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后传来布料摩擦声。
无名客的手指抠进檀木案几,指节泛白。
他望着台下自发结阵的各派弟子,喉间滚出声冷笑,冲阴影里招了招手。
灰鸦的身影比雾还淡,他掠过轩辕席,指尖在小豆芽的破棉袄里一勾——刻着北莽图腾的匕首便沉了进去。
“比武开始!”陈参军的铜锣敲得山响。
小豆芽的破棉袄突然鼓了鼓。
他攥着匕首冲上台时,额头的汗把乱发黏成缕,声音却喊得撕心裂肺:“北莽要清路!你们都得死——”
轩辕青锋的剑尖刚要挑他手腕,银光先一步劈来。
南宫仆射仍端坐在高台上,可那刀气却像活了似的,裹着霜意斩向匕首。
“当”的一声,匕首断成两截,半截扎进擂台木板,半截擦着轩辕青锋的耳尖飞出去,钉在“北凉”帅旗上。
全场死寂。
小豆芽的手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怀里的破棉袄被汗浸透,那枚北莽匕首“啪嗒”掉在地上,图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细作!”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轩辕青锋的剑尖抵住小豆芽咽喉,她眼尾泛红,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谁派你来的?说!”
小豆芽突然瘫软在地,哭腔里带着颤:“我、我就是想赚点银子……他们说只要闹一场,给五两——”
“住口!”陈参军跳上擂台,靴跟碾过匕首残片,“北莽细作混入武林大会,这是要挑动内斗!”他转身看向群雄,声音震得旗幡乱抖,“今日若再为鸡毛蒜皮拔刀,便是帮北莽砍自己人!”
苏阳缓缓起身,袖中残卷的鼎纹隔着布料硌着他掌心。
他望着台下握紧武器的各派弟子,朗声道:“敌不除,武无存。各位可愿信我苏阳一次?”
台下有人喊“信”,有人拔剑指向帅旗,但更多的目光落在那枚北莽匕首上。
轩辕青锋的剑尖垂了垂,扫过苏阳腰间的北凉腰牌,又扫过南宫仆射膝头的春雷刀,最终落在匕首图腾上,咬着牙收了剑。
夜漏三更时,校场的篝火渐次熄灭。
苏阳蹲在帐中,借着月光盯着匕首残片——残片上有道极淡的灰影,像被刀气劈开的蛊虫。
他指尖凝聚真气轻轻一探,灰影突然扭曲成蛇形,他猛地收回手,掌心渗出血珠:“影蛊……拓跋菩萨的手笔。”
“你早知会有刺杀。”
帐帘被夜风吹开,南宫仆射的声音裹着寒意卷进来。
她抱臂立在帐口,月光在她刀镡上碎成星子,“小豆芽的破绽太明显,连轩辕青锋都能看出来。”
苏阳把残片收进炉鼎空间,鼎纹图上的第九人影突然清晰了一瞬——道袍上的青铜铃铛正对着他摇晃,像在说什么。
他抬头时,南宫仆射的目光正落在他腰间,那里别着半块从残片上撬下来的碎玉,“你想让轩辕青锋恨北莽,还是恨你?”
“我想让她恨该恨的人。”苏阳起身,离她不过三步,“若再有强敌来袭,你可愿与轩辕并肩?”
