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武圣 第39节

看向陈牧的目光中,有惊异,也有羡慕,也有嫉妒,心中感叹这世道就是这样,要能得到大人物的看中,就一步登天了,这么年轻都能升上来做差司。

不过相比起后面的那些差役们,最前面的几个差头,对待陈牧却是恭恭敬敬,他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层次高一些,有几个之前还曾与徐奉一起,参与过黑鸦教的讨伐,对于陈牧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陈牧不仅仅是被许红玉看重那么简单。

“徐差司已经走了么?”

陈牧看向距离最近的那位差头,冲着他问了一句。

按常理来说,他来梧桐里接任差司,徐奉这位前任差司是要与他交接一下的,不过徐奉此次并非高升,而是身体抱恙选择求退,还是有些不同。

“禀差司大人,徐大人说他身体不适,就不留在这里给您添乱了。”

尚庆来行了一礼,恭敬的回应。

陈牧听罢,神色没什么变化,旋即便道:“三班人马就地解散,按以往惯例照旧行事,你们七人随我去堂衙,汇报一下梧桐里的境况。”

徐奉身体抱恙是确有此事,但还不至于在他来之前就走了,估计是不太想见他,他对此倒也并不在意,同为许红玉的部下,余家的从属,不会给他使什么绊子,可能只是不太愿意以衰老病退的前任差司身份,与他这个接替的新任差司在城卫司见面。

陈牧对此倒也并不在意,毕竟徐奉在他来之前已经布置好了,召集了三班人马,又明显对尚庆来等差头有所交代,算是将该做的事都做了,面子上足以过得去。

很快。

众多差役解散,各做各事,而尚庆来等七位差头,以及随着陈牧而来的刘松李铁等人,则一同跟着陈牧走进堂衙,到内部议事。

其实梧桐里的情况,陈牧之前已经从小荷那里了解了个大概,说要听取尚庆来等人汇报,更多的是对这七个差头稍微分辨一下,之后还要指派这些人做事。

目前大致看得出来,七个差头当中,是以尚庆来为首,此人也是与徐奉关系最近的差头,据陈沐所知好像是徐奉的远房亲家,不过做事倒是很有分寸,对他这个新任差司毕恭毕敬,言辞与行为上没有半点僭越,并不依仗背景而对他这个年轻差司有轻视。

“鳄鱼帮、流沙帮、盗帮……这七家帮派关系错综复杂,或有冲突,或有联合,然后是南家、郑家,这两家都有亲属在内城做事,本身也是传了几代的豪强,势力庞大,家中聘用的护院武师数十人,家奴更有数百人……”

尚庆来侍立在一旁,介绍着梧桐里诸多势力。

虽然其中很多陈牧都已知晓,但相比起小荷的介绍,尚庆来所说的则更细节一些,具体到谁家女儿做了谁的二房,哪家帮派又涉及什么生意而与另一边联手。

不过陈牧对此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说白了他到梧桐里来担任差司,也就只是占个位子,并不打算做太多实事,更多的仍然是以自己的武道修行为主。

实际上。

以他如今的实力,纵然七家帮派两家豪强麾下势力强大,任何一个都不逊于城卫司,但也完全有资格说出一句‘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当个人实力达到易筋的层次,那就是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

然而正当陈牧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思忖时,忽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人数似乎相当之多,以至于都传到了堂衙当中。

正在汇报的尚庆来语气停顿了一下,往外面看了一眼。

“大人,我去看看。”

旁边另一位差头很快做出反应,向着陈牧行了一礼,然后迅速走了出去。

但只过了片刻,他就重新走进堂衙,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差司大人,是郑家的人,还有流沙帮的一些人,好像盗帮也有人。”

此言一出。

其他众多差头纷纷面面相觑。

今天是陈牧这位新任差司上任的日子,郑家和流沙帮就这么巧的一起出现,还混杂着盗帮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来替陈牧接风洗尘的。

“看来我还是有些名气的,刚一来,就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走吧。”

陈牧神态平静,缓缓的站起,往外走去。

尚庆来等众多差头一阵面面相觑后,赶紧跟了上去,一同走出堂衙。

第60章 命案

城卫司正门外。

数百人将宽敞的门外街口围的水泄不通。

就见一个人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鼻青脸肿的跪在城卫司的正门口,旁边则横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是个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似乎刚死不久。

