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师兄把我找了过来,告诉我,他已经知道‘玉镜术’中的秘密,知晓这门法术是能够成仙,还告诉我,那仙镜之中,藏有一处仙宫仙阙,那里是神仙的居所,说完这些话后,他就朝着藏在密室中的镜子飞速狂奔,然后一头撞在镜子上,只是……”
说到这时,石玉楼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干涩,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
“只是什么?”贺平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与其说是发现,还不如说是一目了然,乌鸩子一头撞在镜子上面,就停了下来,从头顶飘出一股烟气,接下来,他整个身子就变成一张空空的人皮,软绵绵的落在了地上。”
石玉楼苦笑一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看出来了,这‘玉镜术’很古怪,恐怕本身是一门邪术,我那师兄乌鸩子,应当是受其迷惑,才会变得只剩下一张人皮。”
“你在这之后,是不是也做了相应的处理,只是,对于那面仙镜,也没有什么办法吧?”
贺平也不用过多思考,就猜到后续的情节,再说,若是石玉楼能够处理好这件事,这小镜山庄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正如你所说,那面仙镜有古怪这一点,我也很清楚,只是我法力低微,只能以古蓝派的驱魔镇邪符法进行封禁,只可惜,就算如此,也无法禁的住那仙镜中的妖物。”
石玉楼深深叹了口气。
“我师兄乌鸩子出事以后,第二个出事的就是我那独子石中玉,他尚且年幼,有一日贪玩,误闯入密室之中,后来,他从那日后,就变得越发的古怪。”
根据石玉楼的说法,他那幼子石中玉,从镜中出来后,就变得沉默寡言,他的视线总是盯着家中的镜子。
问他话,他也不回答。
另外,这七八岁的孩子也不好好吃饭,送来的米饭、菜,他碰也不碰。
他只吃肉,什么肉都吃,而且食量大的惊人。
石中玉只是个孩童,可是他一顿饭就能吃数只烧鸡,而且连骨头都一并嚼碎。
家里的人也觉得不对劲,特别是这孩子到了夜里,会偷偷溜出去,去厨房里偷生肉来吃。
后来,他还抓家中的猫和狗,剥掉皮,就这么生吞了下去,就如同野兽一样,直接将活物吃的只剩下骨架。
当时,石家的仆从在庄子中的一处假山后面,发现了石中玉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因为石中玉满嘴是血,余下的那几具猫、狗的骨架粘着零星的碎肉,还有满地鲜红的血。
之后的几天,这孩子就得了大病,高烧不退。石家的仆役和家人都极为惊恐,都认定这孩子是中了邪。石玉楼见状也暗道不妙,他吩咐家里人万万不可传出这消息,就独自尝试救治那石中玉。
石玉楼纵使修为浅薄,毕竟还是通晓不少符法,他尝试用了一些治鬼治邪的符咒,岂料毫无作用不说,反而似是加重了他那独子的病情。
就在他几乎一筹莫展之际,他那独子突然双眼漆黑,冷冷的对他说道:“师弟,伱莫非想要坏我好事!”
石玉楼一听到这声音,吓得差点失声,盖因石中玉的声音并不似孩童,分明像是自家的师兄乌鸩子的嗓音。
“你……到底是我儿石中玉,还是我师兄!”
石玉楼胆颤心惊地问。
“我自然是乌鸩子,我之前就说过了,我是要去成仙的,师弟,你难不成把这事给忘了?!”
这孩童沉着一张脸,拿着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石玉楼被他这么一看,心底也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师兄,你既然已经成仙,为何又回到现界来了,你走之前,不是说那镜中有仙阙仙宫,还有仙人居住,这又为何?”
他又问了一句。
“自然是为了渡尽世人。”
那七、八岁的孩童诡异的一笑。
“仙镜中的真仙,慈悲为怀,要渡尽天下的凡俗,过几日,你就带几个人过来,我会助他们一臂之力,带他们一同进入仙镜。只消入了镜中,得了真仙的指点,就能够舍去皮囊,成仙逍遥。”
石玉楼听到这里,心中就极为不安,谁料,孩童又用狠厉的语气说道:“你最好按我吩咐的去做,不然真仙可不会轻饶你的家人……”
“这?!”
石玉楼并不想助纣为虐,可是这时,他的儿子,也就是乌鸩子冷冷一笑。
“师弟,你那点本事,是除不掉我的,我若想要害死这孩子,只要趁你们不注意,跳进那口古井里,再者,真仙的法力远超你的想象,这小镜山庄之中只消是有镜子的地方,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察觉到!”
