。
小说家瞳孔发颤,嘴唇一抖,翕动了几下正想开口。
“叶先生来了!”
忽听招呼,一辆人力车停在金楼门口,车上下来一人,挤进了这处销金窟、英雄冢。
人流汹涌,待小说家被学生扶住,他忙稳住身形,定睛再看,那顶桐油伞已是飘远,隐入雨中。
地上的雨滴正自聚散,无人得见有一行行字迹随水而逝。
【运主:陈拙】
【世界:清末民初】
【命格:贪狼入命】
【气运:超一品】
【命数:天命】
【天赋:集运】(注:贪狼吞天,噬敌集运。)
提示:命随运改,运随人为。(注:若气运攀至一品,可另投它界,气数重定,命运更迭;若气运超越一品,此身往他界之后,当复青春之躯,留全盛之功。)
“运主气运已超一品,可随时选择另投他界!!!”
……
小说家忽咧嘴笑了笑,转头回望,瞧着楼上楼下的人。
先辈已去,然尚有后来者。
江湖虽远,唯侠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