外围则是一大片鱼龙混杂的人马,有被一群护院武师簇拥在中间,穿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子,也有挎着一柄钢刀,脸上有一道疤痕,气势骇人的粗犷壮汉。

守在城卫司门口的几个差役,此时都有些惧意。

对于他们来说,要是一般屁民过来闹事,早就一脚踹过去了,根本不可能等到事情闹大,惊动里面的上司。

但这次情况却完全不同,那挎着钢刀的刀疤脸,在当地可谓是凶名在外,乃是流沙帮的帮主,在梧桐里几乎无人不知,甚至能止小儿夜啼。

那被簇拥着的锦袍男子,更是南街郑家的老爷郑宏,郑家在当地就更不用说,横行霸道比起流沙帮犹有过之,强抢民女都是小事,郑宏的长子郑毅曾在酒楼里与人言辞上生了点摩擦,便令家丁将人当街活活打死,随即扬长而去。

甚至当时还有城卫司的差役在巡逻,郑毅当着差役的面将人打死后,更直接放话让差役去‘洗地’,事后这件事更是石沉大海,没有掀起半点风浪,可见郑家的气焰。

在城卫司当差役,首先就是得擦亮眼睛,分辨出能惹的人和不能惹的人,郑家和流沙帮在这梧桐里,就属于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守门的差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不断的往城卫司里面望去,终于是看到了以陈牧为首的一群人从里面走出,赶紧向着陈牧恭敬行礼:“差司大人。”

流沙帮帮主、郑家郑宏,这根本不是他们小小差役能应付的人物。

看到陈牧带着一群人走出来,郑宏微微一笑,冲着陈牧拱了拱手,道:“百闻不如一见,陈大人果是年轻有为,我在陈大人这个年纪时,还在天天留恋花街,连家里一个寻常铺子都管理不好,陈大人却已是一司之主了。”

这话听着像是恭维,但落在耳中却又十分别扭,听的刘松李铁等人都暗自皱眉。

陈牧神色如常,打量了郑宏一眼,随即看向门前那具尸体,以及旁边被捆绑跪着的人,这一看之下,却是眉头微蹙。

因为那个跪着的人他认识。

“小……差,差司大人,您可要替我做主啊,都是他们故意害我……”

跪在地上的人抬头看着陈牧,然后就哭丧着脸说道。

吐出一半又咽了回去的称呼是‘小牧’,能用这个言辞来称呼陈牧的,除了陈牧的三姑陈红之外,自然也就只剩一个人了。

他的二叔,陈茂。

陈茂一向不学无术,当年与陈牧父亲的关系就很一般,曾被陈牧父亲多次训斥,以至于陈牧父亲死时,都没上门来过,之后听说陈牧忽然平步青云,一下子发达,想要上门和这个侄儿重新拉上关系,但犹犹豫豫又没能厚着脸皮上门。

虽然如此,作为陈牧的二叔,处境也仍然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许多过去对他不屑一顾的帮派人物,见了他都开始主动打起招呼,一些人甚至主动结识,陈茂自然是乐意见得,渐渐也混的风生水起。

陈牧对此其实也有些耳闻,但一来陈茂不是主动打着他的名号在外面做事,二来也没听说陈茂打着他的名号去做什么恶事,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理会。

今天甚至是时隔多年的再次相见。

当初被陈牧父亲训斥过后,愤愤不满甩袖离去的陈茂,现在鼻青脸肿被人五花大绑的捆住跪在地上,就跪在这城卫司的门口。

早在认出陈茂身份的那一刻,陈牧心底就如明镜般清楚,显然是有人对他来梧桐里任职十分不满,这第一天就给他上眼药来了,而且看样子多半还是早有准备,蓄谋已久。

当下。

陈牧也不理会陈茂的求饶,转头看向尚庆来,道:“既是出了命案,将一干人等都带进去,由尚差头你亲自审讯,务求公正严明。”

尚庆来倒还不清楚陈茂的身份,但他却明白这是有人来给陈牧上眼药了,就卡着陈牧上任的第一天,想让陈牧这位新任差司直接颜面扫地。

“……是。”

短暂迟疑之后,他还是立刻应声。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郑家和流沙帮是不是一同发难,但总之他都得站在陈牧这一边,不光是徐奉临走之前的交代,更关键的是陈牧如今的身份,再怎么样都是铁板钉钉的梧桐里差司,统辖整个城卫司的顶头上司。

但正当尚庆来上前,要将陈茂等人押入城卫司时,郑宏开口了。

“慢!”

