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试试看吧!”
他也不敢大意,接着静静地伸出一只手,对着油灯那诡异的红光,无声地比出某个形状。
——是野兽的形状。
他用孩童玩影子游戏的方式,用手做出了狗的形状。
墙上也映出了狗形状的影子,那影子突然扭动起来,贺平的手明明没有动,墙上的狗却迳自动了起来,像是野兽一般嗅着周围的气味。
接着,那团影子开始一分为二,再分成三个,又分出了第四个……影子迅速增加,每个影子都开始嗅着周围,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
被术法唤出的“右皇”之影消失了,现在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这一幕太过于怪异,墙上的影犬聚集在一起,用鼻尖互相触碰,像是玩闹嬉戏。
贺平目光深邃,他伸手向着悬在空中的鸟笼指去。
“去吧!”
“唰”的一下,仿佛一股无形的风吹过,鸟笼上盖着的黑布滑落下来,露出里面一只活蹦乱跳的花色鹦鹉。
忽然,那几只影犬纷纷低下头,无声地在墙面移动,往映在墙壁上的那个鸟笼移动。
鸟笼是悬挂在贺平头顶的,因为油灯的缘故,在墙壁也是倒映成像,连笼中的花鹦鹉,还有笼子外的笼条竹槛也纤毫可见。
影犬们鼻子嗅了嗅笼子,开始在外围盘旋,悬在空中的那只花鹦鹉,也似乎察觉到危机,在笼中里疯狂跳动起来。
笼子激烈的晃动着,墙上的影子也变得有些失真,几只影犬小心翼翼的拉近距离,这些影犬明明只是一团影子,面对猎物时却和真的野兽一样谨慎。
就这样,影犬们渐渐缩短和笼中那只花色鹦鹉之间的距离。
喀滋!
影犬们张开形状怪异的嘴,朝着墙壁上鹦鹉和笼子的影子扑了过来。
用手影像出来的犬嘴咬中了墙上的笼子,只听“啪嚓”的一声竹条断裂的脆响,悬在空中的鸟笼发出脆响,笼条应声而碎,鹦鹉发出惊恐的嘶鸣。
它身上的肉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啃咬般碎裂,羽毛也四处乱飘。
而墙壁上,几只影犬正在撕咬着鹦鹉的影子,就像凶残的野兽。
眨眼间,笼子里的鹦鹉就被活活咬死,落得个肠穿肚烂,血肉模糊的下场,躺在笼中没有声息。
“够了。”
贺平感到这几只影犬吞够了活物的血气,就掐了个印诀,下一秒,影犬们停下攻击,像是收到召唤似地陆续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变形扭曲的影子逐渐融解,再度变回了影子。
借助面前的镜子,他发现自己那九道影子之中,那道苏醒的影子微微摇晃着,给人一种不安定的感觉。
“好了,只消让影子吞了血食,就能够安定下来……”
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贺平脸上绷紧的表情也逐渐松了下来,他通过神魂能够感应到自身的影子里多了什么“东西”,只要以心识连接驱动,就能够随时发动。
“修炼这门禁法风险很大,越是祭炼就越是凶险,到了后期更是如履薄冰,但是威力也不容小觑,哪怕只是掌握一道影神‘右皇’,也有不俗的杀伤力,后续九影之神每复苏一道,相应变化也就越多。”
咔咔咔……
就在他思索之际,突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是木头制成的偶人扭动关节发出的“咔咔”异响。
贺平反应的很快,眼神向上看去,他的视线明显对上了什么东西——那是除了一张嘴以外,没有眼、耳、鼻的怪异人脸正从空中垂了下来,就像是一个悬在空中的人形蜘蛛。
不,这不是什么蜘蛛,而是人形的傀儡,蜘蛛一样的傀儡。
它没有人脸,四手四脚,都翻折向背后,由腹部的一根丝线系着,倒着身子从天花板上滑了下来。
——这是“木魈傀儡”,与“纸偶灵傀”这种祭炼完成的傀儡不同,是贺平制造的半成品傀儡。
(前段时间对付鬼寨中的唳魂血绫阵,纸偶损失惨重,还没有修葺好,接下来还需要启出这些‘木魈傀儡’来应付局面……)
贺平心头微微一叹。
木魈傀儡尚未制作完成,还无法发挥全部战力。
不过,即使是半成品,也有不俗的能力。
此时,这四手四足,如蛛如人的木魈傀儡凑到了苏平的耳边,“咔”的一声轻响,那傀儡的下巴动了,嘴也轻轻张开,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什么?一个时辰前,贺福生有传讯过来……你说什么……还有这种事。”
贺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这位知府老爷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手里连半点证据也没有,就敢对我贺家动手!”
第28章 动向
知府之子盛庆红遇刺之后,岁安城中仿佛风雨欲来,迎来了暴风雨前的平静时日。
府衙和盛家派出的人在河中打捞了好一阵子,终于捞到了盛庆红的尸体,只是那个刺杀他的刺客,依旧下落不明。
盛庆红之死已经在城中造成轩然大波,漠北地处偏远,北府州又是边陲地方,天高皇帝远,盛庆之当上知府以来,俨然一副岁安城的土皇帝的姿态,这次,他那宝贝儿子死于外人之手,由此可想而知,这件事会闹得多大。
这些时日里,岁安城中就渐渐传出一个传闻,那就是盛庆红的死因并不是被人暗杀。
死在临江仙酒楼上的,并非只有盛庆红,还有贺家的堂少爷贺锡平。那刺客真正要杀的是贺锡平,而非知府之子盛庆红,盛庆红之死,无疑是被人误杀。
真正的凶手不是别人,就是贺家的大少爷,这件事牵扯到了贺家长房与偏房的争斗,贺家大少爷买凶杀人,却误中副车,这么一来就牵连大了……
“贺家这次算是完了,知府大人一旦动怒,无疑是天雷激怒,风云变色,岁安城中恐怕也要变天了!”
