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禄道,“你们陪我去看看英雄碑怎么样?”
“好啊。”蔡芯完全同意,后面三个也没意见。
到了地方,是一出风水位置极好的陵园,金玉珠主动买了香。
当年她父亲就没有全尸回国,据说是和一起战死的战友集体火化的,一半的骨灰被带回国分给家属,一半的骨灰留在了北疆,想来应该就是在这里埋葬的。
走进这庄严肃穆的陵园,金玉珠的眼眶不自觉就变得通红,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
但还是忍不住问胡禄,“如果我想找一个战死在这里的人的名字,能找到吗?”
胡禄指着高达五十米的英雄碑,“上面的字很小,而且很高,如果在下面的话还容易找一些,上面的就不好说了,你想找谁,我们帮你一起找啊。”
金玉珠摇摇头,“我自己看看吧。”
她不想说出父亲的名字,因为她没有忘记自己现在是楚憷,欺君之罪或许不致死,但假冒妃嫔入宫,对皇帝图谋不轨,这怎么也该死了,她还没活够。
金玉珠一点一点地找着,她希望能看到父亲的名字,确定他的骨灰就埋在这下面,这样自己磕头的时候才心里有着落,才知道朝那里跪拜。
在她开始寻找的时候,胡禄也在帮她找,而且胡禄找起来更轻松。
他知道金玉珠的父亲金彪是十二军的,而十二军当时损失惨重,胡禄深感遗憾,就把他们刻在了英雄碑基石的部分,感谢他们为祖国统一大业做出的牺牲。
胡禄用神念力扫过基石上的刻字,很快他就锁定了“金彪”的名字。
他凑过去,坐了下来。
“小蔡,我看到老熟人了。”胡禄再次用蔡芯钓鱼。
“陛下有认识的人牺牲在战场上?”
“也不算认识吧,我就知道他叫金彪,老家东海人,当时他身上插着很多箭雨,根本无法施救,在弥留之际我和他说了几句话。”
胡禄话音刚落,金玉珠找名字的动作为之一僵,她生硬地转过身,看向了胡禄。
胡禄手指着一个地方,“在这里。”
金玉珠:找到了!
找到了,但她不能去认,眼泪在她眼眶里积累,但她必须克制。
她问,“陛下能讲讲吗,他死之前都说了什么?”
胡禄叹息一声,“他说他在家里有老婆有女儿,他说知道自己这次回不去了,只希望朝廷能够善待他的家人,我握着他的手承诺,国家不会让英雄白死,他们的家人、后人,肯定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可惜啊,我没有做到。”
“怎么会呢,陛下的战争善后工作是历朝历代最优渥的,没有之一!”蔡芯实事求是地讲。
胡禄摇摇头,轻轻扫了一眼金玉珠,“这个金彪的遗孀没过多久就伤心过度去世了,本来国家应该照顾好他们的女儿,但那个孩子后来也从孤慈院消失了,国家没有照顾好英雄的后人啊!”
金玉珠的嘴巴都在颤抖,她背过身去,避免自己的现在这副样子被人看到。
雲轻还有剑灵楚憷都注意到了金玉珠的表现,尤其是楚憷,忍不住猜测,难道金彪就是她爹?
于是楚憷发声道,“那如果皇上你能找到那个小女孩,你想说什么?”
胡禄想了想,“战争让她没有了父亲,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从我这里感受到父亲般的温暖。”
第149章 我是卖茶叶的,我有一个爷爷~
楚憷配合的很好,胡禄说的也很真诚,他比金玉珠年长几岁,两世加起来心理年龄更是足有五六十,可不是存心占人便宜。
说完,胡禄看了双目通红的金玉珠一眼,他希望她哭出来,承认自己就是金彪的女儿,他希望她能不再披着楚憷的外壳,而是以真实的自己和他们相处。
楚憷也在给她加油鼓气,说出来吧玉珠姐,痛痛快快哭一场,这样自己也不用背负欺骗朋友的心理负担了,其实皇帝早就知道了啊姐妹!
