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子，那个离经叛道的男子，他没有死在无上量劫之中，而是带着被封印的灵魂，于第二世代完成了新生。
赤尊者发觉这一点的时候，菩提老祖已是将他从老巢里揪出。
在进行了一番残忍至极的拷问后，赤尊者将他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这一幕像极了无数年前的那个晚上。
曾几何时，赤尊者曾在这股熟悉的味道里，宁死不屈，最终幸运地获得了赦免。
可惜，在相隔了两个世代，蹉跎了无数的岁月的今天。
他失去了锐气，他失去了一往无前的信念，所以他没能再侥幸生存。
“恭喜你，再不用浑浑噩噩地活着，再不用受天道支配，做一个没有灵魂的奴隶，不用谢我，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菩提老祖如是说道。
话落的那一刻，菩提老祖杀死了赤尊者。
在某种意义上，菩提老祖给予了赤尊者永恒的自由。
他解脱了。
可是菩提老祖仍旧身陷囹圄。
“小武神……唉！”
菩提老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人，而感到万分纠结。
他害怕与小武神相见，害怕想起万天罗域的终焉之日。
他害怕被逼说出真相，使得那无上量劫再度降临。
从第一世代延伸到第二世代，再度将他的一切摧毁。
可是他明白，无论怎么逃避，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
世代轮转，他如今的成就来之不易。
无华者，亦或是九步圣人，他马上就要登临于此。
仅仅只差一步，他便能跨越两个世代的壁障，打破天道给他既定的命运。
循着那开天辟地的圣人之道，由此成就永恒。
小武神的出现打乱了一切。
菩提老祖甚至一度怀疑过，为何小武神偏偏会出现在断崖塔第二层？为何他偏偏会加入到朱厚照的阵营？
难道，这一切都是朱厚照的安排？！
若当真是如此的话，这一世代，菩提老祖心心念念，追寻了无数年的圣人之位，怕是永远无望了。
有谁能争得过朱厚照？元始天尊那家伙，不也是在他身上吃了瘪？
菩提老祖心中苦涩。
得证道果，是他最大的梦想。
如今徘徊在入口处，迟迟不敢向上探索，他亦是觉得憋屈。
从入断崖塔开始，第一层到第二层，第二层到第三层皆是畅通无阻。
他还意外地撞见了熟人赤尊者，得到了关于道境分身三人的讯息。
苦苦等待两日，他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又是三天过去了，菩提老祖还是处在犹豫不决的边缘。
正当他理清思绪，暗自鼓气，准备好向上而去的时候。
终于，有人提前来为他排忧解难了。
小武神受不了枯燥的等待，亦是被心中因菩提老祖而起的，那股莫名的逃避情绪所影响。
他与道境分身打了招呼，于第五日出发，离开了第四层。
沿着向下的阶梯走去，他欲要寻找菩提老祖的下落。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二人竟是在阶梯的半程会了面。
各怀心事，却又决定去面对的二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对上了眼。
尴尬，沉寂，不知言何。
皆是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还
在心中暗自整理好了思绪的二人，此刻却是十分默契地保持了尴尬的沉默。
风沙漫天。
泛着幽光的沙粒肆意飘飞，弄脏了二人的衣袍。
呼啸不止的狂风阵阵袭来，吹乱了他们的长发。
可他们浑然不觉，亦或是说注意力完全被其他东西吸引住了，哪有时间去管这些小细节。
最终，还是小武神先开了口。
他怔怔望着菩提老祖的脸，那张陌生的脸上挂着一对熟悉的眸子。
没错了，他不会看错的，那就是叛道者菩提子所拥有的眼神。
明明充斥着野心，但又想与世无争的状态。
矛盾而又复杂，与他所修的叛道之法如出一辙。
“是……是你么？”小武神颤抖道。
菩提老祖闻言，不由地浑身一颤。
一时间，他心中有无数辩解否认的词语一闪而过，但最终，都伴随着他吁出的长长的一口气而消逝。
“是。”菩提老祖叹息道，“好久不见，小武神。”
“你也是，菩提子。”小武神眼神闪烁，“或者我该叫你……菩提老祖？”
菩提老祖默然。
萦绕在小武神的心中的诸多疑问，于此刻狂涌而起，似是一把把锋锐的利剑，卡住了他的咽喉，让他不吐不快。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思绪后，才小心翼翼地说出第一个问题：
“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幸存吗？”
菩提老祖摇了摇头，“除我之外，无一幸存。叛道终焉战役后，我以灵魂姿态见证万天罗域的灭亡。无上量劫所到之处，皆是化作虚无，一切事物皆已归墟。”
小武神心中莫名地一痛，像是被一根锐利的针，反复地扎刺着，一股浓浓的失落感，裹挟着遗憾之情，阵阵浮上心头。
