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仆射立在檐下,春雷刀横在膝头,刀鞘上的雪粒正簌簌滑落。
她望着静室紧闭的木门,睫毛上凝着白霜——自前日苏阳入静,她便再未挪过半步。
忽有清冽刀意从体内翻涌,她瞳孔微缩,感知到静室内那缕本应平稳的气机,此刻正像被狂风吹散的烛火,明明灭灭。
“小丫头,急什么?”
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南宫仆射指尖已扣住刀镡。
转头望去,李淳罡的残魂正倚着廊柱,腰间无鞘剑的虚影在雪光里若隐若现。
他浑浊的眼尾沾着碎雪,却笑得狡黠:“你若现在破门而入,用刀气替他镇神魂,这小子的情劫就算白受了。”
“情劫?”南宫仆射松开手,指节在刀鞘上叩出轻响。
她记得前日苏阳咳血时,自己掐他腰间的那把力气——不是为了止痛,是想确认他还活着。
可李淳罡说的“情火”,她从前只在剑经里读过,“以心映心,以火引火”,原是要两人共渡?
“去把刀尖抵在雪地。”李淳罡突然抬手,虚点她的刀背,“你不是总说春雷该见血?现在让它见点‘情’。”
南宫仆射没说话,却将春雷轻轻按进积雪。
刀刃入雪三寸,寒意顺着刀身倒灌,她却闭目感知着刀与地脉的共鸣。
忽然,一丝极淡的暖意从刀镡传来——是她藏在刀鞘夹层里的那片梧桐叶,苏阳去年秋天塞给她的,说“刀冷,叶暖”。
静室内,苏阳正将最后一道引气诀打入丹(ahdf)田。
剧痛突然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清冽的刀意,顺着炉鼎空间的虚火钻进识海。
他猛然睁眼,看见虚火里浮着半片梧桐叶的影子,叶尖还凝着未化的雪。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心神同步触发——南宫仆射情绪:压抑、担忧、决意。”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震得虚火乱颤。
原来情劫不是索取,是共燃。
那些他从前以为要“攻略”的真心,此刻倒像面镜子,照出他自己藏在谋略下的……贪心。
三日后的北凉书院,晨钟未响便已人声鼎沸。
小霜捧着半尺厚的木匣站在演武场中央,匣盖打开时,晒得发硬的血书、盖着轩辕青锋朱印的账册、还有染着暗红血迹的斩吏令,一一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家主近三月批的粮册!”小霜扬着嗓子,手指戳向最上面一本,“上月十五,青锋崖发山洪,家主拨了三百石粮,文书上连米种型号都写得清楚!”她又抽出一卷血书,展开时碎雪从纸页间簌簌落下,“这是青锋镇二十八个村的百姓按的血指印,说家主亲自背过受伤的老人!”
围观的世家子弟交头接耳。
有个穿玄色锦袍的青年挤到前面,指着一本账册冷笑:“这能证明什么?不过是些表面功夫——”
“那这个呢?”
陈小刀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他晃着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火漆上印着洛阳剑阁的九瓣梅花。
“我在驿站偷听到的,说是洛阳剑阁的裴元绍,败了之后想投北莽,换个‘正统’名头。”他故意把信举得老高,“你们说,要是让北莽知道咱们中原剑修里有这号软骨头……”
“放屁!”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怒喝。
洛阳剑阁的三长老挤出来,胡须气得发抖,“裴元绍那逆徒早被逐出师门,这信一看就是伪造!”可他的声音越说越虚——谁都知道,裴元绍虽被逐,当年在剑阁的人脉可没断干净。
演武场的骚动传到轩辕台时,轩辕青锋正跪在祖祠的蒲团上。
她面前的青铜香炉里,三柱香烧到一半,香灰簌簌落在“轩辕氏历代家主”的牌位前。
手中的断剑还带着裴元绍的余温——那日他持剑刺来,被她用半块砚台砸断了剑身,剑柄里的毒针至今还扎在木柄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风未止,渡口燃
“列祖列宗在上。”她突然起身,断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今日我立誓:凡质疑先母死因者,逐出族谱;凡传谣中伤家主者,断其往来!”她转身时,裙角扫过供桌,半盏冷酒泼在地上,“若天下正道容不得我轩辕氏清名,那我便做这‘邪道’!”
她望着祖祠外的天空,雪已经停了。
远处北凉书院的方向,隐约能看见演武场的人群。
她摸了摸颈间的玉佩——苏阳送的,说~是“以玉镇心”。
此刻玉佩贴着皮肤,温温的,像他那日咳血时,还笑着说“青-锋旗倒不了”。
“你说理比名重。”她对着风轻声道,“这一局,我替你-守。”
北莽边境的牛皮营帐里,玉真子将离阳密令投入火中。
密令上的字迹遇火即燃,“借北莽之手,除轩辕青锋”几个字先化作灰烬,接着是“以乱中原”。
他望着跳动的火苗,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我一直是棋子……那便让这棋盘也烧了吧!”
帐外传来马蹄声.