之前对陈牧的招呼直接被陈牧无视,郑宏脸色也变得冷了一些,此时沉声道:“出了命案,那自然得公正严明,但我却知道,此案主犯与陈大人似乎是亲属,要是在城卫司里审案,恐怕会让人怀疑陈大人的公正,我看不妨就地审讯,也好让人信服。”

此言一出。

顿时不少人都脸色微变。

尚庆来也是嘴角一抽,有些头疼的看向陈牧,且不说郑宏这摆明了是要闹事的举动,主犯居然是陈牧的亲属这件事,更是让他一下子有些头大。

当今的世道,堂堂差司的亲属,说白了就算真闹出命案,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刚巧被人拿来借机生事,而发难的人还是郑家这样的权势人物,那无疑就变成麻烦事了。

“也好。”

陈牧淡淡的看了郑宏一眼。

这个眼神让郑宏莫名的感觉脊背一凉,但随即又迅速镇定下来,他清楚陈牧的底细,无非就是许红玉培养的部下,来接替徐奉的位子而已,就算以后可能有些许前途,那也得能有以后才行,余家如今境况可不怎么样,而今日之事,也有上面大人物的暗示。

何况他郑宏也不是一般人物,不仅与内城何家有远亲,更有人在内城任职,论背景关系,陈牧背后的许红玉根本不算什么,论手中权势,陈牧一个信任差司初来乍到,又年纪轻轻,城卫司的人马都还未必能轻松掌控,有什么本事能与他较量。

“启禀诸位大人,陈茂横行霸道,荒淫无度,酒后强迫我家姬妾,事后更凶性大发,残忍杀人,还望诸位大人秉公执法,还一个公道。”

有人站了出来,跪伏在地开口。

“一派胡言!”

陈茂几乎跳脚,争辩道:“大人,他们是一伙的,我那日喝了点酒,这女人故意勾引于我,事后栽赃嫁祸,说我败坏她名节,要告到城卫司,我与她争闹,一时失手……”

“胡说,分明是你酒后见色起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不成!”

“分明是伱等故意设计……”

场中迅速争闹起来。

“肃静!”

陈牧语气平淡,但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令争闹中的几人迅速安静下来。

陈牧看了一眼旁边横陈的女尸,女尸脖颈上有着明显的青紫手印,接着又看了看所谓的人证以及其他物证,心中微微摇头。

事件并不复杂。

稍一推敲就基本明朗。

应当先是郑家有意设计,想要做出一场奸淫案,然而中途陈茂与女人争闹时,受了威胁后,恶向胆边生,动手杀人,他并不知道郑家的人马就埋伏在一旁,只想杀人之后凭借自己的关系毁尸灭迹压下此事。

然而郑家的人马一见奸淫案变成了人命案,更不动手了,就在一旁看着女人被陈茂活活掐死,这时才杀出来将陈茂拿下。

此时陈茂才反应过来不对,但为时已晚,毫无挣扎与分辨的余地,被一路押来。

一场闹剧。

这是陈牧心中的评价。

死去的女人,杀人的陈茂,以及郑家……这个案子可以说从苦主到人犯再到死者,就没有一个是全然无辜的。

更为可笑的是,一切的起因只是为了在他上任第一天,给他这个新任差司上上眼药。

很好。

上任第一天的惊喜他是切实收到了。

陈牧微微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看向陈茂,语气平淡的道:“这么说,人的确是你杀的了?”

陈茂一下子哑巴了,眼神慌乱,争辩的语气也弱了下来,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只是盛怒之下,一时失手……而且是他们故意算计,想要陷害我,是他们……”

陈牧转头看向郑宏,淡淡的道:“国法不容情,人在做,天在看,做了恶事,无论是何缘由,终要付出代价,郑掌柜你觉得呢?”

正在看戏的郑宏,只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些刺耳,顿时眉头一皱,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陈牧已挥了挥手:

“人证物证俱在,押送总司大牢。”

“是。”

尚庆来立刻应声,走上前去。

陈茂脸色一僵,立刻挣扎起来,张口试图叫嚷什么,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尚庆来一记手刀砍在后颈,一下子整个人软绵下去,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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