南宫仆射的手指在刀镡上敲了敲,刀鞘与擂台的碰撞声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她转身时,斗篷带起的风扑灭了烛火,黑暗里传来她极轻的一句:“若她不退,我不进。”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
苏阳掀起帐帘,见校场边缘的旗幡被吹得猎猎作响,远处洛阳城的轮廓在乌云里若隐若现。
他望着轩辕青锋的帐篷方向——那里还亮着灯,映出她握剑的影子,像柄要劈开黑夜的刀。873
更漏又响了一声。
苏阳摸出怀中的《心鼎录》残卷,鼎纹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他听见远处传来练剑声,清越如鹤鸣,混着风声往校场涌来,像在说:
明日清晨,该见真章了。
晨雾未散,校场青石被露水浸得发亮,百面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映着东边刚爬上山头的朝阳。
演武台中央,裁判敲响铜锣,第三轮比斗的木牌刚被抛起,人群中便传来一声清越剑鸣。
轩辕青锋踩着石阶跃上擂台,玄色裙裾翻卷如墨云,腰间那柄“青锋”尚未出鞘,剑气已先一步劈开三丈外的木靶。
三派高手自两侧登台,左边使判官笔的中年汉子先沉不住气,笔尖点地激碎石块,直取她面门。
“太慢。”轩辕青锋眉峰微挑,指尖掠过剑柄。
嗡——青锋剑出鞘三寸,半道剑气便卷住判官笔,“当啷”一声将其震得脱手飞出。
右边使双钩的女子趁机从左侧袭杀,钩尖泛着淬毒的幽蓝,却见轩辕青锋旋身,剑指斜挑,剑气如游龙缠上双钩,“咔嚓”两声折成废铁.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会只针对一人,劈开幻象
第三派的灰袍老者瞳孔骤缩,反手抽出背后九环刀,刀身未展先带起腥风。
他是南诏刀法传人,最擅以力破巧,可这一刀劈下,却劈了个空——轩辕青锋已退至擂台边缘,剑尖垂地,发梢沾着晨露,“够了。”
她话音未落,耳后忽有凉风灌进.
那不是刀风,是某种更阴诡的东西,顺着后颈爬进灵台。
幻象毫无预兆地炸开:崖边云雾翻涌,南宫仆射抱刀而立,刀镡上的星纹冷得刺骨,“你不过依附世家,何配称剑道第一?”
“放肆!”轩辕青锋怒喝,剑气陡然失控。
青锋剑嗡鸣着脱鞘而出,化作十余道剑影,其中一道竟擦着台下自家弟子的肩膀劈入石砖,溅起的碎石划破了那少年的脸颊。
“青锋!”台下轩辕家护院急喊。
演武台旁的观战席上,白婆婆眯起眼,枯枝般的手指叩了叩石桌,叹息声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雨:“影子入心,已乱其神。”
苏阳站在擂台东侧的旗幡下,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印。
昨夜残片上扭曲的灰影浮现在眼前,他早该想到拓跋菩萨的影蛊不会只针对一人——这蛊专噬人心执念,轩辕青锋的傲气,正是最佳温床。
他摸向腰间的炉鼎空间,残片的气息顺着情火涌进识海。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检测到精神类蛊毒,建议以‘摹刻反写’中和。需目标信任为引,以敌对者气息为媒。”
“借一步说话。”苏阳挤开人群,在轩辕青锋退回后台时截住她。
轩辕青锋抹了把额角冷汗,剑鞘重重磕在地上:“北凉书院的先生,倒爱管江湖闲事。”
“你中了北莽‘影蛊’々〃 。”苏阳直截了当,“蛊虫附在昨夜那柄匕首残片上,专挑你最在意的东西下刀——比如你争了十年的‘剑道第一’。”
轩辕青锋的手指猛地攥紧剑柄,指节发白:“我轩辕家事,轮不到你……”
“看这个。”苏阳取出随身携带的青铜镜,掌心情火注入镜面,镜中浮起虚影——南宫仆射在听潮亭练刀的模样。
她背对着镜头,刀光劈开晨雾,每一刀都精准得像在刻碑。
当她转身时,镜中映出她的眼睛,冷是冷,却没有幻象里的轻蔑,反而有几分……审视。
轩辕青锋的呼吸突然一滞。
她记得半月前在武当山脚见过这眼神——当时南宫仆射正盯着徐偃兵的剑冢,那不是轻蔑,是见猎心喜的专注。
“影蛊会把你心里的怀疑放大成刺。”苏阳的声音放轻,“你不信自己,所以它让你信‘别人也不信你’。”
镜中虚影突然扭曲,轩辕青锋看见自己的倒影浮现在南宫身后,而南宫的目光依然落在刀上。
