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袭灭天来看向一旁的蓝衣佛者，再度开口嘲讽说道：“三千烦恼丝不断，如何成就即导师之位。”
“魔者！”
面对袭灭天来的嘲讽，善法天子脸色不改，或者说，当他看到袭灭天来的那一刻开始，脸上便只有冷意和杀机。
佛者，纵然慈悲，然亦有金刚怒目！
对于眼前的袭灭天来，影响一步莲华最大的存在，善法天子唯有一字——
杀！
“想要杀吾吗？”
注意到善法天子眼内的杀意，袭灭天来笑的更为不屑。
“天子，汝想要杀魔者，何不先杀除汝身旁之人啊，吾的存在，可是与他息息相关。”
“放肆！”
接二连三的挑衅，善法天子冷哼一声，身影如幻，疾掠而过，掌纳沛然佛元，一击落向袭灭天来。
而就在此刻，天际一道金光坠落，乍现的佛光，温和而强盛，四散开来。
首度交接，更强的力道倍反而回，善法天子反被逼退数步，看着从天而降的佛门剑器，眉头紧蹙，再闻诗号，伴随超脱身影，翩然降现。
“千年共修，缺舟一帆。无边沉沦，法海渡航。”
“地门大智慧，缺舟一帆渡，幸会了，两位远道而来的佛友。”
此人，好精深高超的佛门修为……
一招而退，善法天子眼神愈发凌厉，心中却是暗暗惊讶。
本以为和袭灭天来关系密切，又创建如此惑众之地的人，该是妖言惑众之妖僧，想不到竟然有着如此精湛的佛门根基，举止气度，皆是一派高僧之像，虽与一步莲华有所区别，却是不弱哪怕半分。
地门佛国，果然依照诸位佛友所言，是佛门莫大的威胁。
这样的佛门修者，何故走上邪道。
“阿弥陀佛，一步莲华，见过佛友。”
一步莲华上前一步，直面缺舟一帆渡道。
缺舟一帆渡缓缓点头，手一招，文殊剑落于背后，看向一步莲华说道：“圣尊者今日，是为天来好友而来，或为地门而来？”
天来好友……
此人竟然称呼袭灭天来为好友？奇怪，袭灭天来也未反驳。
一步莲华看了二人一眼，道：“为袭灭天来而来如何？为地门而来又如何？”
“为袭灭天来而来，便是两位之事，缺舟不会插手，自然也不会允准旁人落手其中。”
“若为地门而来，缺舟忝为地门主事之人，自然要面对两位。”
“阿弥陀佛。”一步莲华轻诵一声佛号，“此番前来，我等二人是为地门而来。”
“哦？”袭灭天来冷笑一声，“佛者，是要让魔者继续于天地间逍遥法外了吗，哈哈哈哈。”
“魔者，岂容你放肆！”善法天子见状，冷哼一声。
“天子。”
“天来吾友。”
见此情形，二人一同开口阻止。
随后四目相对。
“佛友，是为理而来，还是为力而来？”
“理？力？有何区别？”
“道，不证不明；悟，反求自身。真理之辩，佛友若以理服我，我便以理而回，佛友若想以力伏之，那……缺舟就只能以力抗之。”
“妖言惑众，蛊惑百姓，何理可言！”
善法天子眉头一凛，冷然说道。
“天子……”一步莲华开口劝阻说道，“未睹全貌，不该妄加品评不是吗？”
“洗去他人记忆，捏造人生，以此构造虚幻乐土，若非妖言惑众，又是何物？”
面对凛然盛怒的善法天子，缺舟一帆渡摇了摇头，“佛友，又动嗔念了。”
“纵然是佛，亦有怒目！地门之说，实乃邪道，当灭绝于世！”
善法天子拂袖怒然说道。
在万圣岩，得知地门所为之事时，善法天子便是怒不可遏。
洗人记忆，为人捏造虚幻记忆，谎称乐土，充斥着虚假和谎言的世界，与无间炼狱又有何区别。
缺舟一帆渡淡淡开口说道：“进入地门之人，皆是自身选择，地门从未强迫过任何人。”
“汝以人心渴求相诱惑。”善法天子愤怒道，“百姓本就难解脱，岂会不受到蛊惑。”
“阿弥陀佛，诸位以轮回，来世，善恶果报以吸引信众，何尝不是为众生构建虚幻之世界。”
“纵然轮回一遭，也无能超脱七苦五蕴。”
“反倒是地门之内，可使人享和平安乐。”
“虚幻镜像，何言安乐。”
“天子，暂停争论吧。”
眼见善法天子怒意愈发炽盛，一步莲华忍不住再度开口劝说道。
一旁的袭灭天来面对此景，更是忍不住开口讥讽说道：“哈，今日大日殿的即导师，可是多了不少的嗔业。”
“一念嗔心起，火烧功德林啊。”
“魔者，闭嘴！”
“天子。”
“天来好友。”
一步莲华和缺舟一帆渡又同时开口道。
随后，一步莲华看向缺舟一帆渡，说道：“如今苦境佛宗对地门多有看法，佛友能否让我们二人进入地门一观，若真无恶事，我等也好在佛门诸脉之前，为佛友分说一二，如何？”
第298章 城之内
“吾等欲入城一观，未知佛友，可能允准？”
一步莲华看着缺舟一帆渡说道。
