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才是那个，真心付出的傻子，若是郑赤霄方才说出那段话，她一定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四哥，是为了给自己筹集赈灾银两，才去的湖州，乃至进了京城…
姬灵舒也有些手足无措，几日下来，她心中已经认同了昌邑，只是嘴上不愿承认，此刻听着昌邑的哀嚎，她心中也不是滋味，哪怕那个所谓的四哥，她压根都没见过。
与左道奇一般，她只是心疼昌邑。
所幸郑赤霄只是说了四皇子薨逝的消息，并未说出四皇子对外宣扬的口号。
他是一个极具智慧的老人，也是名传天下的大儒，虽然在朝堂中与张维正党争失败，进而被贬黜到北地，任这偌大万里北地的布政使，但他依旧是那个与张维正争得面红耳赤的郑赤霄。
短短一日，他便看透昌邑的心性，虽然她有些刁蛮，有些任性，但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公主。
所以他不忍看到昌邑悲痛欲绝的样子，只是简单的说了说，但饶是如此，昌邑也悲伤成这样。
左道奇上前，与采儿一起将昌邑扶进马车。
采儿一个人扶不动。
......
直到看着昌邑被扶进马车，郑赤霄才看向姬灵舒，随后未然一叹。
“西苑公主殿下，不如你们就先与昌邑公主返京吧。”
“老臣感激公主与四皇子送来的粮食，北地百姓永远牢记朝廷，牢记两位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日后若有事要差遣老臣，老臣愿效死力！”
郑赤霄说的极其动情，姬灵舒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可是，昌邑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替她答应，就像她愿意把昌邑当成伙伴，不会强迫她一样。
“回京的事……”
“本宫不回去！”
昌邑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随后在左道奇有些惊讶的表情中，昌邑缓缓起身，身上竟有种雍容华贵的感觉，不是以前的那种精致化妆后的雍容华贵，而是真正的带着一些皇家天女的气质。
“四哥既然说要给北地送粮赈灾，那本宫不见北地灾情退去，本宫便不会回京！”
她一字一顿，说的坚定无比，语气透着十二分的认真。
这是左道奇第二次见她如此认真，上次是让他去灭太岁妖国时候。
骨碌碌的马车车轮转动声响起，马车徐徐前行，像是蕴含着昌邑那格外坚定的意志。
就在这时，郑赤霄通过文气，诡异的再次传音给左道奇，“左百户留步！”
左道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正握着昌邑手的姬灵舒一眼，轻声说道，“灵舒，郑大人叫我，你…照顾好她。”
姬灵舒点点头，她总是那般淡然。
....
小吉子牵着左道奇自御马监取到的小红马站在最后，目送马车逐渐驶向北方。
郑赤霄上下打量了左道奇一眼，随后说道，“左百户不愧是人间英豪，以一己之力，覆灭一方妖国，当真为天下俊才。”
一句话，被他用了两个极重的夸赞。
左道奇羞赧一笑，若是一般太监、虎卫，哪怕是牛辅与莫屠这样夸赞他，他都觉得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只是被郑赤霄这样的人夸赞，心中还是有几分异样。
既有觉得名不副实的羞愧，又有被如此人物夸赞的悸动。
“担不起郑大人这样说，只是取巧而已，之前机缘巧合之下，得到高人传授一剑，也就那一剑了。”
郑赤霄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继续开口说道，“左百户乃玄门修士，能覆灭一方妖国，不知能否带人帮老夫超度北地亡魂！”
“百十万亡魂流离失所，埋骨他乡，老夫…良心难安！”
第164章 凡念渡人经
左道奇沉默许久。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差事，这超度亡魂，需将此方世界的阴气也一并度去，这种程度的浓郁阴气，必然会诞生无数妖邪。
北地的斩妖府与北苍门等等势力，早已修士遍出，但无奈，人实在是…不够。
怪不得之前没有看到东方丹，想必他也去超度去了吧？
哪怕他现在是公主被掳时，最大的嫌疑人。
他心中对郑赤霄说的这个数字有些不信，便开口问道，“有这么多人吗？”
郑赤霄微微点头，“之前为求赈灾，北凉州州府向朝廷上报的是活着抵达北凉州与北安州的百姓，便有百万之巨，一路所行，又有多少百姓死在路上，却是一概没报。”
左道奇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语，这世界到底有多大，仅仅宁古州的难民，活着的与死去的，加起来已经达到两百多万，这已经有些超出他的预料，毕竟北地阴寒，粮食产量一向不高，地广人稀一向是这片大地的代名词，人口也远远不及南方富庶之地稠密。
郑赤霄有些诧异为何左道奇问出这种常识一样的问题，但依旧开口说道，“宁古州人口稀少，只有数千万人口，这几百万百姓，都是实在活不下去，所以才背井离乡，更多的人，不愿离开家乡，依旧在家中挨饿，屋中多少饿死骨…”
左道奇想到这是一个拥有超凡的世界，便开口说道，“我有一个疑问，还想要郑大人帮我解答。”
郑赤霄微微点头，“左百户但说无妨。”
“既然北地无雪，我大晋超凡修士众多，为何不再一定时间，让陛下拨派强人，直接以神通唤雪？”
郑赤霄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北地方圆数万里，便是阴神真人，也无如此广博的神通，更别提北地之无雪，乃气运反噬所造成的必然结果，就算有修士愿求雪，能求雪，如此天运反噬，非至仙不可硬抗。”
原来…如此！
北地气运被斩，左道奇心知肚明，但远远想不到，竟然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后果。
那为何自己要将无忧教左教宗的气运交给张维正的时候，他不愿接受呢？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与郑赤霄的政见不合？
这不应该是张维正的行事风格。
某一刻，他很想将扳指中的那个破碗拿出来交给郑赤霄，但天花传来的强大惊悸感，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左道奇沉默良久，继而开口说道，“既然郑大人让我去超度冤魂，卑职自然愿拼尽全力！”
郑赤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竟然微微弯腰作揖，“那便有劳左百户了！”
左道奇翻身骑上小红马，向远处疾驰而去。
.......
