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此山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自天地初分,海陆灵脉形成之际,便有一线灵气从花果山中跨越茫茫东海,沟通东海中心的紫府洲群岛,是五大部洲和紫府洲群岛地气龙脉交流的通道,花果山作为灵脉延伸的前沿,自然沾染了紫府洲无量气运,故而虽本身不算顶级神山,却也在气运浇灌下渐渐发展成不逊顶级洞天的灵山福地。
因着花果山和紫府洲联系极深,自然沾染了巨大因果,常人早就无福消受。
在东王公登顶三界,紫府洲成为万界首胜之地后,花果山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气运更是宏大,让诞生于此地的原生主人受益无穷,修为突飞猛进。
话说在久远之前,花果山诞生了一只不入周天十类的猴子,乃是混世四猴之一的赤尻马猴,在花果山开辟水帘洞,成为一代大妖,受益于花果山无量气运,成为混世四猴中过的最好的一个,早已修成准圣,曾一度威逼淮河龙君。
在大禹时代,赤尻马猴无支祁兴风作浪,掀起滔天洪水肆虐人族,被身怀秘密使命大禹以淮井镇压,本该压上天庭斩妖台,只是天帝念及花果山和紫府洲之间的一点渊源,暂且留他一命,令大禹将其永镇龟山之下。
后来东王公无意中得到了混沌魔猿的心脏,以其精血助青童君证道混元,以心脏中凝聚的斗战法则祭炼成力量种子成就帝释天的虚拟道果,自此和和混世四猴的渊源更深了一层,才允许妖皇帝鸿将他救出来,赐还了他的自由身。
只是经次一役,无支祁和花果山的缘分也就断了,只得另觅洞府,不敢再回花果山。
而三界众大能不是花果山孕育的先天之主,更不敢沾染上无量因果,久而久之,此山便就无人居住,只有一群自无支祁时代就存在的猴群世代啸聚于此。
且说花果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此石不是凡俗,盖自天地开辟以来,混沌魔猿遗留四滴精血之一,在三界中飘飘荡荡寻觅机缘,忽有一日天上落下一块五彩神石,在虚空中和精血激荡碰撞,竟尔一起跌落在花果山山顶,渐渐融合为一。
五彩石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
石猴甫一出世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上天界轮值帝君玉清真王,驾座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仙卿,见有金光焰焰,真王默运天机,心下略有所得,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
二将果奉旨出门外,看的真,听的明。须臾回报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小国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服饵水食,金光将潜息矣。”
真王早知此猴根脚,知晓与青帝、佛首有所渊源,不过青帝那处,已经收了六耳猕猴为徒,也算是了了因果,只剩下佛首一处,思及佛道之争,本想派人捉拿来,又顾忌佛门反应,只得暂时按下心思,垂赐恩慈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天庭群臣中道门势力颇大,尽皆以玉清真王为为首,虽对石猴各有心思,却也不敢违背圣旨,纷纷应是。
而在同一时间,佛界极乐净土之中,佛门三尊神念交流,虚空中金光万道,莲华朵朵,现出三尊法相,佛首帝释天如来面相威严,接引阿弥陀佛宝相慈悲,万佛之母准提面色庄严,法身横跨无尽时空,在一切有情众生迷障之中引渡轮回,普渡娑婆万界中堪忍之苦。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灵明石猴出世,我佛门继韦陀之后又一尊沙门护法即将归位。贫僧感应天机,忽觉我佛法光大之期已然初露曙光,此猴于我佛门大为重要,不可等闲视之。”
接引能感应到的,准提和帝释天自然也能感知,各自露出欣慰之色,看着那石猴在下界活动,准提笑道:“师兄所言甚是,此猴不但和佛首有不小渊源,更关乎佛法光大,需防儒道势力暗行不轨,贫僧打算亲往护持,二位佛友以为如何?”
