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边缘一扯,一粒干枯的穗子骨碌碌滚入手心——米白色的穗粒裹着暗黄的壳,正是前日在洛阳城外,小石头蹲在断玉碑旁捡的那粒丑东西。
原来是这个。苏阳想起昨日午后,那小乞儿举着穗子追在他马后跑了半条街,说这穗子硌得慌,苏公子帮我收着。
当时他只当是孩童的玩物,此刻却觉掌心发烫,穗壳上隐约浮起与拓片相似的纹887路。
情火。他默念一声,眼底翻涌的金红光芒便漫上指尖。
那穗子触到情火的瞬间噼啪轻响,米白外壳裂开蛛网状细纹,一缕极淡的墨痕从中飘出,在半空凝成八个小字:黑渊有眼,九火归心。
系统提示音同时在识海响起,带着少见的震动:检测到上古密文,与情火之源高度关联。
建议宿主优先解析。
苏阳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昨夜在炉鼎空间闭关时,巨鼎虚影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缺口——此刻这八个字,竟像是要往那缺口里填的砖。
苏公子!
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苏阳抬头,正见南宫仆射牵着两匹马立在驿馆朱漆门前。
她穿了件玄色大氅,风掀起衣角,露出里面月白中衣,春雷刀的刀镡在鞍侧闪着冷光。
你要去葬龙台。她开口便是直截了当,我曾在那里见过山壁裂痕,与引渊阵纹路相似。
苏阳的喉结动了动。
前日巷战里,她为替他挡下无名客的阴毒蛊虫,强行催发刀意至小太阳纹路渗血,此刻帕子上的淡粉痕迹还未洗净.
第二百四十章 风雪不掩刃光寒
他张了张嘴,想问为何,却见她眼尾极淡的红痕——那是昨夜替他守夜时,被寒风吹的。
我去。
话音未落,青锋剑的嗡鸣已刺破空气。
轩辕青锋从院角转出来,乌鞘剑背在身后,发间银饰叮当作响:轩辕家不欠人情。
昨夜你替我挡下老铁匠的碎骨掌,救了我剑心。
此行,我还你一战。
她的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半道弧,像是在划清某种界限。
苏阳却注意到她握剑的手——指节泛白,分明用了极大力气.
三人沉默对视。
晨雾里飘来老黄煮的热粥香,混着马粪与铁锈味。
苏阳忽然想起《心鼎录》里的话:孤者无援,孤者连心。他摸了摸怀中的断穗,又看了看南宫仆射腰间的春雷刀,轩辕青锋背后的乌鞘剑,终于点头:北地风寒,刀剑,莫离手。
三日后。
雁门关外第一驿的驿卒缩在门后,看着三骑踏雪而来。
他的手攥着衣角,指缝里渗出冷汗:官爷,昨夜有黑衣人烧了北行舆图,所有路线...
所有路线皆毁?轩辕青锋的马鞭啪地抽在门框上,惊得驿卒打了个踉跄。
苏阳翻身下马,雪沫子从靴底溅起。
他取出那粒断穗,情火在指尖流转如活物。
穗中墨痕突然暴涨,在半空投出一道虚影——是北莽西部的山脉走向,其中一条隐在峡谷阴影里的小径,正泛着幽蓝的光。
那、那是守火人!
稚嫩的声音从马腹下传来。
小石头裹着不知从哪捡的破棉袍,冻得鼻尖通红,怀里还揣着半块硬馍:前日在洛阳,有个白胡子老头摸我脑袋,说这穗子是守火人留的,要交给带火的大哥哥...
苏阳蹲下身,替他理了理歪到耳边的棉帽:那老头长什么样?
高,可高了!小石头踮起脚比划,留着长胡子,腰上挂个酒葫芦,对了!他突然眼睛发亮,他说等大哥哥往北走,会遇到火里的眼睛,要小心...
石头。苏阳摸出块碎银塞进他手心,回洛阳找老黄,他会给你热汤喝。
小石头攥着银钱,却不肯走,只扒着马镫看那道虚影:大哥哥要去黑渊谷吗?
我听老头说,那里有...
石头!老黄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莫要添乱!
小石头吐了吐舌头,撒腿跑向老黄。
苏阳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原著里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往往最关键的线索,就藏在最不起眼的人手里。
夜宿驿站。
炉鼎空间里,苏阳盘坐在巨鼎前。
他将断穗、拓片、密信一字排开,情火在指尖凝成光笔,在虚空里勾画北莽地形。
忽然,鼎身纹路剧烈震颤,第九道人影竟从模糊变得清晰——那是个穿玄色长袍的男子,眉目与他有七分相似,唇瓣开合间,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沙:八主未醒,唯你先行...莫信归位,那是夺舍。
系统!苏阳猛拍鼎身,为何没有提示?
识海一片寂静。这是系统绑定以来,第一次没有回应。
他猛然睁眼,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窗外,南宫仆射与轩辕青锋的身影在月光下交叠——前者抱刀静坐,刀鞘上的小太阳纹路泛着幽光;后者靠在廊柱上,剑穗被风卷起又落下,像在数着更漏。
若九主归位是陷阱...苏阳摸着心口,那里残魂与巨鼎的共鸣突然变得灼痛,我带她们北行,究竟是拯救,还是引祸?
