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黑侠站在柜台上，道：“听说东家这里的酒，每日只卖一坛，不知今日可还有。”
盖掌柜连忙说道：“还有三斤。”
六指黑侠说道：“那就将三斤都打来吧。”
说罢，就自袖口取出了三金，放在了柜台上。
盖掌柜的正要收钱。
姜太一放下了酒盏，亲手将钱收下，对着盖掌柜微笑道：“老盖，你去招呼别的客人吧，我来给他们打。”
盖掌柜闻言大松一口气，离开之后，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不久前才经历了剑圣曹秋道了压力，如今，居然又来了天下最强大的几大圣地掌门其中的墨家巨子，还有那疑似真正“鬼谷子”的老人，不知来意，他这个小小四流高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期望，东家可以撑得住这两个天下至强的压力。
六指黑侠笑道：“那我们就等着了。”
说罢，就转去坐在了老人的那一桌，不多时，姜太一就提着一个大坛子，端着两碟小菜过来了，放下酒坛酒盏后。
老人道：“我们没有点菜。”
姜太一淡笑道：“送的，酒菜以备，两位可以慢用了。”
六指黑侠和老人都没有第一时间动筷。
六指黑侠慢悠悠道：“东家可否赏脸，一同饮酒？”
姜太一顺势便坐了下来。
六指黑侠已经倒了一杯酒，尝过之后，目露惊奇，然后自斟自饮起来，道：
“东家不必管我，元某只不过是途径燕赵，正巧在邯郸之中遇到了鬼谷先生，便跟着来此，只想尝尝你家的好酒，有事找伱的是鬼谷先生。”
姜太一没动杯，笑看向了睿智老人。
老人更没有动筷，也没有饮酒，只是望着酒肆外的长街，似还能感受到那日长街一战的余韵，缓缓说道：“历代鬼谷派，只收两人，一人为纵，一人为横，胜者一方，继承‘鬼谷掌门’之名，另一人，则不能再将鬼谷所学传授下去，老夫此生还未收徒，你便不可能是从我这里所学鬼谷派的‘百步飞剑’，那你是师出何人？是我那师弟吗？”
话说完，才端起了六指黑侠给他倒的一盏酒，嗅到了酒香后，也是微微侧目了下。
确实好酒。
但白羽和盖掌柜光是从这一个桌子外的不同方位关注到鬼谷子的说话，便都是心中一震。
老人果然才是真正的鬼谷子！
来意，显然是来问罪的。
若年轻东家不是鬼谷传人，怎么会百步飞剑，若他也是鬼谷传人，那他的师父则是坏了门派规矩，尤其是鬼谷派这样的门派，一生只传两个人，不会允许规矩被破。
对此，他们紧张的望着那年轻东家。
若是一个回答不慎。
怕是在这酒肆之中，又将会引起一场可以震动天下的大战了吧。
比上次剑圣一人不同，这一次，可一共是两位大宗师！
对此，姜太一摇头叹气，道：“姜某只是一个普通的酒肆老板，不久前随便出了一剑而已，跟你那鬼谷派当真没多大关系。”
“呵呵。”
六指黑侠饮酒时听到这话笑了。
随便出了一剑，就折断了剑圣的龙渊，不得不说，眼前的年轻人的修为是他毕生所知的最年轻的大宗师一流，连口气，也是最大的。
鬼谷子饮下一盏酒，慢悠悠道：“你不想说也无妨，能以一柄木剑折断曹秋道的龙渊，可见你的百步飞剑，已经远超你的师父，我那师弟了。”
姜太一边喝酒，眼神笑眯眯道：“千万别说要和我动手，我实在已经不想跟人打架了，没意思得很。”
鬼谷子看了姜太一后，淡淡一笑，道：“老夫我也很久不和人动手了，不过，不得不说，你如此年纪，就能做到当年我和师弟都做不到的事情，木剑折断龙渊，如此年纪的大宗师，如此天赋根骨，难怪我那师弟不惜破坏鬼谷门规，也要收你为徒，就算是老夫我，看见你这么年轻……也油然生出了爱惜啊。”
姜太一只笑道：“我说了，我这里只是一个酒肆，跟你什么鬼谷派，确实没有关系，你想喝酒，只要有钱，是管够的，别的事，我真真不想掺和。”
鬼谷子沉声道：“既然你能施展出我鬼谷绝学‘百步飞剑’，那就已经不是你想不想掺和的事了。”
每一代鬼谷两传人，都会在决一胜负之后，决定掌门之位，历代，败者无不有不甘之心。
他似是已经看到了，他那师弟或许一开始在不甘之后，已经看透了，但，可能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然能够发现眼前这青年般的天资纵横之辈，如此年纪，居然就能将鬼谷传承修炼到这样的地步。
图谋为何？
是想跟他以后未来所收的两大传人，再一次竞逐‘鬼谷子’的称号吗？
或许。
眼前青年当真没有那个心思，可不论是鬼谷规矩，亦或者是为了以后他那两个传人，他都不得不专程来此一趟，跟眼前青年，好好做过一番了。
