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山今日要讲“兵法虚实”，这是他计划里的关键一步——既为策论找灵感，也为了那条“卯时听潮亭练剑”的线索。
回廊的青石板被露水浸得发滑，他刚转过月洞门，就听见细碎的脚步声。
是姜泥。
她穿了件月白短打，发尾用根青绳随意扎着，怀里抱着本《春秋》，书角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晨光从廊顶的瓦缝漏下来，在她眼尾投下片阴影，倒显得那点倔强淡了些。
四目相对的刹那，姜泥的脚步顿了顿。
她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像只受惊的雀儿，从苏阳的眉峰跳到他腰间的青布囊上——那里面装着他昨夜写的策论草稿。
“姜姑娘。”苏阳拱了拱手，声音放得极轻，“早。”
姜泥没应声，却也没像往日那样冷着脸错开。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突然低头加快脚步，裙角扫过苏阳的鞋尖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梅香。
苏阳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轻轻敲了敲青布囊。
系统面板在他脑海里浮出来：“姜泥好感度15%。”他早算过，原身从前见了姜泥就躲，昨日那篇策论里提到“北莽轻骑”时，他刻意用了前楚旧都的地名当例子——姜泥虽装作不在意，却在他说话时多停留了半刻。
“再加5%。”他摸了摸袖中那本《楚史残卷》，封皮是他用旧书纸糊的，题字“故国不在城垣，而在人心”是用前楚小纂写的，“她若动了心，自然会捡。”
听潮亭的讲学持续了两个时辰。
李义山讲“实则虚之”时，苏阳看见姜泥站在亭外的梧桐树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绳，目光几次往他这边飘。
等老先生拂袖离去，他故意落在最后，翻书时“不小心”让那本《楚史残卷》滑了出去，骨碌碌滚到姜泥脚边。
“哎——”他作势要捡，姜泥却先一步弯腰拾起。
她的指尖碰到书脊时突然一颤，低头看见封皮上的字，眼尾的泪痣跟着抖了抖。
“这书...”她抬头时，眼底浮起层薄雾，“你从哪弄来的？”
“在书肆淘的旧本。”苏阳摊手，“姜姑娘若爱看，送你便是。”
姜泥没接，只是将书抱在怀里，转身时裙角扫过他的手背0 ....
他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看见她耳尖通红，像被火烧过的枫叶。
次日卯时，苏阳在听潮亭的石桌上找到了那本《楚史残卷》。
书里夹着张薄纸，墨迹比他的浅，是用前楚宫调写的小楷：“楚国宫灯，三十六盏，熄于子时三刻。”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原身记忆里，前楚灭亡那晚，皇宫确实点了三十六盏长明灯，史书只说“宫阙尽毁”，却没人知道灯是在子时三刻灭的——这是只有前楚皇室才知道的秘密。
“叮——”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姜泥好感度+5，累计20%，当前任务完成度100%。奖励已发放至炉鼎空间。”
苏阳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颤。
他望着晨雾里若隐若现的听潮亭飞檐，突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姜泥肯暴露这个秘密，说明她信他了。
暮色漫进东斋时，苏阳摸出枕头下的青铜令牌。
这东西从他穿越过来就发烫，此刻竟烫得他掌心发红。
他闭目凝神，意识突然沉了下去——
眼前是座青石板铺就的石室，墙上嵌着夜明珠，照得石案上的《大黄庭》残卷3.5泛着金光。
空气里浮动着松脂的清苦，混着石壁渗出的潮气，裹着他的鼻尖。
苏阳喉结动了动，指尖刚触到残卷泛黄的纸页，系统提示音便在脑海炸响：炉鼎空间时间流速10:1，当前剩余可驻留时长：三十日。
他深吸一口气，盘坐在蒲团上。
残卷第一页写着气海为根，三花聚顶八个魏碑体大字，墨迹里似有流光游走，竟顺着他的视线钻进眉心。
原身那点零散内力突然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攥成线，沿着《大黄庭》记载的冲脉十二穴缓缓攀爬。
第一日，他额角沁出冷汗。
当内力冲到紫宫穴时，仿佛有团火在胸腔里烧，疼得他指甲掐进掌心.
第九十八章 炉火初燃，师娘暗顾
可那股热流竟比昨日更驯顺，他想起姜泥耳尖的红，想起石桌上那张前楚宫灯的字条，念头刚起，热流便顺着玉堂穴直窜璇玑穴。
第二日，石室夜明珠的光暗了又亮.