黎明来得极快。
风雪毫无预兆地卷起,将驿站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南宫仆射将最后一块炭丢进火盆,火星子噼啪炸响:该走了。
轩辕青锋已经翻身上马,青锋剑在鞘中轻鸣。
她低头看向苏阳,眉峰被雪片压得微垂:再等,雪会封路。
苏阳站在驿门前,望着北方被风雪遮蔽的天空。
他摸了摸怀中的断穗,又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拓片,最终翻身上马。
三匹马的马蹄同时踏碎积雪,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此去非为破敌。他的声音被风卷散,而是寻根。
南宫仆射的手抚上刀柄,春雷刀的嗡鸣混着风声:根若已腐,便斩之。
轩辕青锋突然笑了,剑穗上的银铃叮咚:孤云不怕风,就怕无路。
三骑身影渐没于风雪。
而在更北的方向,黑渊谷深处九柱祭坛上,中央血字正缓缓变化——九主临渊的笔画逐渐淡去,新的字迹从血污里生长出来,每一笔都像是用刀尖刻进石头:首主归途。
驿站的炉火在他们身后渐渐熄灭,最后一点火星子挣扎着跃了跃,终究没入灰烬。
风雪中,三行马蹄印延伸向北,像三把指向深渊的刀。
风雪卷着碎冰打在脸上,苏阳的睫毛结了层白霜。
他望着前方被雪雾笼罩的驿站,檐角雁门第一驿的木牌歪在雪里,半块驿字被啃得只剩骨架——像极了北凉边境那些被北莽马队踏碎的哨卡。
到了。南宫仆射的声音裹着刀(钱钱赵)鞘的嗡鸣,春雷刀在她掌心转了个刀花,劈落马首前垂落的冰棱。
三匹马几乎同时打了个响鼻,马蹄陷进半尺厚的积雪里,在驿站门前压出三个深窝。
轩辕青锋先翻身下马,玄色斗篷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青锋剑的银穗虎。
她踢了踢门闩,朽木咔地裂开条缝:十年前我随父亲来雁门关,这驿站还挂着新红绸。话音未落,门内扑出股霉味,混着冷灶的烟火气,呛得她皱起眉。
苏阳最后下马,手按在腰间布囊上——里面裹着断穗、拓片和密信。
他借着拍马颈的动作,指尖在布囊上轻轻一压,情火在掌心凝成细流,顺着指缝渗进囊内。
这是他新悟的情火探物,能在不取出物件的情况下感知是否被动过手脚.
第二百四十一章 首主归途,九主归位
有虫蛀。南宫仆射突然出声,刀背点向驿站东墙。
苏阳顺着看过去,墙根处结着蛛网,蛛网上黏着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铜鳞——北莽暗卫惯用的蚀骨蛊标记。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左手不动声色地扣住布囊带扣。
三人鱼贯进了驿站。
木梁结着蛛网,火盆里只剩半块炭,勉强撑着豆大的火苗。
苏阳把布囊搁在桌案上,指尖在断穗上轻轻一灼——情火遇纸即收,墨迹却像被风吹开的墨汁,在纸上晕出九曲回环的纹路。
是秘道。他低喃,手指顺着纹路移动,在第七个转折处顿住——那里用朱砂点了个血珠,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入者魂蚀。
更远处,黑渊谷底的位置,竟绘着个鼎纹,和炉鼎空间里的巨鼎纹路分毫不差。
系统。他在识海轻声唤,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系统这次没沉默,却只传来机械的低鸣:检测到上古禁制波动,建议规避。
规避?
苏阳盯着那血字,喉结887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炉鼎空间里那个与自己相似的身影,想起夺舍二字像根刺扎在心里。
如果这秘道是警告,那为何要在断穗里藏图?
如果是陷阱,为何又要标出血禁?
阿苏。南宫仆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异样的沙哑。
苏阳抬头,见她抱刀站在门槛处,刀鞘上的小太阳纹路正泛着幽蓝的光。
那些原本暗红色的刀纹竟在蠕动,像活过来的蛇。
刀意被引动了。轩辕青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青锋剑的剑气如银蛇般缠上春雷刀鞘。
她的剑尖微微发颤,有东西在喊归位。
南宫仆射闭目深呼吸,再睁眼时眸光冷得像淬了冰:不是引动,是召唤。她的拇指摩挲着刀镡,那里刻着春雷二字,像有人在我刀魂里种了根线,北莽方向一扯,刀就想自己飞过去。
苏阳的手按在胸口。
那里残魂与炉鼎的共鸣突然变得灼痛,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戳他心口。
他想起昨夜鼎身人影说的八主未醒,唯你先行,想起系统第一次沉默时的恐惧。
我去闭关。他突然开口,炉鼎空间时间流速五倍,三小时够我推演出引渊阵和情火的关联。
南宫仆射转头看他,刀纹仍在蠕动,却被轩辕青锋的剑气压得缩成细流:要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