帝释天金色面容无甚波动,淡淡道:“有准提师兄亲自关注自可保无虞,只是我教大乘佛法早已圆满,一直未得到东进南传的机会。如今下界纷乱,潜龙已入彀中,接引佛友多年前撒下的网也是时候收拢了。”
准提道:“师弟之言正和我意,南瞻部洲是人道气运汇聚之地,此前一直被儒道把持,我佛门欲进无门,不期师兄多年前随手一步闲棋,本以为是想捕捉一条大鱼,没成想竟网到一条真龙。如此深不可测的因果造诣,贫僧佩服。”
接引淡淡道:“此事实乃因缘所致,大汉圣庭罢黜百家独尊儒法,使得南瞻部洲诸子百家尽没,天下学说不归于儒则归于法,这才有了儒教的成立,以及现如今儒学的昌盛。”
“只是凡事皆有两面性,君权和臣权从古至今便是对立存在,臣强则君弱,君强则臣弱。南瞻部洲文武百官尽皆出自儒家,彼此阶级相同,面对君权压迫时同气连枝,本能的反过来压迫君权,甚至从思想上塑造符合儒家利益的君主,乃至董仲舒大倡君权神授,以神权限制君权,以致上下一日百战,大汉朝数百万年来君臣争斗不休,外戚、宦官、勋贵轮番上场,皆因儒家失去制衡,已经对君权形成巨大威胁,君王不得不依靠这些政治势力达成平衡。”
帝释天和准提点头称善,接引所说在三界大能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大汉立国之初最大的使命就是兴盛儒学,助孔丘立教成圣。
只是这虽然是大汉朝最初的使命,却不是唯一存在的理由。任何组织一旦发展壮大起来,便会诞生独立的意志,很难再完全受某一个人控制,当权者在行使权力的同时,也会受权力的裹挟,做出许多身不由己的决定。
这也是凡间王朝中许多大人物都沦为政治动物的原因,很多选择不是发自自愿,但组织本身会本能的迫使众人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渐渐泯灭了人性。
第四六七章 菩提下界,石猴称王
大汉圣庭是由千千万万的人族组成的庞大帝国,有着完整的体制,汇聚着无数人的意志,非是某一个人的帝国,成立之后帝国意志本身就有了想要永久延续下去的本能,会驱使着当权者做出种种对大汉稳固有利的选择,包括君权和臣权的制衡,以及圣皇打压儒家,打破思想、政治、学说上一家独大的垄断局面,只有形成复杂而有效的平衡,才能避免绝对权力滋生的绝对腐朽,让帝国长盛不衰。
这是帝国的本能意志在冥冥中起着作用,表现在外就是治国之道、权谋之道、君王的御下之术、臣子的为官之道等等,所谓的帝王之术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
“被大儒贾谊嘲讽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景帝,重用西昆仑道童出身的国师东方朔、宠幸方士栾大的武帝,摒弃儒家灌输的王道、提倡王霸之道杂之的宣帝,如此种种作为都是为了重新引进道门势力制衡儒家,只是儒家在南瞻部洲树大根深,尤其绝地天通之后,圣皇无法以一人之力压服万方,才没能成功打破儒家在南瞻部洲中渐渐形成的铁幕。”
帝释天手捻佛印,威严的面容上显露笑颜,恰如春风解冻,暖意拂过人间,人人心悦意宽,佛心不知所起,却佛意绵绵。
“如今王蟒乱政,儒家新旧儒学分裂,铁幕被撕开裂缝,正是各方势力入场南瞻部洲的大好时机,道门早已启动棋子,以道子刘玄入主绿林军,潜龙在气运相激之下,冥冥中和佛门靠拢并不足为奇,这恐怕也是人族高层乐意见到的。”
帝释天话音落下,向来善于谋算的准提附和道:“绿林军气势如虹已成气候,道门势大更胜儒家。既然南瞻部洲注定要打破儒家独尊的局面,三方制衡和两方对抗又有什么不同?况且他们中意的潜龙已经和佛门因缘颇深,就算不愿佛门下场,他们也无可奈何。”
接引双手合十:“大善!既然如此,师弟且行动吧。”
准提心念一动,一道灵光落地化作一个道人,白发白须、仙风道骨,手抱拂尘,稽首而立。
准提吩咐道:“须菩提,我需时时警惕天界中的圣人亲自出手干预,下界之事就交给你了。”
须菩提点头笑道:“且放心,贫道在西牛贺州有一道场,名为灵台方寸山,此次正可派上用场。”说着化光离去。
准提双手十指拨动,暗中遮掩了天机,暂时瞒住须菩提下界之事。
地仙界中如今容不下大罗境及其以上的存在,非大劫或有诏书在身,圣人本尊无法下界,不过各种灵宝却没有此种限制,仍然能在地仙界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须菩提是准提的善尸,斩尸所用先天之物乃是他的本体菩提树,介于灵宝和生灵之间,在下界仍受压制,但没有真正生灵那么厉害,可发挥伪大罗级力量,足以在五大部洲横着走了,甚至比准提化身下界都有用。
再说那地仙界花果山,那石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
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那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都拖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
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
又道:“那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
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
石猴说罢,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
石猴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这却是当年大妖无支祁在此开辟的洞府,只是后来他离开花果山之后,受冥冥中天意影响,没有生灵再进来,遂保留至今。
那石猴也是孕育于花果山,自是此山有缘人,又和上代主人无支祁因果纠缠,继承其洞府水到渠成,只要紫府洲一脉不反对,便就是天定花果山之主。
石猿喜不自胜,急抽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
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
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
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