其实看到碑上自己父亲的名字,听着胡禄讲述父亲最后的故事,金玉珠已经在崩溃边缘了,结果胡禄突然来了一句希望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父亲般的温暖。
然后金玉珠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天晚上在乾清宫,白不灵兴之所至喊胡禄“爹爹”的场面,她一下子就破功了。
想让我叫你爹爹,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哼,白不灵也不要脸~
随即她扭过了头,强忍着打人的冲动看着天边,想着晚上再偷偷来找父亲说话。
这都忍得住,胡禄和问道剑对视一眼,没成功啊,胡禄是倾向于让她自己说出来的,若是自己说破,就怕她没脸再待在自己身边,将来流落江湖,想找都难。
他又看了一眼金彪的名字,老金啊,虽然我跟你闺女没有夫妻之实……呃,也算有一点吧,总之虚虚实实跟你也说不清楚,但我记得自己的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早晚会让她真正成为我的妻子!
祭奠了这些为那场战争牺牲的所有英雄,胡禄带人离开了这座陵园。
出去之后,金玉珠心态放松了一些,她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胡禄,“为了你的统一大业,一次性死了这么多人,导致无数家庭流离失所,你有没有过感到愧疚。”
她是为自己,也为所有和自己一样的战争孤儿发问的。
胡禄想了想严肃回答,“没有愧疚,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蔡芯眼前一亮,当即就掏出纸笔把这话记了下来。
胡禄,“在我看来,他们的死就是重于泰山的,是他们的牺牲为大岳赢得了北疆,这不仅仅是版图的扩张,更是长达十年,甚至还会继续下去的珍贵和平,是彻底解决了大岳的心腹大患,小蔡,作为史官,那组数据你肯定知道吧。”
蔡芯和胡禄心有灵犀一点通,她知道皇上想要甚么数据,于是张嘴道,“福寿元年,因为北疆南狩,边疆多处被洗劫,当年死亡百姓4568人,福寿二年,死亡3680,人,福寿三年,5580人……”
她一直念到了福寿十年,到了福寿十年,这个数字达到了一万三千多人,遭受了自然灾害的北疆越来越猖狂,因为不抢大岳的,他们就会饿死。
以上还只是被打砸抢烧的普通百姓,军兵死伤数字更加骇人。
而到了福寿十一年,北疆被彻底纳入大岳版图,这个数字变成了170人,小规模的民族冲突依然存在。
之后逐年减少,到了去年,这个数字已经变成了个位数。
而这十年,也仅仅是今年在北疆爆发了战争,之前九年一直相安无事。
胡禄道,“我以为,最幸福的国度就是没有战争的国度,战争没了,徭役和税收都可以变少,百姓就会安居乐业,很多不幸都会避免,但想要避免战争,就必须先打一场彻彻底底的战争,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蔡芯再次记下,这太有道理了。
金玉珠嘴巴动了动,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他,只能作罢,或许她只能安慰自己,自己的父亲虽然死了,但他是英雄,是他和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大岳十年太平。
这样安慰,她对胡禄的恨意能减少一些。
~
另一边,奥屯樱见到了父亲所谓的未婚妻怜怜。
然而当怜怜听到两天后就要举办婚礼的时候,她呆住了,“什么两天?怎么就要婚礼了!”
奥屯豪把怜怜拉到一旁,软语相求,“怜怜啊,我女儿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就要走了,我想让她见证我们的婚礼,这点小小的愿望难道你都不愿意满足我吗,你是不是不爱我?”
“我……”怜怜看向她的丫鬟,但丫鬟却直勾勾看着奥屯樱,根本没法和自己交换眼神。
“我也没说不答应啊~”她叹了口气。
奥屯豪立即对樱子兴奋喊道,“答应了,她答应了,后天大婚!”
怜怜无奈回到座位,看向奥屯樱,“樱子,听说你再过几天就要走了,去哪儿啊,回京城吗?”
“不,在北疆随便转转。”
怜怜立即和丫鬟交换了一下眼神,却发现丫鬟还在看着奥屯樱,眼睛里都是惊艳和欣赏之色。
樱子反问她,“怜怜阿姨你是做什么生意的啊?”
