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迦尼吒佛阴冷一笑。
“领教过一番,我也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们仙傀门人,特别是无忧生的一众弟子,都受制于傀门五誓,无法修炼其他的道法,不过,佛门是‘广开方便之门’,炼制的镇教至宝并不受限,再者,我看那傀门五誓,也明显有些问题。”
这位邪佛洞如观火,瞬间就看穿了贺平的相应想法,他呵呵一笑,说道:“可是,我见那无忧生,明显就不受其制,那人似乎可以同时施展好几种道法,而且分明是来自不同的入道法。”
贺平瞳孔一紧,他脸上倒是古井无波,淡淡地说道:“《地狱变相图》纵使再好,对我由入道成就显神,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吧?”
不管他嘴上如何开口,心底却是震动无比,无忧生果然不受傀门五誓所限制,而且,这人应当可以同时修炼多种入道法。
“没错,不过得了这种镇教至宝,法力立刻大进,我们修士,修为永远最重要的一部分,得了《地狱变相图》这等宝物,就算境界不能突破,可是法力也好,战斗能力都会瞬间暴涨!要知道修炼术法,祭炼法器,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也要投入大笔的精力,得到神图,这些苦功都能够省去,更方便一心一意修炼,寻求突破。”
阿迦尼吒佛依旧没有现身,只是那道声音越来越近,慢慢传入他的耳中。
“说到底,你也是个修士,既然知道《地狱变相图》的底细,放着这么大的机缘在这里,都不贪图,除非你是圣人,亦或是个傻子,我猜你两者都不是,那你最后还是会回来,指望从我这里捞到更大的好处。”
贺平哈哈一笑。
“前辈之前就说要杀我,现在又说要给我更大的好处?这种矛盾的话,我岂会信。”
“我生平说出的话,从来不会收回,只要我有一天能从这《地狱变相图》中脱困,定要上门杀你,以偿还我立下的誓。”
阿迦尼吒佛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只是,我要杀你,也只需要一招,若你实力够强,抵挡这一招也非难处,再者,我要杀你这件事,与我们之间进行合作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冲突……”
“合作?”
贺平听到这颠三倒四的话,也颇为疑惑,这阿迦尼吒佛坚持要杀自己,还说要与自己合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封印久了,连脑子也出了问题。
“《地狱变相图》数百年前,就无人主持,大幽境内,佛门的高手也所受无几,我要脱困,也并无多少难度!”
阿迦尼吒佛不疾不缓地说道:“对我而言,真正犯难的一点还在于炼化剩下的十八层地狱,《地狱变相图》中的其他地狱,也封印着不少积年老魔和佛门高手,若我想要炼化这张神图,就要一一将其镇压,这些人的修为,有些并不逊色于我,遇到这些高手,我也会力有不逮!”
“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佛门的六道转轮图除了《地狱变相图》外,还有修罗、天人、人间三张神图,我炼化乌略地狱后,已经能够沟通《地狱变相图》的一部分意志,知晓另外三张神图的下落。”
阿迦尼吒继续说:“我能够感应到,那三张神图之中,修罗道的神图在半年前已经被人夺去,但是,天人与人间两张神图的下落,还没有人知晓,而我,却能够借助这《地狱变相图》,知晓天人、人间二图的下落。”
“地狱三途,乃是管理转世轮回,掌握幽冥循环之事,通晓业力法则,也是佛门缔造的三界六道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一股力量,也只有掌控了部分《地狱变相图》的我,才能够借助这张图,来感应另外两张神图的下落。”
“若是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我就告知你如何找到这两张神图的线索,你若是得了这张神图,就能反过来帮我镇压十八层地狱中的那些强者,若是你机缘深厚,就能够参悟这两张神图的奥义精髓,你的修为也打破桎梏,突破樊篱。”
贺平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
“前辈当真是好算计,前辈若是炼化《地狱变相图》,不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那也是世间罕有强敌,以我的这点微末本事,就算得了两张神图,又怎么可能是前辈的敌手。”
“嘿嘿,我就算勉强炼化《地狱变相图》,实力也不可能突破显神,成就地仙大能的境界,而且要镇压那十八层地狱,加之这些年来被困于乌略地狱,无法修行,只能枯坐,修为不增反减,纵使脱困,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恢复。”
阿迦尼吒佛坦率地说:“反过来,你若是八年之后,还不能从两张神图中,参悟突破显神的契机,凭借天人、人间两大神图之力,连我的一击也挡不住,这么废物的话,那你也还不如被我一掌拍死,毕竟,那春秋大劫也快要降临了,真龙劫一起,修行界中也要掀起腥风血雨的杀劫,如此无能的废物,还是早点去死为妙!”
