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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千户,咱们一日一夜之间,赶了四百余里路,连换三个方向,你看看这样是不是已经甩脱身后追兵?”
说话的是一个拿着巨大墨笔的长须老头,跳来跳去的宛如猿猴。
听他的语气,甩脱了敌人,似乎还不高兴。
“是啊,依我看,就得路上留点记号,让他们追上来。
尤其是那陆无病……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一个十七岁的小崽子,怕个什么?
真等他追上来,老夫就一盘子砸碎他的脑袋,也让这老家伙尝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
接话的是一个满面长髯的威猛老头,手里拿着一片巨大的黑铁砚台……
重约七八十斤的铁砚台,在他手里,像是薄木板一样,时不时的在耳畔挥舞,扇着风。
显然耐不住天气躁热,心中烦闷。
此人身边,还有两个奇形怪状的老头。
一人头大如斗,四肢纤细,手里拿着一张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白纸,伸手一挥,隐隐结成巨网。
另一人,却是身形高瘦,马脸狭腮,手中捧着一个半透明瓶子。
瓶中黑色墨水涌动着,隐隐有着毒蛇蜈蚣露出头。
这四人,正是桐山四奇,纸笔墨砚。
乃是江湖奇门高手,被金鳞卫收罗旗下听用,追拿大盗,建立功勋。
平日里威威吓吓的,行事肆无忌惮。
如这等不黑不白的灰道高手,金鳞卫中收集了不知多少。
一般情况下,听从金鳞卫命令行事,闲暇时候,暗中做一些打家劫舍的事情。
有着一身官皮,他们日子过得,比寻常江湖中人自是舒服许多。
当然,也就没有那么自由。
千户童奇转头望了望被绑得严实的陆长风和陈玉莲,还有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护院家丁,冷笑道:“就在这里等着吧,如果我猜得没错,姓陆的也该来了。”
他躬身向着庙门大树恭敬行了一个礼,笑道:“到时还请黎前辈亲自押阵……此子杀官劫掠,手下尽多无辜性命,实是罪大恶极。听说,他与长乐公主更是私交甚笃,万不能留。”
“放心,王爷既然派老夫前来,此事自是万无一失。只要他敢过来,老夫就敢杀给小公主看……看看这位【南剑】,在老夫流风剑下,到底能撑过几招?”
树上传来一声低哑轻笑。
只见风过树摇,不见人影。
……
第178章 埋伏设陷,一剑破法
“童兄弟,你也未免太过小心了,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被江湖吹捧几句,称之为年轻一辈四大高手,你还当真了?”
一个方面大耳,环眼阔口的黑甲壮汉,拎了拎手中长枪,冷笑道:“有我龙骧军三百精锐在此,莫说只是针对一人,就算是天星宗倾巢而动,也休想讨得了什么便宜。”
“吴兄,江湖争斗不比沙场杀伐,若中正面摆开阵势,龙骧军天下精锐,自然不惧何人。
但陆无病此人,却不能以常理度之,小看他的人都死了。”
对于龙骧军千户吴缺,金鳞卫千户童奇倒也不敢怠慢。
对方是翼王那边的关系,随行的更有翼王府供奉先生苍山客黎云中黎掌门。
黎云中如今年纪将近花甲,突破先天境界已有六年,一手流风剑在武林之中也是大有名声,在翼王府中,也是身份重要得很,多得王爷倚重。
有他在此,也轮不到自己这些人说话。
再说了,恭王府那些谋士也不知怎么就说动了翼王府的臣僚,两方到底是在打着什么主意,童奇也有些搞不明白。
他只懂得,这一次前去明阳府,关系到东南大局,关键人物就是陆无病。
若是能解决此人,一切都好说。
否则,就有无穷变故。
“两位大人暂且勿忧,依在下看来,陆无病一个人倒也无甚大碍。
只不过,自他上山之后,天星宗励精图治,令三脉归一,声势大涨。
如今引他父母出来,咱们又故意留下一点线索,只要不是瞎子,总能看清明阳城中局势错综复杂,凶险得很。
如此情形,他自是不敢调动门下弟子大批前来。因此,就算是前来营救,也必然只是带了少量人手。
有金鳞卫和龙骧军兵马在此,设下埋伏,又有黎老前辈坐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得半点差错。”
一个书生模样,留着两抹小胡子的三十来岁青年,智珠在握缓缓说道:“只待擒杀陆无病此人,天星宗欧阳正又是远在历阳,其宗门弟子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
到时候,不管那太平军如何精锐,又岂能挡得了我西路总兵府三卫兵马联手?”
