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掌门没有年轻的,自然认出了那个被生生撕掉头颅、整个腔子倒在地上的尸体,就是蓝乐川。
这泰山派到底是什么情况!?
此时就算五岳剑派之间联系再怎么紧密、几位掌门再怎么顾及颜面,或者是存着什么侥幸心理,也不由纷纷从心底产生了一个想法。
“咱们……不行就走吧?”
“把行李分了,你回你的嵩山,我回我的衡山?”
好家伙,这还办什么五岳盟会?这地界还有我们五岳说话的地方吗?
锦衣卫、明教都在这打出人命来了,生生打死了一个明教左使。
这两边我们可都惹不起啊。
几人上前查看这场恶战留下的痕迹,也是越看越心惊。
各家武功各有不同,确实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分类标准。论破坏力,玩暗器的自然比不过用兵器的;论抗打,也没有谁会跟横练的高手比。
但绝顶之上,真的是已经超出了一般江湖人士的认知。
衡山派掌门邓柏轩蹲下身,摸着一处地面。
这是一块青石板,用料很足,足有两三寸厚,一道剑痕从中间划过,将其分成了两半。
邓柏轩拔出佩剑,插入那条剑痕,一直到剑柄被青石板挡住,都没有够到底。
嵩山派掌门周樱雪伸手摸了摸一颗手臂环抱粗细的树桩,断面平滑如镜。
恒山派掌门章静枫倒是没说什么,左右看了看,脸色就愈发沉了下来。
此处的痕迹,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现在他们只觉得自己像是无意间踏入了虎豹争雄的兔子,一不小心就会被撕碎。
正是因为他们久历江湖,自身武功也够高,才愈发能感受到这些痕迹的可怕。
“两位,怎么办?”邓柏轩发话。
他跟泰山派走的不算太近,五岳剑派里若即若离,要说谁能脱了干系,非他莫属。
所以现在只有他还能平复心情,先开口。
章静枫沉默了片刻,说道:“两位,不急着走,且听我说。”
“蓝乐川的尸体不能就放在这里,得处理一下。”
“周掌门。”他朝着周樱雪说道:“你去吩咐弟子,把蓝乐川的尸体收敛一下,直接交给泰山派的弟子,什么都别说,只管让泰山派的人接了这烫手的山芋。”
“邓掌门,你去后山那处私宅,看看柳掌门是否还在。她既然早就投靠了朝廷,那天又刻意点出明教,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要是找到了,无论如何让她拉咱们一把。要做这五岳盟会盟主的是左掌门,打压华山派的也是左掌门,与我们关系不大。”
邓柏轩腹诽道:“是与我关系不大,你俩可没少在旁边使劲儿吧?”
“这是看我平日不掺和这档事儿,要卖我的脸呢。”
不过,他知道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事情的时候,对着章静枫点了点头。
“我去找左掌门。这事情终究是落在他泰山派的头上,跟他脱不了干系。”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说罢,三位掌门各自离去。
待到当天晚上,三人聚集在一起。
互相之间看了一眼,都觉得对方面色不太好看,纷纷叹了口气。
周樱雪先开口说道:“尸体收敛好了,那些交战的痕迹也都清理了一下。只是泰山派的人不住刨根问底,我勉强搪塞过去了。”
“那尸体没有头颅,他们一时认不出来,但应该也拖不了太久。”
章静枫说道:“我沿着交战的痕迹一路走,却是走到了泰山派的后堂。”
“那里有一个吓得昏死过去的泰山派弟子,我提前把他接了回来,没有让泰山派的人发现。只是他心脉受创,一时醒不过来,我派弟子用真气温养,估计也要两天之后才能苏醒。”
“而且……我抓了几个泰山派的弟子来问,左掌门这几日,应该就是住在那里。”
邓柏轩左右看了看,说道:“后山私宅已经人去屋空,柳掌门不见了。”
“但她留下了一张字条,你们来看。”
说罢,他把那张纸从怀里取了出来。
柳白云是突然被李淼派高菱叫走,走的匆忙,只能简短写了几句话,字迹潦草,语焉不详。
几人细看之下,看出几句话来。
“泰山派与明教勾结。”
“此事已成定局。”
“留在此处莫走,等待五岳盟会。”
“配合朝廷,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几人看完字条,又互相看了看,一时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邓柏轩首先开口:“两位,如何?”
章静枫手指摩挲着剑柄,过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柳掌门的品性,应当值得一信。”
“那日她追着周掌门说些勾结明教的话,当时只以为是小人得志,一时翻身之后的猖狂之举。现在想来,反而是警醒的意思居多。”
“最起码,这几日下山的那些二三流势力,都是因为她的举动,得以脱身这摊浑水。”
“但,也不能把命寄托在她的只言片语之上……”
周樱雪抿了抿嘴唇,说道:“再等等……等那个昏迷的泰山派弟子醒来,问问当时的情况,我们再做打算。”
邓柏轩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忧心忡忡,各自回屋,只等两天之后,再做决定。
第68章 落叶
“怎么还不醒?”