这番话讲的非常直白,不过,贺平也不清楚这阿迦尼吒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只是,他对于阿迦尼吒所说的话还是有些心动。
“那吴青祖就得了其中一卷神图,若是我能够获得天人、人间两大神图,天人一统之下,威力要远远凌驾于《修罗非天图》上,我只要杀了吴青祖,将那张神图炼化,御使三张神图,抵挡住阿迦尼吒佛这等凶残的邪佛,也不是不可能!”
贺平的底牌也不少,他还有九窍仙胎,快则十年之内,冲击显神也有可能,若是急促一些,八年时间里,也能够足以让他在修为上水涨船高,抵达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而且佛门的镇教神图,貌似可以加快时光流逝的速度,若是在里面修行,搞不好可以让我在短时间内突破!”
贺平仔细一想,觉得这种可能性极高,《地狱变相图》中的十八层地狱都能够改变时间,另外三张神图也保不准能够做到这这一步,他的心绪也泛起复杂的波动。
阿迦尼吒佛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犹豫,一道眩目的光芒陡然飞出,耀的人几乎睁不看眼,贺平眼皮抬动,就发现一张金色的纸张,流转着淡淡的光芒,悬停在半空中。
“此物是画仙道的三页金书之一,也是其珍藏的传承秘藏,这一页金书,算是你我之间交易间的一点馈赠,这上面被我打入一道禁制,这上面的内容,你现如今也无法看到,除非你前往南疆那边,找到阿吒力教的教众。”
阿迦尼吒佛吩咐道:“南疆之中,潜伏着一支世代信奉我的教众,他们都是我的信徒,其中有一人名为金蝉飞,你只要找到这人,这金页上的封印就会自然解除,还能够从那金蝉飞口中得到另外两大神图的下落。”
“金蝉飞?”
贺平伸出手来,直接抓住了这页金书。
落入其手中的金色纸张比寻常金属还要沉,金书上也密密麻麻,刻着无数模糊不清的符文。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些符文像是微小的星辰,隔着一层薄纱,在金页上微微闪烁,微小的几乎无法观看。
他注意到,金页上的文字无法观看,用力凝聚双眼,目力就会有一种刺痛感。
贺平摇晃了下脑袋,疑惑地看向阿迦尼吒佛所在的飞升战台的方向。
“前辈,这上面的禁制又是何意?”
非常的明显,这页金书上被打下了一种禁制,这种禁制令他没有办法读取这金页上的内容。
“……”
起先,没有任何回答,过了片刻后,邪佛隔着漫长的距离,淡定地说道:“金蝉飞是白密阿吒力教其中一支的首领,当初,因为佛门的围剿,绞杀,阿吒力教也是损失惨重,云流星散后,其中有一支逃到了南疆,那地方是蛮荒之地,丛林密布,沼泽瘴气,到处凶禽猛兽,毒虫妖物也极多,这才避开了被佛门的残杀!”
阿迦尼吒佛的声音慢慢地传递过来。
“我会以法力与之沟通,向那金蝉飞传递‘神谕’,到时候他也会清楚你前往南疆的用意,你就是我派出的‘佛之使者’,那阿吒力教也会为你所用,搜索那两大神图的下落,也极为容易。”
贺平听到这里,心头也是微微一怔,他本以为阿迦尼吒佛是被封死在这个乌略地狱,只能在这里枯坐,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现在看来,这个魔头也可以有透过某种方式,与外界取得联系。
“这邪佛证得的‘大须弥尊胜佛王法相’,又被称为传灯大法,传灯法是罕见的修炼佛门愿力的法门,修持后,便可吸引持咒之人的愿力,也能够他力化为自力,有种种神妙之处,这邪佛倚仗这门大法,搞不好真的如同仙佛一般,在冥冥中感应自己的信众,与其进行沟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贺平就感到一阵寒意,若是阿迦尼吒佛所言非虚,那这邪佛就算被困于此间,也能够知晓外界的信息,要是这个猜测无误,那阿迦尼吒佛的眼线可谓是遍及各地!