六指黑侠已经嗅出了鬼谷子身上那磅礴如海般的气机，轻声劝道：“鬼谷先生，毕竟也是你们一派的天骄，你这般以大欺小，可不太好啊。”
不远处，盖掌柜全身紧绷，紧张关注着那里。
鬼谷子。
这位可以说是天下至强之一般的人物，若是一动手，怕是要比那剑圣闹出来的动静只大不小。
白羽则是眸底生出无比兴奋。
若是有幸再一次目睹大宗师之间的角斗，他感觉自己可有望踏入先天之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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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纹枰论道中，气随天地转
姜太一无奈道：“我说了不想打架的。”
鬼谷子淡淡一笑，道：“放心，老夫不会以大欺小，我纵横之争，除了修为和剑术，还有另外一种方式来检验。”
他这把年纪了，一身修为早已经抵达通天彻地之境，就算是姜太一能够以木剑折断龙渊，展现出了无比高超的飞剑之术，可在绝对的修为之前，他也可以压服，但那一定会落得个“倚老卖老”的骂名。
姜太一无奈道：“你想做什么？”
六指黑侠也眸光浮现精彩之色，对鬼谷子接下来的做法生出期待。
鬼谷子淡淡一笑。
轻轻拍击桌面。
哗啦啦~~
木屑飞扬。
只见桌面上赫然就浮现出了一条一条的沟壑。
一纵一横。
共十九道。
众人皆望着这“纵横十九道”，神色讶然。
这是……
纹枰论道。
“我鬼谷祖师观天地宇宙人伦，于其中发现了万世不易的至理，那就是世间万物永远处于互相对立却又彼此归一的矛盾之中。”
鬼谷子望着桌上的纹枰棋盘，嗓音空远悠悠，带着至理：
“天地之间，阴阳、黑白、纵横、生死，乃至于剑法，无不都是永远处于矛盾变化之中，就譬如天下七国，彼时你与我为敌，而后又可化敌为友，时而对立，时而盟好，因此，方有我纵横祖师之‘孙膑、庞涓’、‘苏秦、张仪’之搅乱天下的合纵连横。”
“他们真正领悟了纵横之道，是不断变化的矛盾，而能把握这一真理，便就是一手持矛，一手持盾，自然可纵横天下，方是为真正的纵横家。”
“所以，鬼谷子这个称号，不光是要将纵横剑术炼之大成，还要真正领悟纵横之道才可，如今，你虽然将‘百步飞剑’练到了可敌大宗师之境，但是否真的可以图谋鬼谷子之位，还要看伱的纵横之道。”
他摊手拂过桌子，酒坛，小菜，碗筷，便被送去了六指黑侠怀里，两眼目视着姜太一，道：
“老夫今不与你论武，只与你论道，纹枰纵横十九道，其上亦可见功夫、道理，修为，你若能够在这场纹枰论道之中展现出你的纵横道行，老夫便将‘鬼谷子’之号赠与你，反之……你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围棋。
姜太一听着眼前老人所说的这番话。
纵横，黑白，矛盾……
他心中微微似抓住了什么明悟，却是一闪而逝。
“围棋，就如人生。”鬼谷子说着，望着桌子上的横竖纵横线条，道：“只黑白二子，却最体现生存竞争的本质，仿佛代表天地阴阳，赤裸裸就是矛盾，能操纵矛盾之人，亦可纵横于天地之间。”
围棋，可见人生么？
姜太一心中一动。
有点意思。
他在修仙界见识过类似的东西，却从来没有深入涉猎，但鬼谷子的一句‘棋如人生’，让他升起一些想法，若真的能如人生般，那下一场又如何呢？
他追求的就是体悟人生。
“妙啊。”
六指黑侠抱着酒坛子，对鬼谷子佩服道：
“也就只有你们鬼谷派，才能够想出这么有意思的角斗之法了。”
远处，白羽对此大感失望。
盖掌柜却是舒了一口气。
“老夫年长，不欺你，饶你手先。”
鬼谷子坐在桌子上，平静捋须：
“落子吧。”
然而，两人手中都没有棋子。
姜太一看着眼前的棋盘，思索了片刻。
呜呜~~
眼前便有气流形成漩涡，化为白色一子。
他二指夹起这枚白子擎至空中。
叭！
落子中央。
“嗯！”
六指黑侠先是为姜太一随后凝气为子的手段感到了惊讶，这需要很庞大的真气修为才可以做到，他固然可以，但并不专精，而假使要下一盘棋的话，每一颗棋子，都以此凝成，需要耗费多大的气力，更别提后面还要下棋，更费心力。
紧跟着，就看着姜太一落子天元的一手，微微挑眉。
墨家巨子，自然不是什么不通，纵横之道，纹枰对弈，第一手往往至关重要，‘边角’才是最应该去布局的所在。
落子天元，最中间的位子，只有不会下棋的孩童，才会这么下。
事实上，他猜对了。
姜太一确实不会下棋，他从来都没怎么下过棋。
“凝气为子，落子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