“应当就在这一时半刻了。”
一处静室内,周樱雪、邓柏轩在一旁站着,章静枫握住床上一人的脉门,徐徐渡入真气。
这人正是李淼那天随手抓来、问出左黎杉位置,然后被几人交战的余波连震带吓,晕死当场的那个泰山派弟子。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悠悠醒转,却是一时失措,惶恐的甩开章静枫的手,在床上缩成一团。
明日就是五岳盟会的日子,三位掌门这几日等的心焦,也顾不得许多了。
周樱雪上去就点了那弟子的穴道,而后细细逼问。
那弟子颠三倒四的回答着问题,足足花了半个时辰,三位掌门才终于把当天的情况听了个明白。
周樱雪又一指点晕了那弟子,朝另外两人看去。
“左黎杉……看来不是勾结明教那么简单。外表都已经显现出异状,自绝于江湖正道和朝廷,除了明教,他无路可走。”
“此时不见人影,要么是他已经死了,要么是已经逃走,投奔明教去了。”
“正主跑了,明日就是五岳盟会。无论朝廷还是明教,动手的日子应该就在明天……咱们三派,如何自处?”
几人沉默半晌,章静枫开口道:“走!不管二位掌门作何选择,我恒山派现在就走。”
邓柏轩开口道:“可是柳掌门留的信……”
章静枫抬手止住邓柏轩:“邓掌门,且听我一言。”
“眼下,无论是华山派、泰山派,还是明教、锦衣卫,乃至朝廷,都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只有我们三家利益一致,最起码能活下来的人越多,把这场祸事扛下来的机会就越大。所以我把话与二位说清。”
“柳掌门值得信。但她再怎么可信,也只能给我们指一条她能看清的路。而眼下,我不觉得事情还在柳掌门,乃至朝廷的掌控之内。”
“我这几天想了一下,朝廷应当是知道左黎杉勾结明教,提前收了华山派,然后打算在五岳盟会上用泰山派杀鸡儆猴,把咱们几家都圈起来收了。
“这应当就是柳掌门会说‘此事已成定局,待在此处就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原因。”
“但咱们还是得走。”
“第一,如果真的留下就会无事,柳掌门自己为何急匆匆下山,连华山弟子都尽数带走?”
“第二,当日一战,是李千户、左黎杉、蓝乐川三人。也就是说明教除了蓝乐川再无其他人在场。明教除去教主,以左使为尊,谁能让他做这个马前卒,还送了性命?”
“况且,留下的痕迹你们也看了。若是再来一场这种争斗,咱们三人卷进去,必死无疑。”
“第三,掺和进泰山派的事情里,朝廷要收我们,我认了。只要能保住宗门传承、弟子性命就好。但不能在此处。”
“这五岳盟会的烂摊子,明教已经扔了一个左使进来,后面还不知道会打成什么烂糟样。咱们在这里面,不小心就会被踩死。
“先回门派,朝廷的人一到,咱们立刻跪下接旨便是。”
“我们已经耽搁了许多时日,明日就是五岳盟会,说不得此时山下明教和朝廷的人已经到了。”
“能走就走,走不了……便听天由命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转身一齐走出门,各自呼喊弟子,连行李干粮也不带了,急匆匆便要下山。
期间有泰山派的弟子来拦,几人也是软中带硬的顶了回去。现在这情形,也用不着给泰山派留面子了。
而泰山派这几日自然也是人心惶惶,见几人匆忙离开,门内也是一时混乱。有心思巧的,偷偷带了盘缠,跟在三派后面,想要一起走。
其余人看了纷纷效仿,于是这一行人的人数就越来越多。
于是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山下走去。
却是迎面撞上了带兵而来的程元振。
程元振本来没多在意几个江湖人,可眼见迎面而来的人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大喝一声:“把前面那群人给我围了!”
他从顺天府带了二百多号人,加上二百多号锦衣卫,一千多号泰安城的兵丁,围对面这一百来号人,还是不用担心出岔子的。
三派人本来有些紧张,纷纷把手放在剑柄上准备动手。
但看到对面兵丁和锦衣卫的制服,邓柏轩先是肩膀一垮,而后似喜似叹地长出了一口气。
“二位……万幸……”
虽然没能跑掉,但至少碰上的是朝廷的人马。要是明教的人,怕是就要拼命了。
投靠朝廷在江湖上不好听,但至少是个大家都能理解的选择。
投靠明教……之前籍天睿威压江湖的时候,有人会说“朝堂是大朔的朝堂,江湖是明教的江湖”。
然后籍天睿就死了。
你再怎么强,武功高到天上去,坐拥整个天下的也是大朔皇帝。
得罪明教,死人。得罪朝廷,灭门。就这么简单。
于是三人结伴而去,快步走到程元振面前,施了一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