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暑气渐消,正是纳凉的好时候。每当这时候,也正是村里老人讲故事的时候。
神州沃野千里,而西蜀秦川却是民生疾苦。别说村里,就算隔壁村的隔壁村,也没个读书人。
所有的道理,都靠一个个故事来阐述。在这里,故事不仅仅是故事。
西蜀自古多精怪传说,妖魔鬼怪之事,屡有传闻。村里缺钱缺粮,唯独不缺故事。
听故事与讲故事,是村里唯一的娱乐与教育形式。
阿呆自小就喜欢听故事,尤其是精怪传说,以及西蜀太院,修真界各大门派的故事。
故事不知真假,却也光怪陆离,精彩纷呈,引人入胜。
讲故事的老人,并非本村人,来这小村也有了十二三年了。
老人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一看就是长寿之人,村里人管他叫活神仙。
很多人都想请教老人长寿之法。老人总是含笑拒之,倒也传下一些奇怪的吐纳之法,使得村里人身体素质,较之其他村人好上很多。
“上回我给大家讲到西蜀太院,今天讲一讲太院中一位特殊的人物。”
“爷爷,怎么特殊呀?”
阿呆奇道。
听故事的时候,阿呆总会端个小板凳,坐在老人身边,经常与老人互动。
“因为他是千年来,太院唯一被逐出师门的弟子。”
“啊?被逐出师门?难道那人资质不好?同门相残?滥杀无辜……”
“都不是。”老人摇了摇头,又道:“此人名唤李修缘,是千年来太院不世奇才,爱惜同门,行侠仗义。”
“这就怪了。”阿呆奇道:“那太院不会像阿呆一样呆吧?将这样的人逐出师门,非明智之举,枉为正道翘楚。”
“呵呵。”老人呵呵一笑,宠溺地摸了摸阿呆的头,又道:“太院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保一方平安,自然当得起正道翘楚。”
“哦?那就奇了怪了。”
听了老人的话,阿呆更加奇怪。太院为正道翘楚,李修缘又是一身正气。
太院为何容不下李修缘?
“那李修缘天资不俗,被喻为可能是神州千年来最年轻的飞升修士。此人身兼佛、魔、鬼、道、儒、妖六种法诀。”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阿呆若有所悟,说道:“太院身为正道领袖,所习道法以道诀为主,自然容不得邪道法诀。真是可惜了一代英杰,竟然误入岐途。”
阿呆的言辞颇有惋惜之色,老人不置可否,又道:“李修缘修炼邪法之事,并未外泄。然而他收了六位弟子,一位淫僧,一位书生,一位道士,一个野鬼,一个魔人,一个妖精。”
“啥?”
惊讶的阿呆显些从板凳上摔了下来。这李修缘都收得啥徒弟呀?
一个正道弟子,将妖魔鬼怪全凑齐了,换作我是太院掌教,没把他一巴掌拍死,已经算是轻得了。
老人冲着爬起来的阿呆问道:“你现在觉得应当不应当?”
“应当,应当是应当。”阿呆一脸惋惜地说道:“只是可惜了那李修缘,身为正道弟子,却误入歧途,令天下正道寒心。”
老人微微一叹,又道:“世间事,又岂是正邪两字就能区分的?你还小,又哪里懂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道理。正邪存乎一心,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哦。”
阿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常年听着除魔卫道的故事,正邪不两立,早以深入人心。
今时听到老人的“正邪之说”令阿呆一时间难以适从。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里吧。”老人说完,回头对阿呆又道:“今天你也早点回去吧,我所教你的吐纳之术,你须得勤加练习。”
阿呆搬着小板凳回了自己的草屋,并没有修习老人所教的吐纳之术,还在想着老人今日的故事。
今日的故事,并没有往日的光怪陆离与波澜壮阔,却是石破天惊。
这是一种思想上的石破天惊。
老人虽然没有肯定李修缘的做法,但是话里话外,不乏对李修缘的褒扬之意。
正邪之道存乎一心,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
什么是正邪?
除魔卫道不是正?
助纣为虐不是邪?
李修缘出身太院,以除魔为道为己任,自然是正。
他收留妖魔鬼怪,自然是助纣为虐,非正道所为。
为何爷爷对李修缘颇有赞赏之意?
这些问题自然不是现在的阿呆所能理解的,他纵然聪慧,奈何年纪尚幼,未经事故,哪里懂得人心之复杂。
翌日清晨,阿呆像往日一般早起,继续修炼他的吐纳之术。
老人传给别人只传了一种,他却学了六种之多。只是他修为尚浅,倒未觉得这六种吐纳之术有何特别。
但是他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吐纳之术,与其他人不同。
一则他的吐纳之法,修习起来颇为艰难,二则别人修习吐纳之术只能强身健体,而他的体内却有六股气流,有时候横冲真撞,有时候温顺如绵羊。
“阿呆,我爷爷让你过去一下。”
来人是一位十一二岁小姑娘,声音中还透着几分稚气。
她叫阿花,她爷爷是村长。她和阿呆一样,平日也喜欢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