这人间，多少痛苦。
季晓珠三人也在懵懵懂懂中，从仓迷县离开，来到北地。
他们本就是听说北地多亡魂，生有妖孽无数，想做那斩妖除魔之人。
只是在仓迷县便遇到了不通人间黄白之物，闹出了颇大笑话，若非爆出澹台震的名字，多半会走不出皂衣处。
季晓珠初到北地，便被眼前的一片苍茫大地上遗留的骸骨惊呆了，
季晓峰目瞪口呆的看着遍地骸骨，“姐…咱们是到了北地，还是…某个妖国？”
虬须青年不知何时，染上了好酒的习惯，他习惯性的从身后摸出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辣的他发出嘶嘶声，才开口说道，“自然是北地，师姐肯定是认得路的。”
砰！！
季晓珠一拳将虬须大汉轰飞，“燕小二，你要是再在我面前喝酒，老娘打死你！”
虬须青年从地上爬起，与季晓峰一般，像是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脸讨好的笑，“师姐放心，下次不敢了，只是我求师姐你一件事，能不能不要叫我的名字。”
季晓珠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怎么，你爹给你取个小二，你觉得丢人了？”
虬须青年连忙说道，“不敢不敢，师姐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只是在人多时，给师弟点面子，别叫我小二。”
季晓珠不置可否。
......
左道奇自然不知道那三个愣头青已经踏入北地，他此刻正跟着郑赤霄，在北地首府镇北城中，学习超度之法。
这是北苍门贡献出来的，名曰凡念度人经，北地路多冻死骨，北苍门某一代掌门有感天地无情，遂传下这门道法，算的上功德无量。
这道法并非太难，只是堪堪入九品的道法而已，甚至从某种层面来说，都不足以称之为道法，哪怕是最简单的食气境只需要耗费些精神，便能咏颂度人，只是因为这道法意义对北地太过重大，才被列为九品道法。
依照左道奇的法脉，这种程度的道法，他只是看过一眼，便能会个七七八八。
郑赤霄事情很多，他很忙，并未一直陪着左道奇。
等到他从北苍门在镇北城中的据点走出，一个面容娇嫩的少女便有些怯怯的从一旁将代表他马匹的手环交给他。
这是取小红马用的。
左道奇眉头微微挑起，“你很怕我？我长得很丑？”
少女点点头，继而在听到第二句话，浑身顿时止住，像是被按下开关键一般，两只手举起，像是拨浪鼓一般摆个不停，“左百户不丑的，反而…”
她声音压低了几分，“比我的师兄弟都好看。”
左道奇坦然一笑，虽然到现在不知道这北苍门少女的名字，但被一个修士美少女夸自己长得帅，多少让他有些开心，“那你为何怕我？”
少女犹豫许久，才怯怯的说道，“师兄说你一人一剑，灭了太岁妖国，是个三头六臂的人物…”
她说着说着，竟然说不下去了。
左道奇身后浮现四臂，在他坐忘成道后，四臂道法对他而言已经不算什么，轻而易举间便施展了出来，而且身后四根法力手臂细节逼真，苍劲虬结的肌肉上覆盖着一层层细密的雷霆。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少女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是这样吗？”
少女嘟了嘟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将两只手举过头顶，“我不是妖魔，不信你搜我身！”
左道奇一阵错愕，这些大宗门的女弟子，都这么单纯的吗？
他摇头笑了笑，收起道法，“这是道法，本百户也不吃人。”
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远去，少女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左百户，我叫徐幼雪！”
左道奇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知道了，徐小雪！”
“是徐幼雪啊！”
左道奇不再说话。
他与这少女并不熟悉，只是在走进这北苍门据点后，就一直由她带着领悟道法，临走前有些想逗逗这小姑娘。
不得不说，逗小姑娘玩，真的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情。
左道奇从后面取了马，翻身骑上小红马，气血微微激荡，小红马顿时宛若一道闪电一般，向远处疾驰而去。
他要先回去跟姬灵舒与昌邑说一声，然后便带人北上，直到宁古州，这一路都是为超度亡魂而去。
路上，他终于打开了那斩杀猪妖后的面板。
【妖魔】：黄风猪魔（四品），编号010
【妖魔特性】：呼风、嗜血、暴食、色欲、邪念、混乱…
【妖魔过往】：黄风猪魔本为黑风山普普通通一只黄猪，于延庆三十五年，被人点化，化形而出，呈现半妖半人之态。
庆丰九年，黄风猪魔于九母山黄泉洞秘境，得根本法《食人筑道经》。
自庆丰十三年起，历经乾元，直至元吉八年，黄风猪妖在苍州吃幼童，被人发现，仓皇逃跑，又在湖州食人，差点死于负龟之口，后隐姓埋名，化为仓迷县匪徒，每年少量吃人……
……
元吉九年，黄风猪魔于段尘结识，段尘告诉他过几年北地无雪，让他早做准备。
元吉十年，黄风猪魔离开仓迷县，在北地发现一地窟，内有一方地底世界，继而建立太岁妖国，广纳群妖，收买商贾不入北地卖粮，又高价购北地产粮，北地粮食连年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