“金页已经赠予你,现在,你也可以离开了!”
仿佛是没了兴致,刚才还有些兴奋的声音变得意兴澜珊,忽然,一股奇异的力量裹住了贺平的分身,使得他四周的空间疯狂倒退,一转眼,他就被这股力量一下子推回了“高唐梦阁”的入口。
“好厉害的手段,这阿迦尼吒佛果然是神通广大,若是让这等人物脱困,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制伏这位邪佛!”
贺平在心底叹了口气,就从“高唐梦阁”中退了出来。
……
走出那画中的门户,他又回到现实中的阁子里,周围的景物并没有什么变化。
贺平环顾四周一遍,发现连阁子里蜡烛也没有燃烧太久,仿佛自己只是离开了一刹那。
“内外的时间差异吗?”
他碎碎念了一句,又取出那沉甸甸的金色书页,目光也凝视在这一页金纸上。
‘结果,这阿迦尼吒佛说了半天,实际上什么好处也没有给,神图的下落没有告知我,就连这画仙道的金页传承,也被那家伙用术法封住,除了口头上的实惠,真正的好处是什么也没用…’
贺平叹了口气。
阿迦尼吒佛给人的感觉,分明是指望在空手套白狼,贺平一个现代人,知道什么是不见兔子不撒鹰,阿迦尼吒佛扯了半天的嘴炮,其实就是在画大饼。
可是就连现实中的领导画的大饼都不可信,那阿迦尼吒这位邪佛的大饼,就更不能指望了。
第253章 楼冲宵
南疆乃至南陵道,在大幽人眼中,完全是不毛之地,长久以来,都被认为是大山遍地,交通阻塞,到处都是丛林、沼泽,还有各种毒虫、凶兽丛生,其山越百族凶残,是一处真正的野蛮烟瘴之处。
实际上,这种想法并不正确,大幽朝廷在入驻南陵道后,就大肆动用人力物力,在各地筑城。
在初代幽帝的规划之下,朝廷的力量,当真是可以翻江倒海,十年不到的时间,南陵道中的数百座州城,仿佛是拔地而起,伫立在南陵地界上。
也是多亏了这些城池,大幽的军部方能营城筑垒,抵御来自南越人频繁的奇袭、偷营,后来又拨款征丁,从中寰州等人丁富裕之地征调民力,又迁徒人口中,费时数十年,沿着大幽的防线推进至南疆横岭大山之外。
这般经营之下,直到了这百年来,大幽南疆的边境地带悄无动静,只余零星冲突。
须知在此之前,南越诸部与前朝大献关系紧张,大小冲突不断,在世人眼中,若是北方的铁勒部曲骁勇狞恶、直如鬼怪,甚至在晋朝末年,一路踏平大晋王朝的重重守关,一举毁灭当时的晋朝王都,
若是铁勒人是勒于大幽脖颈处的一根绞绳,那么百越诸部的山越之民,就是栖息在南陵道上的“毒瘤”。
正所谓,非我族内,其心必异,大幽军队与南越山民仇恨、冲突、摩擦,事值今日也没有消除,只是随着大幽的国势越发强势,南疆百越也变得较为平稳。
而今,世人多半都认为这颗毒瘤已经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
“山中清泉酿的上好梨花酒啊!不醇不要钱!”
“油煎包子,肉馅菜馅随便挑啦!”
“卖硬面饽饽!越嚼越多,越嚼越香,客人来一个,只要五文,五文一盘!”