接下来一段时日里,石玉楼就受到附身于自家儿子身上的乌鸩子的要挟,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石玉楼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一股神秘的视线暗中监视。
石玉楼也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乌鸩子的要求行事,每隔数日,他都将几个外乡人邀请庄园,送进那个密室之中,那个密室就是过去那个山窟所在的地点,也就在小镜山庄后方,靠近山腹的位置。
“镜子,也在那间改造过的山窟之中,我每间隔数天的光景,就会将一些人送过去,他们……”
“他们都死了吗?”
贺平想到了,先前石玉楼所说的,乌鸩子变成人皮,心想该不会进入镜子里的人,都会变成一张张人皮?
“没,人没有死,只是那些人,进入密室后再出来,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话说到这里,藏于厢房中的石玉楼的声音也哆嗦了起来,他似乎回忆到了当初所见的一幕,语气也颤抖了几分。
第223章 乌鸩子
石玉楼声称,那些被送入密室中的人,无一例外,在回来之后,都如同变了一个人——他们,变得就像被乌鸩子附身的石中玉一样,性子变得异常阴沉,还嗜血,爱食生肉。
“硬要形容的话,他们就好像是顶着人皮的妖鬼,乌鸩子送他们进入镜子里,再度回来后,那些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顶替了,当时的我,就感觉到了……那镜中的真仙,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邪法,改变了那些人。”
石玉楼感到恐怖,也对于这个局面难以忍受,因为除了他的儿子,他的小妾,还有家中的几个亲眷,也被带到了密室,出来后,就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是邪灵,那镜中的所谓真仙,就是一个邪灵!”
原来,那面仙镜之中,暗藏玄机,里面栖息的不是仙灵,而是地狱中的恶鬼。
石玉楼深吸一口气。
“根据乌鸩子的说法,镜中藏着一个法力高深的鬼物,乌鸩子称其为‘梵拿迦音’,它自称自己是一位古纪真仙,千年前就得道,它能吞饮日月之精气,作意存变,而延身命,岁久功深,以离人欲……只是后来,因为遇到春秋大劫,为了避劫,就躲入这‘玉矶仙镜’之中。”
“实际上,应当是一种可怕的妖邪鬼物,那镜中并无什么仙宫仙阙,无非是那妖仙梵拿迦音幻化的一处鬼域,那鬼域中也有无数妖鬼,被乌鸩子引入镜中的人,生魂都被夺去,只剩下一身皮囊,被那些妖鬼所顶替。”
“数个月后,小镜山庄中的人,就被替换了大半,那妖仙梵拿迦音声势更大,也就在这时,山庄外的天空突然风云变幻,黑云笼罩,接着就听到雷鸣之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密室的方向传来雷光火气,有青白电光闪耀……”
那一日,好似天崩地裂,桐柏山上,黑云罩顶,不时有电闪雷鸣,从空中劈落到桐柏山后。
石玉楼当时也很恐慌,他的感觉,就像是那“妖仙”梵拿迦音施行妖法,放纵妖镜中的邪物行凶害人,触犯了天威,被老天爷察觉,这才以天雷轰击后山。
说来也巧,也在同一时间,庄内的那些披着人皮的妖鬼,纷纷发狂,开始袭击起活人。
小镜山庄中死伤枕籍,那些妖鬼何等凶恶,残存下来的庄中活人,都被咬死,吞食殆尽。
另一方面,山庄的上空有一道金光罩落下来,整座山庄连带桐柏山一同被封入一个奇异的大阵里。
这大阵能够使周围的空间扭曲,隔绝内外,那些在山庄中为祸的一众妖鬼,也被困入阵中。
小镜山庄之中更是布满各种奇异的阵法,包括幻阵、迷阵等连环阵势,加上空间扭曲,就变成了个诡异离奇之地。
石玉楼也只能找机会躲起来,以古蓝派所传的符阵之术,将自己所住的屋子封锁起来,以防止那些鬼物们发现他的位置。
这时,贺平也留意了,这符阵并不是那种驱鬼退邪的符阵,这符阵的效果,只是将这个屋子中的气息隐藏起来。
“也就是说,躲在这房子里,在厉鬼妖物眼中,就等同于处于隐形状态,很难被发现……”
石玉楼的说法,倒也有些可信之处……按照他的说辞,他藏于这间屋子里,也不敢外出打探,每日食些以麻仁、松柏、草木炼成的辟谷丹药维持性命,这才一直活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
贺平听到这里后,微微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在哪之后,你就一直待在这栋屋子里,没有外出?”