他强行压下，继而问道：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云梦无痕设了个局。”菩提老祖有些感慨，“这个局乱了天道，骗了他自己，—骗了天道，也骗了我。至于这个局具体是如何布置的……”
第710章 一曲相思瓶中获，本我寻圣证道果！（一）
“恕我不能告知！”
说罢，菩提老祖特地指了指天空。
小武神抬头望去，看到了那天宇穹顶之上，隐隐浮现的无数古朴符文。
“天道秩序！”
他瞬间明白了过来，目光沉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你在第二世代，过得可好？”
“起初是有些落魄的。”菩提老祖一缅怀过去，便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当我逃过无上量劫，于第二世代重生，降临的乃是鸿蒙时期，毕竟是魂体，遇到的麻烦也不少。”
“那个时代混乱不堪，但却强者辈出，尤其是自混沌中诞生的两位圣人，远远地超过我们万天罗域的最强战力。我小心翼翼地游走在这些强者的边缘，终日惶惶。”
“索性天道并未赶尽杀绝，重塑肉身我耗费几千年，同时也在这一过程，慢慢地融入到了第二世代里，修得了三教合一之法，算是有了立身之根本，倒也算气运使然。”
菩提老祖说到这里顿了顿，给小武神展示出了三色光彩，与透出的双色神芒不同，前者透出的气息更为恐怖，但在一定程度上，也显得不太可控。
“是个无上道术，晚辈佩服。”小武神衷心说道。
“别打趣我了，当年你可是凭一己之力，独战包括我在内的十大妖魔神。论强大，第一世代者你无出其右，若是你能解开体内的所有枷锁，想必是能登临圣境。”
菩提老祖难得地夸赞了一番，越是回忆往昔，他便是越发惆怅。
小武神的问候引起了他的共鸣，他继续讲述道：
“鸿蒙时期异变不断，冲突、杀戮、寻道、证我……种种事件每天都在发生。时光如梭，终于在某一天，那该死的无上量劫的前兆卷土重来，又如期来临到了第一世代。”
“第一世代的两位圣人，可比我们万天罗域所有修道者加起来还要明智，他们甘愿舍弃一切，开天地创仙道体系，生生以圣人之力压制了无上量劫
，为无数生灵争取到了时间。”
“可惜的是，其中一位圣人以身化道，衍生出了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无则手段地扩张势力，强大自身，最终以压过众人的强大战力，统治了这第二世代的一切。”
“他叫元始天尊，是笼罩在当今世代芸芸众生头顶的黑幕。他知道我的存在，更了解我的来历，第一次接触，我刚恢复的半步圣人境界，生生被他打落了一阶段。”
“所以我只能忍辱负重，避开与他的正面交锋，在名为三界的地域，休养生息，伺机寻找着打败他的机会。只可惜，直到现在，我也才获得了一点点的希望。”
菩提老祖将手轻轻放在小武神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就是这么点希望，还是你现在的主上，那个野心勃勃的朱厚照所给予的！这个人危险至极，如若不是特别必要的话，你一定得找机会夺回魂息，摆脱他的管束！”
小武神闻言，面色变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一阵，愣是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
“怎么？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菩提老祖皱眉，沉声问道：“我真的很想知道，朱厚照究竟给予了你什么，你才肯从这自甘沉沦的深渊中爬出，追随他的脚步！”
小武神依旧是一言不发，面色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菩提老祖看着他眸中射出的光彩变得越发黯淡，心中的疑惑陡然而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难道……是因为他帮你打破了体内的两道枷锁？”
“不是这个原因。”小武神支支吾吾地说道：“他说……他说能帮我复活程瓶！”
说罢，小武神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菩提老祖那灼人的目光。
“是那个小女娃子啊……”菩提老祖露出了会意的笑容，“缘起缘灭，相隔两个时代，经历了无数孤独岁月的折磨，你却……还是忘不了她呀。”
小武神默然不语，菩提老祖幽幽一叹，脑海中亦是浮现出了那
位清丽的小姑娘。
似乎，无论是谁，只要是想到“程瓶”，并且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话，定然会不住地想起忘川崖。
她是忘川崖的传人，亦是忘川崖的守护神。
她是让无数少年魂牵梦萦的女神，亦是落下凡尘的仙子。
她是小武神的一生挚爱，亦是让小武神自甘沉沦的罪魁祸首。
孽缘。
菩提老祖只能想到这么一个词。
程瓶与小武神的那档子破事，万天罗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