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严笑生猛地倒飞出去,双脚不住卸力,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暴碎,直退到墙边才停住,靠的墙面震动,簌簌落下灰尘来。
哇!
严笑生一张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等他抬起头来,露出胸口,才见胸口处一记指印,深一寸有余,显然是直接戳碎了胸骨。
而严笑生竟完全没有看到李淼出手!
此时不止严笑生,屋内剩下的几个绿林好汉都面露惊骇之色。
严笑生的武功在江湖上堪称一流。莫以为江湖上几流几流的高手会很多,只要是一流高手,就是在一个至少以省为单位的地域里排的上号了。这样的人放眼天下也不会有太多。
这几个绿林好汉没有在锦衣卫封门的时候暴起,就是要等严笑生出手,他们再一起上,胜算更大。
可电光火石间,他们都没来得及运气起身,战斗就结束了。
这都不能算是交手,而是赤裸裸的碾压。
能随手就击碎一流高手的胸骨,又生受了一掌反而把对方震飞,这个自称做了二十年文书的锦衣卫千户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恐怖的境界!?
就算是武当少林这种巨擘,其当家主持和掌门能做到吗?
就听得一个年轻锦衣卫冷哼道:“哼!螳臂也敢当车么?你以为锦衣卫缇骑搜捕天下,除了我家千户,还有哪个千户能在京城稳坐二十年?”
“只要有我家千户在,像你这种狂徒就是再来个十七八个,也别想在这京城翻出什么水花!”
“停,停。”拍打着胸口衣襟的李淼闻言,摆了摆手:“别吹了,我是懒得出去日晒雨淋,同僚们照顾我不让我辛苦。什么当车什么稳坐,你说的我都起鸡皮疙瘩。”
说罢,他朝严笑生拱了拱手:“手下人开玩笑,严龙头可别出去乱说啊。”
没人敢拿这当成个玩笑。
严笑生咳嗽数声,吐出一口淤血,颓然道:“我在这京城也厮混了十几年,竟然不知道有你这一号人物。”
“我枉活四十余年,以为自己日日苦练有所成就,今日见了阁下才知道不过是井底之蛙。”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处凹陷的指印:“这一指断了我的心脉,以我的功力也就正好能撑过三天,这也是你故意的?”
“凑巧,凑巧。”李淼双手抄袖,道。
严笑生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一百两。”
“莫说五两十两的玩笑话。我也不多要,给我那孩子一百两,让他能有个安家的钱,我就照做。”
此时他生机已断,唯一的念想就是留个香火,态度也软化了下来。将死之人,没了活下去的念想,什么都可以谈了。
可李淼摇摇头,显然没在开玩笑:“就五两。多一分也没有。”
“你!”
严笑生怒容显现,他起业多年,一口茶就不止五两银子,什么时候把这点小钱放在过眼里?
想来这锦衣卫千户位高权重,平时收的孝敬只会比他更多,也不会在乎一百两和五两的那点区别。这是在故意羞辱他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做窑子、皮子买卖,拐带人口,强买强卖。”
“不算你坑蒙拐骗走的,在你那些花钱买来的人里边,我找了个约么中档的数。”李淼摊手道:“我都没算你一文两文强买的那些孩子。按你的规矩来的,可别说我欺负你。”
“这也就是你那孩子没出生,没享过你作孽带来的福,不然我就直接把他卖到窑子里做龟公,卖价也是五两银子。”
“公平吧?”
“你!”严笑生颤抖着手指,想指向李淼,手抬到一半,无力的垂了下来。
“好。就五两。”他失去了力气,沿着墙面缓缓坐倒。
“成交!”李淼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不再看严笑生一眼,直接就往外走。
走到昏死的两个抛尸混混身边,随意两脚踢过去,直接踢断了两人的颈椎。
两个混混就直接失去了声息,好在死的痛快,也算是一件幸事。
屋内几个绿林好汉不敢反抗,被几个锦衣卫锁住,押送了出去。
李淼双手抄袖,走出门外,来到轿子旁。
那开口吹嘘他的年轻锦衣卫快步上前掀开帘子,李淼就钻了进去,闭上眼倚靠着休息。
轿帘外,那年轻锦衣卫轻声问:“千户,那艺伎真怀了么?”
“怀什么?那姓严的坏事做绝,几十年都没有个孩子,哪有那么巧就被咱们抓住了。”李淼闭着眼睛说道:“就他这种人还想留香火啊?”
年轻锦衣卫挠挠头,憨笑着说:“还是千户你有办法。那他那个艺伎怎么处理?”