她喉结动了动,青锋剑的嗡鸣渐渐平息。
同一时刻,校场最深处的静室里,南宫仆射猛然睁眼。
春雷刀在她膝头震颤,刀柄缠着的金丝被染成血线,像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她按住刀镡,内力如潮水涌出,却触到一团黏腻的灰影——那东西裹着她的刀意,竟在她识海里织出幻象:苏阳跪在北莽祭坛上,周身情火化作血焰,焚尽中原群雄的尸体,而他抬头时,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癫狂。
“破!”南宫仆射低喝,刀意如惊雷劈开幻象。
冷汗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她这才发现掌心已被刀镡硌出血痕。
“你的刀,也被影蛊污染了。”
静室门被推开一道缝,苏阳的声音混着晨雾钻进来。
他手里还攥着那面青铜镜,镜面残留着轩辕青锋剑心的余温,“蛊虫顺着昨夜匕首的气息爬上来,你刀意太纯,反而成了靶子。”
南宫仆射盯着他腰间的炉鼎空间,那里泛着极淡的金光:“你早知道。”
“我需要确认蛊毒的侵蚀路径。”苏阳走进来,在她三步外站定,“若信我,让我试一次‘摹刻反写’——用你的刀意,反写蛊虫的轨迹。”
南宫仆射的手指在刀镡上敲了敲,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片刻后,她松开刀柄,推至两人中间:“限时半柱香。”
校场角落的废弃马厩里,苏阳盘坐在轩辕青锋和南宫仆射中间。
炉鼎空间缓缓打开,情火如两条金河涌出,一条缠上轩辕青锋的手腕,一条没入南宫仆射的刀鞘。
“` 「剑意摹刻,启。”他闭着眼,额头渗出细汗,“青锋,把你刚才失控的剑心给我;南宫,把刀上的血线引过来。”
轩辕青锋咬了咬嘴唇,松开紧攥的拳头——她的识海里,那团被影蛊搅乱的剑心正泛着暗红,她咬牙将其推了出去。
南宫仆射则握住刀,刀身上的血线顺着情火钻进苏阳掌心,像两条挣扎的毒蛇。
三寸青石板上,螺旋状的火痕缓缓浮现。
与昨夜不同的是,这次火痕的方向是逆转的,如漩涡倒流,将暗红与血线一点点绞碎。
“收。”苏阳猛地睁眼,情火“唰”地缩回炉鼎空间。
轩辕青锋只觉灵台一清,之前压在心头的那团闷火散了;南宫仆射握住春(钱赵好)雷刀,刀柄的血线已消失不见,刀身重新泛起清冷的光。
“刀剑未合,心已相照。”远处观战席上,白婆婆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好个以心破蛊垄。”
夜半,校场外围的破庙中,无名客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影蛊……失效了。”灰鸦跪在地上,羽毛上还沾着夜露,“轩辕青锋的剑心,南宫仆射的刀意,都被那小子用怪火洗过了。”
无名客的道袍无风自动,青铜铃铛“叮叮”作响:“不必再藏。”他抬手按在供桌上,青砖应声碎裂,三道黑影自地穴腾起——北莽“葬龙台”的三大宗师,刀意裹着腥风,直扑校场中央那座象征中原武道的青铜祭坛。
苏阳站在帐前,望着夜空中骤然炸开的刀气,嘴角勾起一丝笑.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双云并立,九主临渊
他摸出怀中的《心鼎录》残卷,情火燃至鼎盛,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高阶敌意,是否启动‘情感能量共享’?”
“启动。”他轻声说。
炉鼎空间内,鼎纹图上的第九人影骤然清晰一线,道袍上的青铜铃铛正对着他摇晃,仿佛在说:该收网了。
校场中央的青铜祭坛在夜色中泛着冷光,三道刀气如恶龙破空而来,离祭坛只剩百丈之遥.
陈参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早料到北莽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对方敢在中原武林眼皮底下动这等杀招——青铜祭坛是三百年前中原八宗共铸,刻满各代宗师剑痕刀纹,若被毁掉,便是斩断南北武林的气脉。虎卫前军!
结雁行阵!他扯开嗓子吼,腰间横刀震出鞘三寸。
三十名虎卫几乎是同时翻身上前,玄铁重盾在头顶拼出铁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