他抓起斩邪剑,剑身突然泛起金光——半道《大黄庭》的符文浮现在剑脊上,像条金色的蛇。
他瞳孔骤缩,想起那日在轩辕台,苏阳用《大黄庭》化解他的道心反噬时,剑尖擦过他手背的温度。
原来那时候,这小子就已经……
“大人。”帐外黑影掀开帘子,“灰鸦众已集结,风陵渡的船也备好了。”
玉真子握紧斩邪剑,符文突然刺入掌心,疼得他倒抽冷气。
他望着剑身的血痕,轻声道:“三日后,风陵渡。我要让天下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公义……”
静室里,苏阳突然呕出一口黑血。
系统血字如暴雨倾盆:“情劫预警:宿主将面临‘公义围剿’,若败,引气图化为灰烬。”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望着案头的《指玄境引气图》,手指缓缓按在图上的“心神同步”标记处。
神魂深处的裂痕又开始疼了,比之前更剧烈。
可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笑了——南宫仆射的刀意还在虚火里流转,轩辕青锋的玉佩温着他的心神,姜泥的飞鸽传书还在案头未拆。
他深吸一口气,将引气图按在胸口。
“那就……共燃吧。”
静室里烛火摇晃,将苏阳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垂在案边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木缝里——神魂深处那道裂痕正像被钝刀反复切割,每一下都带起锥心刺痛。
可他咬着牙,强撑着将一缕神念顺着引气图的脉络推了出去。
心神同步...启。他低喘着,额角冷汗成串往下掉。
眼前忽现一片朦胧水雾,是风陵渡的晨色。
水雾里有抹冷白身影,刀匣斜背在肩,正是南宫仆射。
她立在渡口对岸的芦苇丛中,小霜蹲在脚边啃野枣,刀意却早顺着芦苇秆的缝隙渗了出去,在青石板上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她要代我战...苏阳喉间腥甜翻涌,猛地捶了下桌案。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主强行跨域感知,神魂损耗+30%。他却顾不上这些,摸出腰间的青铜哨子吹了三声短音——这是与南宫约定的暂缓暗号。
哨音刚落,水雾里的冷白身影便微微侧头,指节在刀匣上叩了两下,算是应了。
苏公子。
门轴轻响,姜泥抱着一卷暗黄绢帛进来。
她发间的木簪歪了,显然是从演武场一路跑过来的。
绢帛边缘沾着墨渍,是她连夜抄录《楚书残卷》时蹭上的。
苏阳赶紧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指了指案前的蒲团:坐。
姜泥没坐,直接将绢帛摊开在案上。
烛火映着她泛红的眼尾,指尖重重按在一行虫蛀的古篆上:聚怨成火,炼心为丹。她声音发颤,这是楚国灭国前,大祭司用十万楚民怨气炼逆命丹的禁术。
当年我阿娘...她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她烧了半座太微宫,才把这卷残篇从祭台抢出来。
苏阳凑近去看,绢帛上的字迹因年代久远有些模糊,但心火二字却像淬了毒,刺得他瞳孔收缩:玉真子不是要清君侧...他抓起案上的灰鸦密报,北莽送来的腐心散配方,柳十三当年用它操控江湖人,现在玉真子要借这些人的公义怨气——他猛地拍在案上,震得烛火一跳,他要炼伪神之基!
姜泥的手指在绢帛上微微发抖,突然抓起残卷就要往外走:我这就给徐姐姐送去,她能让北凉军封锁所有渡口...
等等。苏阳扯住她的衣袖,掌心触到她腕间凸起的骨节,把残卷抄本留下。他从怀里摸出个青铜匣,原卷给徐渭熊,抄本我要交给书院的老儒们辨认——得让天下人知道,玉真子的公义是吃人心的邪术。
..... .... ...
姜泥咬着唇点点头,将原卷仔细裹进蓝布,转身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烛火映得她眼尾发亮:你...
我要去炉鼎空间。苏阳指了指案头的《天象境真解》残卷,引气图需要七天修为来温养,现在只能强行凝气。他扯出个笑,你阿娘当年能烧太微宫,我烧个把神魂,总不算亏。
姜泥的手指在门框上抠出道白印,终究没说什么,提着灯笼走了。
门合上的瞬间,苏阳听见她在廊下低声骂:笨蛋。
静室重归寂静。
苏阳解下腰间的炉鼎玉佩,指尖按在刻着炼字的纹路处。
空间开启的嗡鸣里,他踉跄着栽了进去。
炉鼎空间的石壁泛着青灰,时间流速在这里慢得像凝固的水。
苏阳盘坐在石台上,将《天象境真解》残卷摊在膝头,引气图浮在胸前,金红两色的符文像活物般爬满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体内乱窜的真气往引气图的心神同步标记里压——每压一分,神魂的裂痕就扩大一寸与.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神冲击,不信公义
你这是在找死.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
苏阳抬头,李淳罡的残魂正倚着石壁,腰间的木马牛泛着幽光。
老人的白发被空间里的虚火映得发红,眼神却比当年在听潮亭时更冷:以伤躯逆天命,就算你能撑过这关,神魂也得碎成渣。
苏阳咳出半口黑血,染脏了前襟:若我不燃...他望着引气图上浮动的几个虚影——南宫的刀、姜泥的剑、徐脂虎的帕子,她们都得被玉真子的邪术吞了。
李淳罡沉默片刻,忽然抽出腰间的木剑。
剑尖挑起一缕虚火,那火竟化作半道剑气,裹着当年一剑开天门的气势,嗤地扎进苏阳眉心。
老剑仙送你个念想。残魂的“八七三”身影开始虚化,若真撑不住...他笑了笑,就喊那小丫头的名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引气图激活防御模式,可抵消一次心神冲击。
苏阳只觉眉心一热,原本要裂开的神魂竟被那缕剑气强行粘合。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丝真气注入引气图——空间外的时间不过过去了半柱香,可他在这儿已经耗了三日。
够了。他撑着石壁站起来,引气图重新没入胸口,该去掀棋盘了。
风陵渡的晨雾还未散尽。
玉真子立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斩邪剑指天,身后百来个江湖人举着清源的旗子,喊声震得渡口岸边的芦苇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