怜怜,“我是卖茶叶啊,我的家在南方的一座山里面,我的爷爷在山上种满了茶,爷爷年纪大了,茶园就是他的全部心血……”
奥屯豪已经开始眼圈泛红了,“樱子,怜怜的故事特别感人,你认真听啊!”
最后说完,奥屯豪恨不得抱着怜怜一起哭,但奥屯樱毫无表情,她平静问道,“那阿姨你独自跑到北疆卖茶叶,家里的爷爷谁照顾啊?”
“爷爷,爷爷有奶奶照顾啊~”怜怜反应了一下回答。
“不对啊怜怜,”奥屯豪突然道,“我记得你之前说奶奶早就过世了啊。”
怜怜的丫鬟立即道,“不是亲奶奶,是爷爷的后老伴儿。”
“对,准确来讲我应该叫她二奶。”
怜怜轻轻捶了奥屯豪一下,娇嗔道,“就许你续弦再娶,就不许我爷爷追求晚年幸福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既然爷爷那么孤苦,不如以后就把他接过来在王府享福。”
“那不行,爷爷一生最爱种茶,北疆的气候种不了茶的。”怜怜拒绝道。
“那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没关系,爷爷也希望我能幸福,他如果知道我嫁给了一个王爷,而且一嫁过去就有十一个孩子,都不用自己生了,肯定会替我开心的。”
“怎么不用生,樱子早就吵着闹着想要弟弟了,到时候咱们再给她生十个弟弟!”
“死样~”
当着奥屯樱的面,奥屯豪和怜怜就抱起来卿卿我我,奥屯樱有点看不下去了。
“怜怜阿姨,我看你这人还行,是个爽快人,你就跟我爹慢慢处,处不好你自己找原因,那什么,我就先走了。”
临走怜怜还给奥屯樱带了一包茶叶,说是爷爷亲手栽培的最新品种,非常清新,茶水泡出来是清澈的绿色,故称绿茶。
奥屯樱爽朗笑道,“谢了,绿茶阿姨。”
当樱子回到家,胡禄等人也回来了,禄哥把她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
奥屯樱还以为禄哥哥要跟她亲嘴呢,结果嘴都撅起来了,他却问,“见过你爹的女人了,感觉怎么样?”
樱子失望地放下嘴,“还行吧,蛮漂亮的,其实我没什么感觉,只要我爹喜欢就行,哦,这是她送给我的茶叶,她是做茶叶生意的。”
胡禄闻了闻,跟赵仙子送的茶叶没法比,只可惜赵仙子的茶已经喝光了。
晚上,樱子还想跟胡禄睡觉,但他说今晚要和楚美人睡。
正是热恋期,今天就亲过一次嘴的樱子拉着胡禄的衣袖,“要不我们三个一起睡?”
胡禄果断拒绝,“你在旁边我怕自己施展不开。”
晚间,当金玉珠正准备溜出去陪父亲说说话,喝喝酒的时候,胡禄进来。
“陛下,我,我葵水还没走呢。”金玉珠节节后退。
“今晚的睡觉就是单纯的睡觉,没有其他意思。”
然而躺下之后,胡禄就紧紧抱住金玉珠,两腿夹住她的腰,俨然是锁死了,“楚憷啊,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啊。”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总觉得今天在陵园那里你不太对劲。”
“看到那么多为国捐躯的英烈,想到曾经战争的惨烈,我确实情绪波动比较大。”
胡禄轻抚着她的背,“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再也不会有那么多孤儿了,你知道吗,皇宫里那些侍卫,还有枭组织成员,很多都是战争孤儿,但现在他们都有美好的前途,朕真的实现了自己对阵亡士兵的承诺。”
“哦。”金玉珠冷漠回答。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回答太不近人情了,又多嘴问了一句,“十个枭郎也有战争孤儿吗?”
“是啊,六郎和九郎就是。”
“那总是跟在你身边的枭三呢?”
“哦,她不是,她算是战争遗孀吧,”胡禄道,“她年纪大一些,十年前本来就要和未婚夫成亲了,结果未婚夫上了战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那你跟她睡过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是我的贴身护卫,我们是清白的啊!”
“哦~”金玉珠淡然道,“还以为你照顾那些可怜人的办法就是照顾到床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