苏阳发现自己能看清石壁上每道凿痕的走向，能数清残卷纸纹里二十七条纤维——系统的感知强化在这方空间里被放大了十倍。
他照着残卷口诀引气入中脘，突然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的轻响，像是春冰初融。
第三日破晓时分，他睁开眼。
原本滞涩的内力此刻如活鱼般在经脉里游动，每过一处穴位便留下温热的余韵。
他试着运气击向石案，掌风扫过的刹那，案角那盏青铜灯竟被掀得转了三圈——这等威力，分明已触到八品武夫的门槛。
叮——《大黄庭》第一重小成，内力凝练度+30%。
系统提示音未落，苏阳便觉意识被轻轻一拽。07
再睁眼时，东斋的窗纸刚被月光染成银灰，更漏才敲过两响。
他摸了摸腰间，原本身子虚浮的无力感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骨子里的清冽，连呼吸都带着松涛般的回响。
同一时刻，书院后巷的槐树下，谢扶正攥着袖口发抖。
柳元昭的折扇尖抵着他胸口，檀香混着冷意钻进他鼻腔：三日前你说那小子是个废物，昨夜他却能震裂青石板？扇骨重重戳在他锁骨上，一个寒门小子，竟敢动我安插的死士？
查他底细，若有北莽嫌疑——柳元昭眼尾微挑，直接交刑房。
谢扶喉结滚动两下，月光照出他额角的冷汗：柳大人放心，学生已买通膳房的张婶。
软筋散下在他今日的粳米粥里，等李夫子讲《孙子兵法》时...他露出阴笑，他若当众瘫在地上，齐夫子再护着，也得扒了他书院的皮。
次日卯时，苏阳端着青瓷碗站在膳房窗口。
粳米粥的甜香混着极淡的苦杏仁味钻进鼻腔，他垂眸看了眼碗底浮着的米粒，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叩——系统的感知强化正顺着嗅觉翻涌，那丝若有若无的药气，分明是软筋散的特征。
他不动声色喝完半粥，将碗底残留的药汁用帕子蘸了，转身时不小心撞翻张婶的菜篮。对不住。他弯腰捡菜，帕子在张婶围裙上擦了擦，药汁便神不知鬼不觉渗进粗布纹路。
巳时三刻，李义山的《孙子兵法》讲到兵者诡道。
谢扶坐在末排，正用指甲掐掌心压着得意。
突然腿弯一软，他差点栽倒在书案上。
再抬眼时，眼前的字全成了重影，冷汗顺着后颈往下淌——他分明没喝那粥！
谢扶，你这是何意？齐夫子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
谢扶咬着牙想站起来，膝盖却像泡在醋里的软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满座学子哄笑，连李义山都放下书简挑眉：谢监院弟子这是行大礼？
软筋散...谢扶喉间溢出呻吟。
齐夫子瞳孔骤缩，令人搜了谢扶的袖袋，竟翻出半袋未用完的药粉。
张婶被带上来时，哭哭啼啼全招了：是谢公子给的钱...说要给苏公子一个教训...
暮色再临东斋时，苏阳摸出枕头下的青铜令牌。
残卷上的三花聚顶四字在他脑海里翻涌，他分明记得，方才收书时，残卷最后一页的空白处，竟多出一行淡墨小字：第二重需引炉鼎之气，方得大成。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晚风，指腹摩挲着令牌上的云纹。
姜泥耳尖的红，南宫仆射腰间的绣春刀，徐脂虎裙角的银线——这些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重叠。
系统面板浮出来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或许，是时候去听潮亭外，等那道熟悉的梅香了。
炉鼎空间的石壁上，青铜灯树摇曳着豆大的火苗。
苏阳盘坐在蒲团上，残卷悬浮在膝头，三花聚顶四字正泛着幽光。
他能清晰感觉到，先前在书院反制谢扶时耗去的内力，此刻正顺着《大黄庭》的脉络疯涨——第一重圆满的气感像活物般在经脉里窜动，从丹田到百会穴，最后凝在指尖，竟在空气中压出细微的爆响。
叮——《大黄庭》第一重修炼完成。系统提示音响起时，他的衣摆突然无风自动。
苏阳垂眸看向掌心，淡青色的气劲正沿着掌纹流转，连袖口的云纹都被吹得翻卷，隐隐有风雷之意擦着耳际掠过。
他试着提气走了两步，靴底与青石板相击的声音比往日沉了三分，像是有重物压在脚腕，却又轻快得像是要飘起来。
推开学舍竹门时，暮色正漫过檐角。
几个抱着书简的低年级学子迎面走797来，原本打闹的声音突然卡壳。
为首那个穿青衫的少年脚步顿了顿，竟侧身让出半条路，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只低低唤了声苏学长。
苏阳挑眉，看见他们眼底的敬畏——昨日还因他出身寒门指指点点的少年们，此刻连目光都不敢多停留。
魅力增幅（初级）生效中，目标女性感知提升30%。系统提示在脑海里炸开，他这才注意到，方才学子让路时，自己的呼吸比往日更稳，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莫名的说服力。
苏阳摸了摸鼻尖，唇角勾起半分笑意——看来系统说的魅力，不只是皮相，更像是某种气场的自然外溢。
苏公子。
远处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苏阳抬眼，便见两匹青骢马停在书院外，马上的侍女翻身下来，恭谨地掀开马车帘。
一道素色身影款步而出，月白裙角绣着银线缠枝莲，在晚风中荡出温柔的弧度。
徐脂虎。
他想起书院里的传闻——北凉王徐骁的大女儿，虽未封郡主却掌着内宅权柄，连徐凤年小时候闯了祸，都是她拿藤条抽完再抹药.
第九十九章 你以为耍些小手段就能扳倒他？
此刻她站在银杏树下，发间只别了支青玉簪，倒像是哪家的贵女来逛书市，而非北凉王府的主母。
听闻苏公子连破谢扶的局，本宫特来送些灯油。徐脂虎接过侍女递来的锦盒，指尖抚过盒上的鎏金云纹，东斋的烛火，可不能因油钱暗了。
苏阳垂手行礼，目光扫过她鬓角微乱的发丝——那是方才下马车时被风掀的。谢郡主。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灯油钱，学生还出得起.
徐脂虎抬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哦？
女子持家如执国政。苏阳望着她腰间的翡翠玉佩，那是北凉王府内宅主母的信物，柔中带刚方能久安。
若学生连这点灯油都要靠赏赐，倒显得郡主治家不严了。
银杏叶簌簌落在徐脂虎肩头。
她伸手接住那片叶子，指节微微发紧——三年前丈夫病逝，她独自撑着王府内宅，听了太多孤儿寡母难持家的闲言。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却像是看透了她夜里对着账册揉眉心的模样。
你倒是懂些人情。她轻声道，声音轻得像叹息。
苏阳注意到她眼底那抹孤寂，像是深潭里的月光，刚泛起涟漪便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