“正是如此。”
石玉楼苦笑一声。
“这位道兄,我修为微弱,被困入这阵法之中,也没办法逃出去。小镜山庄中,还潜伏着无数厉鬼凶物,我若是离开这栋屋子,离开这院落,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些妖鬼害死,也只能困顿于此处。”
言毕,他又喟然长叹。
“道兄,我有一事要请你相助。这事对于道兄而言,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毕竟,要离开这小镜山庄,那么这件事,道兄也应当知情。”
忽然,石玉楼的语气有了变化,透露出几分故作高深的味道。
“离开小镜山庄?”
贺平闻言压低声音,道:“请说。”
“首先,这小镜山庄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我猜测应当于那后山的那面‘玉矶仙镜’有所关系,也就是说,这个阵法应当与那面仙镜有极大的关系,恐怕,要离开这里,应当去后山找到那个密室,再找到那面‘玉矶仙镜’。”
吱呀!
一扇木门打开一道缝隙,一只枯瘦的手臂伸了出来,这只手上布满老年斑,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色,仿佛许久都没有见过阳光。
“咳咳、咳咳咳!”
这只手抓着一个玉匣,缓缓递了过来。
贺平低头看去,眼前的这个玉匣宽三寸,长也不到六寸,上面还有一道符箓篆文,手的主人,藏身于门后的老人再度叹了口气。
“我年老体弱,就算想要离开,也力不能及,这玉匣中藏有一道灵符,据说能够破开‘玉矶仙镜’的封锁,持着这玉匣,想必应当有机会破开阵法的封禁,逃出这个鬼地方。”
老人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贺平微微一笑,道:“真的是这样吗?”
“?”
老人闻言,也有些疑惑。
“道兄,莫非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大抵上,我觉得伱说的应当都是对的。”
贺平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
“只是,你说的也不是实话,因为你在细节方面,添加了一些谎言……真假参半的谎言,比直接编造一个谎言,要更加重实一些。”
“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说谎?!”
老人语气有些生气。
“再说了,我都已经身陷囹圄了,只能躲在这里苟言残喘,出言骗你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谎自然有其用意、动机……不过此话先不提,你的谎话中本身就有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贺平淡淡地问:“小镜山庄中的命案,发生在两年前,两年前,官府派人过来调查,发现了包含石家家主石玉楼在内的四十八具尸体,你若是石玉楼,那么当初官府收殓的尸体又是什么人?”
“那自然不是我的尸体,是那镜中妖仙梵拿迦音,在外人的尸体上施展了障眼法,用以迷惑人的手段,官府带走的尸体,也不过是受了其妖法,幻化成我和石家众人的尸体,那些披着人皮的妖物,并没有被处掉……”
“好吧!”
贺平点了点头:“你坚持这么说,我就相信你,可是,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根据外面的流言,石家是商贾大家,家境殷实,只是你石玉楼一直没有子嗣,后来为了承继香火。就娶了个小妾,好不容易这小妾诞下个孩子,却因为大妇生性好妒,对那年轻的小妾百倍折磨,后者不堪其辱投井自尽……我想问一下,是否有此事。”
“这自然是谣言,我那幼子被妖物顶替,自然也不会死,至于我的妾室,也被妖鬼所害,会有这类谣言流传出去,也是那些妖鬼为了遮掩杀人害人的行径,才刻意教外人传出这类的言论?”
石玉楼平静地回复。
“好,你这么说倒也能说的过去。”
贺平嘿嘿一笑,也不与他争辨什么,又继续向石玉楼追问。
“我记得你说过,你那师兄乌鸩子第一个发现了镜子的秘密,他在进入镜子时,肉身化成了一张人皮,而之后,他又附身在你的儿子石中玉身上,其后,又有恶灵鬼物从镜中出来,顶着人皮伪装成活人,是不是有这样的事?”
“正是。”
石玉楼坦然应道:“那些妖鬼都是来自镜中的,它们无法在光天化日下行动,所以需要顶着人的皮囊,才能行走在于白昼中,置身朗朗乾坤之下。”
“那么,为什么这些妖鬼在那段时日里,没有一个离开过小镜山庄?”他又问。
“我想,”石玉楼义正言辞道:“应该是妖仙梵拿迦南的力量对那些鬼物们有所影响,它们应该是离不开桐柏山这片区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鬼物才没有为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