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吉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十余年未见过的女儿，身为一个父亲，他对姬灵舒是不尽职乃至有所亏欠的。
依稀还能从姬灵舒脸庞上看出那个女人的影子。
“你……你们还好吗？”
姬灵舒面色不变，很难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少女站在人间帝王面前而面不改色，也许是她对皇帝的权势并不清楚，无知者无畏。
但元吉帝从眼前少女眼中，看的出来，她是以一种很平淡的态度面对自己，于是他得出一个很奇怪的结论，她并不怕自己。
“陛下说的你们，是指谁？”
元吉帝沉默下来。
倒是一直坐在一旁的昌邑公主忽然开口，“父皇，我这个妹妹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诶，是不是在那个地方呆傻了？”
元吉帝瞪了她一眼，“说什么胡话。”
面对昌邑，他显然比应对姬灵舒更加亲昵，也更加亲切。
姬灵舒对这种父女温情显得丝毫不以为意，开口说道，“陛下要是没事的话，罪女便退下了，还要回去照顾娘亲呢。”
元吉帝目光中的复杂略微消散一些，看向姬灵舒，笑容未曾散去，声音也变得低了下来，“听宗人府那边说，你开始练武了？”
姬灵舒面色这时候才终于发生了变化，却依旧沉默。
昌邑公主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有些随意的从元吉帝的案牍上拿过那奏折，忽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父皇，她竟然已经是内息武者了！”
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姬灵舒，“倒是差点没看出来她还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
元吉帝眉心跳了跳，“闭嘴！”
姬灵舒也心中一跳，她是见过几次昌邑的，若是被其他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或许她不会在意，但不知为何，被昌邑一说，她心中升起几分要打人的冲动。
昌邑自然看的出来元吉帝并未真正生气，咯咯咯的笑着，像个小母鸡。
元吉帝转过脑袋，脸上装出来的怒意也消失不见，两人对视中，竟然找到一丝共同的情感，似乎都想打昌邑。“你也看到昌邑顽劣的一面了，朕便交给你一个任务，替朕好好管教昌邑。”
昌邑嘟囔道，“她比人家小…”
“你住嘴！”
第136章 册封
元吉帝训斥完昌邑，转头继续对姬灵舒说着，“你的武道是跟左道奇那个小太监学的，想来不会如何高明，作为你管教昌邑的条件，朕可以任你挑选大晋最强的武道功法。”
他说完，看向姬灵舒，目中带着略微的期待。
姬灵舒抬头看向元吉帝，目中没有畏惧，但眼神中的戒备明显少了一些。
直到现在，她终于明白，元吉帝召见她，并不是为了所谓的清算。
反而像是要……培养她！
“多谢陛下好意，罪女现在的功法很好，无需更换功法。”
昌邑看向姬灵舒，又看看元吉帝，“父皇，你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人家可是公主，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管人家！”
她话语中的潜在意思是，元吉帝这几天累傻了。
元吉帝转过头，低眉沉思后竟然点点头，“你说得对。”
“既然如此，王秉，传朕令，册封姬灵舒为西苑公主，赐雏凤宫，就安排在百花宫旁边吧。”
姬灵舒表情变化更加明显了一些，整个人也变得格外生动，就像是刚才是幅画，现在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元吉帝似乎很喜欢姬灵舒这样的变化，见此情况，他心中生出一种恶趣味，想要将姬灵舒变得更加生动一些。
“难道你现在还不愿意叫朕一声父皇？”
他想在姬灵舒的表情中看出更大的变化。
姬灵舒也确实如他所料，整个人松弛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多谢陛下，只是罪女能不能…将娘亲接出去。”
“你若是不肯叫朕父皇，那便接不出去。”
姬灵舒抬头，便看到了正在给她打眼色的昌邑公主，不知不觉间，她对昌邑的感官微微发生了变化，有些扭捏的叫了一声。
“父皇…”
这一声，倒是与一向茶里茶气的昌邑说话声有些相似。
昌邑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
元吉帝面容一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嘴角掀起一抹微笑，随即笑容逐渐在脸上放大，“好！还有，以后你不必自称罪女，你是朕的女儿，犯错的不是你，以后你与昌邑一般。”
姬灵舒沉默以对，她并不认同元吉帝话语中的潜意思，但也没有开口反驳，她很聪明，自然知道现在与元吉帝说那些，不是很好的时机。
“儿臣多谢父皇。”
元吉帝哈哈大笑，“对了，昌邑要去北地赈灾，你自幼长于冷宫，便跟着一起去吧。”
姬灵舒愣了下，看了即将炸毛的昌邑公主，并未拒绝，只是轻轻点点头，“儿…儿臣领旨。”
.....