对此，缺舟一帆渡只是淡然一笑，“佛友既有此请，自无不可。”
随后，缺舟一帆渡看向一旁的袭灭天来问道：“天来好友，可愿与我们同行？”
“哈哈哈，魔自然乐见，佛者哑口无言的时候啊。”
“魔者，你太狂妄了。”
袭灭天来大抵是发现了善法天子的敏感之处，翻覆挑弄着，而善法天子也都予以回应，愈发使得魔者感到趣味。
一旁的一步莲华和缺舟一帆渡也是无奈摇了摇头，四人一行，随即转往城中而行。
只见地门佛国之外，一道金光满溢的大门，似是一道境界入口，划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迈入之后，只见一片别样天地，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男女老少，皆得其乐，乍一看，便如人间乐土。
但善法天子一旦想到，这些人皆是被强行洗去记忆，心头便有怒火起。
“缺舟知晓诸位对地门的看法，皆从地门改变信众记忆而来，那便从第一步开始吧。”
四人行走其中，周身散发流光溢彩，旁人恍若无觉，穿过诸多建筑之后，来到一片寺庙之外。
然而说是寺庙，内中却无佛陀菩萨供奉，只闻讲经说法之声不绝，四人漫步其中，只见有人讲经，有人说法，有人解惑。
所说所解，皆与外部寺庙无异，甚至比之绝大部分的寺庙说法来的更为高深。
此外还有不少人，在其中干着劈柴、挑水、种地的活计。
“他们皆是有意信奉大智慧之人，但大智慧会告知于他们选择的后果，选择后的厉害，这段时间，他们会在此地生活，自给自足，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意义。”
“来此处之人，大多皆是心怀难以忘却的悲伤之人。”
“那位，杀了把他当成亲人的小师弟，然后又嫁祸给对他关爱有加的大师兄，一切都是为了那狗屁的掌门之位，害死了师傅，他所爱之人也离他而去，当他终于得偿所愿之时，身边已然空空如也，才发觉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心灰意冷。”
“那一位，于武林行侠仗义，扬善除恶，却遭到仇人报复，满门尽绝，去寻仇人报仇却不敌，武功尽废，被吾救回，整日痛苦不已……”
“还有那位，他本是十里八乡的文秀之士，于乡里贡献颇多，不料有乡民贪图其妻子美色，趁夜潜入其家，将其妻子玩虐至死，他也一夕疯魔……”
缺舟一帆渡指点着其中的许多人，对于每一个人的经历，过往，皆是如数家珍。
而这些人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点，人生之中，有着无法轻易放下和忘却的经历或者记忆。
来到此地，或是因缘际会之下被救下来到此地，亦或是自己为了解脱来到了此地。
“这样的人，这样的经历，圣尊者，天子，你们可有法，让他们放下执念，放下过往的痛苦吗？”
缺舟一帆渡说道，“你们可以，那伱们可能行走苦境各界，便行每处，度化他们，让他们放下心中执念，忘却痛苦，得到超脱吗？”
众生皆苦。
纵然是一步莲华、纵然是善法天子，莫说只有他们，纵然发动整个苦境佛宗，亦不敢放眼，可以渡尽世上众生一切苦难。
因为，这世上，总有放不下执，佛法无法相渡之人。
这些人，往往在一般的僧者眼中，便是四个字的评价——执迷不悟。
然，真正的觉者，又如何会强迫众生开悟，所求不过自然、缘法二字。
那，不愿开悟的众生，便放弃？任由他们苦海沉沦？身陷无尽痛苦之中？
沉默，唯有沉默。
悲天悯人的善法天子，嫉恶如仇的善法天子，见着此景，也唯有沉默。
“阿弥陀佛。”
一步莲华诵念一声佛号，长叹一声。
“如两位佛友所见，请移步吧。”缺舟一帆渡开口道。
四人一行，随即又退了出来，开始于大街上缓缓行进着。
而缺舟一帆渡往往会指着一些人，同两人说着那人之前的经历。
皆是心中有执，有痛苦，有怨恨，却无法轻易舍弃之人。
一路前行，便是一日将尽，日落月升，四人落于缺舟一帆渡的后院中，围着石桌而坐。
善法天子，再不复之前怒态，心中唯有道之不尽的感慨。
对吗？错吗？真吗？幻吗？
一切到了这个时候，是否还真的有那么重要？
原本携带盛怒而来的善法天子，此时亦陷入了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