“我看这事也不一定,贺家在岁安城扎根以久,生意和产业盘根错节,盛知府未必敢动贺家,不然大半个岁安城都难免被牵扯进来……”
“哈哈哈,这真是个笑话,知府老爷真要对付贺家,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只要找个借口掐了贺家的银根,没了钱,什么贺家大少,都算个球!”
这几日里,诸如此类的流言甚器尘上,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这些传闻流言无一例外,其矛头都指向了贺家,还有贺家大少贺平。
……
贺府。
“大少爷,再这么下去,我们贺家就要完了!”
“已经有十家铺子被公差封了,说我们欺行铺市,还有几个牙人拿着牙契税找我们麻烦,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公子,您是不是能跟盛大人求一求情,让大人通容一下,这么下去,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几个面容憔悴的商铺掌柜找上了贺平。
“你们说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贺平叹了一口气,缓缓放下了手中盛着茶水的瓷杯。
“这件事我会去找盛大人谈一谈,还有,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些流信,纯粹子虚乌有之事,诸位也不要听信。”
贺家米行铺子分号的这几个掌柜听他这么一说,互视一眼,其中一人叹了口气,
“既然大少爷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在下告退了。”
这位米铺掌柜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也只能齐声告退,匆匆离开了会客的厅室。
“少爷,这事不好办啊!”
管家贺福生脸色也有犯难。
“没想到这位盛大人下手这么快,竟然对着我们的铺子下手,这是来势汹汹啊!”
“也未必。”
贺平摇了摇头。
“难不成事情还有蹊跷?”
贺福生有些不解。
“没错。”
贺平则是点了点头。
“我原以为是不是这位盛知府查到了什么,要对我们贺家动手,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
“为什么这么说?”
管家贺福生有些疑惑。
“道理也很简单。”
贺平冷笑一声。
“盛庆之要对付我们贺家,没必要在城中放出这些风声,我看是有人居中在挑事,对了,派几个人盯住今天上门的这几个分号掌柜,看看他们离开贺府后,往什么地方去了……”
“是。”
贺福生点了点头。
“不过,少爷,你说到底是谁在找我们麻烦?”
“要我看,除了我那叔父贺锦,也没有别人了。”
贺平冷静的分析。
“贺锦的野心很大,这次他死了儿子,只会记恨上我,他要当上家主,一定会利用各种方式打击我的地位……这次,贺锡平被杀,正好可以见缝插针,给我泼上一盆‘脏水’,再找几个熟识的官差和牙行牙人,找人去告官,勒令封铺子耽误贺家的生意,一来二去,贺家内部就会人心惶惶……”
这计谋也是巧妙,贺锦也是利用了自己儿子的死,趁机嫁祸到贺平身上,让外人都以为这事源自家门不幸,方才祸起萧墙。
(就是不知道那老鬼知不知道他儿子本来就是被我算计死的……)
贺平忍不住在心中暗笑,另一方面,他心底也对贺锦的心机深沉更多了一丝提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这么看的话,也就能够说的通了。”
贺福生用力捶了下手心。
“是不是,还要等查证后再说。”
贺平重新拿起茶杯饮了口茶水。
“我断定这几人出了门,就会去贺锦府上,他们会找上门来,应当背后也是贺锦的意思。”
“可是,少爷,那盛知府又是什么意思?”
贺福生又问了一句。
“姓盛的死了宝贝儿子,自然是不肯善罢干休,这位盛知府盛大老爷为了给儿子报仇,估计是要让整个岁安城都翻个天。”
贺平闭上双眼。
这位盛知府盛大老爷为了给儿子报仇,估计是要让整个岁安城都翻个天。
可惜,成志刺杀盛庆红的图谋,还有借水遁行事都在贺平的安排之中,可以说营造出现在这个局面的,无一不是他的手笔。
成志逃出城外,就按照贺平的吩咐,在他派出的人接应下,快马加鞭的逃往四顶山。
“盛庆之是本地知府,可他也无权调动边军……另外,我有打听他与巡检司都指挥司交恶,就算想要从巡检司抽出兵马也不太容易,不出意外的话,他能用的也只有府衙那点人手……”
——问题是知府府衙中才几个人,能办成啥事?再说了,只是追查一个刺客,盛庆之这个知府也不能向抚台衙门的巡抚求援,就算他有这个意图,那也绕不开“镇北王”这座大山。
大幽朝自开国建朝以来,有四王八公,都是朝中上柱,显赫非凡,其中镇北王宇文一族是前朝遗族,因祖上因为功绩杰出,又有从龙之功,便被封到北关道的通燕一地。
宇文家备受皇恩浩荡,初代幽帝特许免贡不朝,屯兵自治,待遇如南陵道的印南、河清、百夷、信陵等小国的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