繁闹到处挂着灯笼的小吃街上,人流往来,络绎不绝。这是一处极为繁华的城池,名为天虞城。
天虞城外不到十里地界,就是南疆十万横岭大山,无穷的山势绵延,古木化为无尽树海,丛林密布,沼泽瘴气,到处都是毒虫。
这里对于普通人而言,自然是一处绝境,可对于那些武功傍身的江湖豪客,还有通晓法术的修士而言,却是一处不折不扣的宝地。
南疆那些无尽大山深邃广大,其中也蕴育各种汲纳天地中灵气的灵药或是奇珍,人道深山大泽多龙蛇,此话并非虚言,这种复杂的环境之中,往往诞生了与山泽毒瘴之气伴生的种种灵药,比方说吊命的百年山参,峭壁悬崖间生长的灵芝,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外界绝迹的药材。
只是,要采集这些药材,往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每年都有大批的采药人折在深山悬崖间;也有提刀挂剑的江湖人误闯绝境,死于非命;就算是那些高来高往,能飞天遁地的修士,也未必不会陨落于其间。
只是人性皆贪,杀头生意有人做,赔本买卖无人做,南疆大山中的老山参,混在汤药里一口灌下去就能给人吊命,各种灵芝奇草也是功效神异,还有各种珍禽异兽,唯有深山老林才能觅到的美玉、奇矿,足以引来各种贪婪之辈。
这座天虞城地处南疆边陲之地,十面来客,都聚集在这座城里,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这些天来,因为一个传闻,这里变得更加的热闹。
天虞城的闹市街头,街面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披刀挂剑的江湖客,南来北往的豪商遣出的采买奴仆,扎着头巾、衣著打扮与大幽人截然不同的山越蛮民,都拥挤街头,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路边一个酒坊之中,坐着一带着斗笠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腰间悬着一柄腰刀,身上系着披风,外表像是个走南闯北的江湖客。
他进了酒楼后,便踩着木头阶梯,嗵嗵的上了二楼,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
这江湖客年岁也不小,应当是个中年人,两鬓出现了如霜雪的白发,脸上的皱纹也很深,他外表也很气派,上来就扔了些碎银子,让店小二上了几盘凉拌小菜,又从袖袍里宛如变魔术一般,变出一坛花雕。
这中年人随手拍开封泥,浓郁的酒香就扑而而来,他拿了几个粗瓷酒杯,将花雕酒倒入桌上的酒杯,又就着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店小儿见这客人自带了酒水,本来想要劝他这家酒厮不允许外带,却被见识颇多的掌柜阻住。
“好了,那一桌的事你就别多管了,去后面那一桌帮忙去,人家要你干啥,你就干啥,千万不要多问!”
这掌柜也是玲珑心思,知道这个戴斗笠的客人,不似寻常的江湖人,自己家小门小户,万万得罪不了这种人物。
这中年人自顾自的饮酒吃菜,过了不到半柱香的光景,他身旁的另外几张木桌前,正各自坐着几批人马。
二楼本来还有一些客人,在这群人互相交谈之际,就知道不妙,跑了个空。
眼下,整个二楼就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聚集的人,除了这个中年人,就是这些奇状异服的怪异客人。
这些人的装束,也是鱼龙混杂,有的是行脚商打扮,有几人像是山中的猎户,也有的像是江湖客,还有一位老者,做渔民打扮,头带斗笠,桌边还放着一根翠绿钓杆。
这几批人的视线都紧紧集中在戴斗笠的中年男子身上,看向他的眼视,就像是看待一个猎物。
“咚”的一声,这中年人将整坛花雕,轻轻放在木桌上,捏着手中的酒杯,忽然长叹一声。
“南沙钓叟,伱也是成名以久的人物,是散修中的高手,平日里都在南海乱星礁一带逍遥快活,少有过问外界之事,这次,又何必来趟这场浑水。”
那戴着斗笠的中年人,随手摘下了斗笠,目光扫向了那个老渔夫,又扫向另外几人。
“这位应当是阴阳秀士,你是气魂宗一位隐修长老的弟子,也是气魂宗三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一位,南疆一带也不是你们气魂宗的地盘,你何必跑到南疆凑什么热闹?”
“还有‘飞斧鬼樵’巴天石,令师玉仙教的余散人身体还好吧?记得上次见过他,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斗笠中年人如数家珍,淡淡几句,就将身旁追踪自己的三批人身份都一一点明。
这三批人马之中,不少人面色大变,他们不是散修中人,就是长生九邪中的修士,这趟出来也是隐藏身份,没想到还是被这人识破了身份。
“楼冲霄,既然认出了我等身份,也该知道我等前来的目的。”
被称为“飞斧鬼樵”是个六十上下的银须老翁,赤脸通红,身高七尺,极是壮硕,一身着黑色大袍,腰间悬着一面板斧,斧面亮黑,闪闪地发出乌光。
银须老翁的身边人数最多,其中一半是猎户打扮的山民,还有一半是百越人,他们的身材魁悟,头上扎着土蓝的布包,上面还插着三根羽毛饰物,身上也穿着土布蓝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