此人正是紫阳宗长老遮天手左狂本家侄儿,身为总兵府幕僚,此次明阳攻防,暗地里就是他在居中联络,奔走各方。
虽然其人身份地位不高,但是,口才计谋俱皆不凡,竟似把几方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势力联合在了一起,同时针对天星宗,针对陆无病。
“依我看,还是不能大意。尔等有所不知,那陆无病实力之强横,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东郡月影堂一夜被灭,当时就有东夷刀道大家断水刀长田新一在场,只是过手数招,就死在他的剑下……”
童奇想了想,吩咐桐山四奇道:“天耳翁,你注意仔细探查各方动静,三十里外,有人马靠近,就得提前报上。
彩云翁,趁着此刻晚霞,提前在庙外布下你的五毒清风瘴,防备有高手潜入。
长须翁,你把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头颅割下,挂在长杆之上。把陆长风夫妇移到庙中。”
“是,早就看不过去这大脑袋龟孙子了。”
长须拖地,如同猿猴一般的老头,狰狞笑着,就向着一溜马车走去。
那里正有一个身上骨骼扭曲,嘴里流淌鲜血的青年大个子,正在破口大骂。
“你等先不要猖狂,等我家少爷前来,全都得砍了脑袋喂狗。”
“呸,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身为朝廷势力,竟然敢冲我陆家下手,也不看看在明阳城,在天星峰下,到底是谁的地盘?”
“死矮子,你想干嘛,想咬老子的蛋吗?脸色摆开谁看呢?”
王铁头红着眼睛叫骂着。
他输人不输阵。
先前发现不对,立即拼死搏杀,虽然如今他的【龙筋虎骨拳】练到了精通境,配合内气,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千五百斤力,战力着实不凡。
但是,遇到一流高手,却还是差了不少火候。
此时内外俱伤,眼睛都被血糊住了,自知已是必死,当下就要过个嘴瘾。
同样伤重,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王忠和唐奇两位,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躺在地上艰难呼吸。
心中既希望少爷早点赶到,又希望少爷永远不要过来。
这么多高手,外围还有着数百精锐兵丁,显然是个刻意针对的陷阱。
就算少爷实力强横,不惧围攻,但是,投鼠忌器的情况下,很可能真的被人暗算。
尤其是,在那庙外大树之上,还躲藏着一个苍山名宿,先天剑客。
陆母陈玉莲,此时已经悔青了肠子。
喃喃哀泣道:“都怪我,怪我脑子蠢笨,不懂得防备人心,最后害人害己。
该死的王腾,竟然联合外人,构陷家中主子,你好大的胆子。”
“姑奶奶可不要冤枉了好人,小的只是听令行事。
你家那小子胡作非为,杀官造反,侯府若是不早早表态,亲自动手,岂非遭受连累?这可是二老爷亲自写下的书信,那还有假?”
王腾在一旁冷笑道:“老太君生病虽然是假,但你这做女儿的,却是跟着一个泥腿子,成天在外搞事,连累自家人。就算是被家法打死,也是死得其所。”
哇的一声,陈玉莲被气得吐了一口血。
“不用问了,这狗奴才定然是被钱财买通,私下里偷取二兄印信,前来明阳骗人。
否则,侯府很少与咱家联系,又怎会知道咱们家的现况?更别提知道无病孩儿所做的事情。”
陆长风面色惨淡,头脑不知为何,越是紧急关头,越是变得冷静。
他一眼就看穿了这个侯府管事的虚张声势。
扯什么家法,说什么连累。
其实都是假的。
明阳府以及天星宗发生的事情,除了利益相关者,其他人根本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侯府那里又怎么可能插手其中?还编出一个老太君病危的消息来诳骗他们出行?
几句话时间,那长须老叟把手中长笔收起,从腰间掏出牛耳尖刀,揪住了王铁头的头发,就要一刀挥落,把他的脑袋斩下来。
突然。
“嗡……”
众人耳中就听到一声琴音。
长须翁身体一颤,脑子微微晕眩,眼中落下泪来。
他想起了当初自家儿子下山行走,被路过的父女两人斩下头颅,交给当地官府领赏的往事。
那一次,他千里追凶,结果,被对方斩断一条腿,好不容易逃将出来,不敢再去报仇,这几十年,就一直蹦着跳着。
他哪是喜欢蹦跳啊,这不是一条腿是假腿,用不上力,不得不样古里古怪的行走吗?
若非他修为高深,轻功极好,能大致掩饰自己腿部的残缺,很可能每天都生活在众人嘲笑的眼光之中。
往事如烟,噬魂刻骨,就算以他凶残嗜杀肆无忌惮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住悲从中来。
噗噗……
还没等他发现不对。
胸前已经出现两股血泉。
危急之中,长须翁只来得及偏了偏身体,避过身体要害,左腿用力一点,倒翻跟头跃出五六丈,重重跌倒在地。
身后的天耳翁手中白纸,化为云雾般,向着前方挥出,密密麻麻的,就在天空布下一层细网。
他的耳孔里,此时也流出黑血,眉头紧紧皱起,面上泛显悲苦神色。
不但是他,在场七八位高手,同时神情微愣,身形摇晃。
显然全都受到影响。
童奇面色大变,怒吼道:“七情天音,是谁在弹琴?”
左寒山紧紧捂着自己的心脏,半跪在地,也是抬头高呼:“先杀操琴者,陆长风那里……”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