左道奇正被万贵妃催促出门去找太后，还没等他彻底走出门。
姬灵舒便回来了，她面色古怪，也有些迷惘。
送她回来的，是皇帝最亲近的宦官王秉，并且是用轿子，将姬灵舒抬回来的。
贵妃不禁看向左道奇，一双卡姿兰大眼睛中充满了疑惑，似乎在问左道奇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左道奇很肯定的点点头。
他也没想到元吉帝会今日就册封姬灵舒为公主，本以为还要几日，要等皇帝过完大寿。
姬灵舒与王秉一前一后走进来，姬灵舒神情恍惚，王秉面带笑容，他看了一眼万贵妃，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贵妃，毕竟皇帝只册封了姬灵舒，对万贵妃只字未提，所以只好看向左道奇，
“左百户，恭喜了，西苑公主亲自点名让您去做她寝宫的总管。”
王秉笑容满面，宫中总管与总管间，也是大有不同的，宫殿会因居住人地位的高低，在宫中的地位截然不同，就像左道奇先前只是冷宫总管，他那日若是答应太后，便是玉晨殿总管，太后虽然没什么权利，但在后宫中，就算是一般妃嫔，见了左道奇，也不敢太过放肆。
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便是这个道理。
左道奇笑眯眯说道，“好说好说。”
王秉现在在元吉帝心中尚还有几分地位，他倒是不好表露出报仇的念头，
加害原主的直接凶手，王卢被他亲自斩杀，杜璟因为安南伯身死，已经出宫去为安南伯守孝，暂时也不好报复。
现在就剩下王秉与薛贵人……
都不着急，接下来的两任皇帝都是熟人，九皇子是正明帝，然后就该是姬灵舒，想要报仇，这不是早晚的事。
王秉走后，姬灵舒讲述了她在含元殿中的遭遇。
如左道奇心中预料的那般，皇帝对她的态度亲近或许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姬灵舒的武道天资，但因为昌邑公主也在，倒也不算太冷。
贵妃听完姬灵舒的遭遇，脸上浮现笑容，又重新恢复成往日那般温婉安详，看上去便让人忍不住亲近。
对于姬灵舒是否会成为什么公主，她心中是不怎么在乎的，只要姬灵舒没事就好。
与两人欢快畅聊一小时，没收费。
姬灵舒似乎有些看不惯昌邑公主，在临了了对左道奇说道，“叔父，我现在也是公主了，你以后不必再去找昌邑了，她不是什么…好人。”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难免有些底气不足，毕竟方才在含元殿，昌邑公主还替她说话了。
她是一个很聪明敏感的人，自然明白因为昌邑公主的存在，让元吉帝对她的容忍度高了许多。
但她实在不愿看左道奇对昌邑公主低声下气的样子，她能想象到，左道奇一定在昌邑公主那里受到了很多屈辱，所以上次才会说出那么一番话。
左道奇打了个哈哈，“我肯定是跟灵舒你亲近了。”
姬灵舒不依不饶，“我听昌邑说，你要跟着她去北地？”
“我也要去！”
左道奇僵硬的转过头，“你去干嘛？”
“哼，昌邑那废物都能去，我又有什么去不得的！”
左道奇感觉头疼，但也无话可说，她说的好有道理啊。
“那你最好说服你娘亲，你这次去含元殿，可把你娘担心坏了。”
姬灵舒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贵妃这关，好像真的难过，不过她有皇帝命令，倒不会太难说服贵妃。
她眼神狡黠的看着左道奇，没有说出皇帝的命令，反而有些撒娇的说道。
“我不管，叔父你要帮我说服娘亲，北地我一定要去。”
左道奇不说话，又是学昌邑的……
姬灵舒掐了他一下，“我在用西苑公主的名义命令你！”
左道奇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上，“你个小丫头，正式册封都没下来，你就想命令我？”
“哼！”
第137章 内臣善写草书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的快，也不知道姬灵舒是怎么说服了贵妃，总之贵妃是同意让她去北地了。
因为姬灵舒即将要出远门，贵妃便让姬灵舒与她睡在一起。
左道奇也不太好意思打扰人家母女夜谈。
关键还是贵妃将他赶了出去，说要跟姬灵舒说些悄悄话。
左道奇无奈，只好收拾收拾，去主殿那边睡觉，能够预感到，在出门前，他是别想跟贵妃一起睡觉了。
不过从贵妃口中得知，姬灵舒去北地，是皇帝下令让去的。
左道奇忽然想到上次从百花宫回来时，路过的那些空荡荡的皇子宫殿，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猜测。
皇帝似乎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子女，都放到京城外！
这是为什么呢？
他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
先从无忧教左教宗窃取大晋国运，致使北地无雪，随后诤臣言谏皇帝下罪己诏，再后来就是皇帝愤怒反杀所有人。
还有现在两个公主离京…
左道奇摇了摇脑袋，他在其中参与度太低，看什么都有些一知半解，但心中明白，安全的并非冷宫，而是苟在未登基成女帝的姬灵舒身边。
君不见那嚣张跋扈如王卢，在姬灵舒的庇护下安全的活成了千岁公，最终是被姬灵舒亲手斩杀。
他有理由相信，若非姬灵舒亲自出手，王卢的成就可能会更高。
此时已经黄昏，天色渐晚，这几日天气不错，今日竟然有晚霞。
左道奇回到孤寂的主殿，扫视一圈后，便准备坐下修行，却在下一刻忽然想到，自己要去北地的事情，好像还没跟太后说。
不行，得赶紧过去，不然太后一定要‘折磨’自己了，尽管这种折磨他有些乐此不疲。
因为尚未宵禁，左道奇走出冷宫也没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