李淼顿了顿,说道:“放了。等姓严的钱送来,你去拿一点出来,给她安家,也算是脱离了苦海了。”
“就给——一百两吧。”
“哎。”年轻锦衣卫答应了一声,抬抬手就要示意人马启程回镇抚司。却见李淼掀开了轿帘,脸上倦容愈发明显,眼睛都懒得睁开了,整个人崴在轿子角落里,懒洋洋的开口道。
“你们带着人回去复命,我要回去睡觉了。”
“啊?千户,可指挥使还等着您.”年轻锦衣卫为难道。
“管他呢,我一天只做四个时辰的事情,这是当年拿命换来,指挥使亲自许我的,今天够给他面子了。”
“他要是不爽,你就去我书桌镇纸底下,把那张他当年画了押的条子拿给他看”
说着,李淼声息渐低,含混的说道:“我一天.只工作.八个小时”
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年轻锦衣卫无奈,可也知道自家千户只要是睡着了,那就是在他耳朵边放鞭炮也叫不醒。只好对着抬轿子的力士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把李淼送回家。
自己则领着一队人马回镇抚司挨骂。
只留下灯火通明的酒肆里,几具尸体,和等死的严笑生。
第5章 放假最多的李千户
日上三竿,李淼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嗯~——
这一个懒腰伸的极久,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李淼这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打了个寒颤,披了件衣服下床。
昨天晚上加班实在太久了,让他都直接睡了过去,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他走出房门,冲着院子里正在浇花的一个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四,来来。”
小四听见招呼,回头看见他站在台阶上笑,却是一溜烟跑过来焦急地说道:“爷,你可算起来了。”
“现在都快过了辰时(九点),衙门点卯都过了一个时辰了!今天点不上,这月俸禄又该扣光了!”
李淼不在意的说道:“扣就扣呗,我哪天从库里抓两把就够咱吃的了。”
他从锦衣卫的库里取钱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因为那些钱本来就是他的。
“爷,你每次都这么说,可钱到了你手里还没到家就花完了!”小四委屈的说。
“得得得。”李淼此时也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是想招呼小四出去一块吃点早点,可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也就不好再逗她。
“成,我这就去衙门点卯,等我拿点银子,不放我兜里,直接让你海哥哥给你送来好不好哇?”李淼戏谑的说道。
小四脸腾一下就红了,也不说话,转身噔噔噔的跑进了屋。
“丫头片子,留不住了。”李淼笑着看了看,回屋穿好了衣服,慢悠悠的出了门。
当下这个朝代,叫做大朔。大体上跟李淼前世的大明差不太多,细节上略有出入。
有相同的地方,比如皇帝都姓朱,比如也有锦衣卫,也有宦官弄权,也有文臣党争。
有不同的地方,比如不像大明那么规矩,坊市划分不那么死板,让李淼此时可以慢悠悠的挑几个吃食拿在手里,一边吃一边往衙门走。
比如,这个世界有真正的武功。
一苇渡江、隔山打牛都是现实存在的,乃至容颜不老、断肢重生都不是杜撰,而是江湖人士统一认定存在的共识。
而要说李淼到这武侠世界三十多年,在武功上修的怎么样了?
呵——这么说吧,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
也就是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容颜不老、见神不坏的水平,半个武林神话,不值一提。
而要问李淼为什么能把武功练到这个地步。
一是根骨,李淼的根骨不是好,是好的过分,是达摩祖师闻之落泪、三丰真人见而心惊的程度。单靠这一身根骨,李淼就算死磕一门内功,练到现在都不会差到哪去。
当然,根骨决定下限,到了绝顶高手这一级,决定上限的往往是悟性。
君不见杨过就剩了一根胳膊,跟着一只不会说话的大鸟瞎学,都能悟出黯然销魂掌来。而郭大侠身上神功绝学比脑细胞都多,可使了半辈子降龙十八掌,也没见使出什么花样来。
可见要想达到开宗立派的宗师境界,悟性才是决定性因素。
而李淼的悟性呢,只能说一般,非常一般。
要说一般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假设有这么一位天赋异禀的少侠,
这少侠门派里有一个天赋平平的弟子,
这个弟子下山遇到了一个落草为寇的山匪,
这个山匪手下有一个打家劫舍的小头目,
这个小头目背后有一个摇旗呐喊的喽啰,
这个喽啰家里养了条会握手和坐下的狗——李淼的悟性就跟这条狗差不太多。
这不是对李淼的侮辱,而是事实上的评价,他的这个“一般”,既不是“在江湖人士里边一般”,也不是“在普通人里边也就算一般”。
而是“在哺乳动物里边,一般”。
也许会有人说,悟性不就是智商么,难道李淼脑子跟狗差不多?
不是,悟性并不等同于智商,至少在大朔武林里不是。
所谓的悟性,其实更贴近于“适配度”。同一个人,可能对某个功法悟性很强,对另一个就榆木脑袋。
而有些武学奇才,就是对几乎所有武功适配度都很高。而李淼,就是对所有武功的适配度都低的发指。
因为他要用一个现代人的思维,去理解那些玄之又玄,有时候甚至违背常理的东西。
俗称“知见障”。
他可以改变自己的理念,可以改变自己对世界的认知,但很难去动摇那已经经过了几十年的实践、已经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
这动摇了他去理解一切武学的基础。
好在,他是个挂狗。
就靠着既没有文字说明,也没有任务发布,与其说是外挂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特殊体质的金手指,李淼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硬生生在把自己修到了半个武林神话级别。
至于这金手指的细节,容后再表。
且说眼下,李淼迈着四方步,边走边吃,边吃边四处乱逛。硬生生把太阳磨到了正当中,才走到了镇抚司衙门口。
此时已经快到休息时间,镇抚司衙门前半条街一片空旷,显然少有人愿意从这帮子抄家灭门的行家门口经过。门口两个执勤的锦衣卫也乐的清净,此时正眯缝着眼养神呢。
老远看见李淼一身便服,嘴里嚼着东西,活像个闲汉,晃晃悠悠地就要往镇抚司衙门里走,一个年轻的锦衣卫就要上前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