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风鸿带头一气遁去千里之外,李承真紧随其后,忽然耳廓一动,只闻前方隐隐飘来一句:“李道友,留心了!”
李承真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果然下一瞬时,岑风鸿遁光在空中绕过一匝,手掐法决,大袖扬起,往天中一挥。
百十来道莹莹青光自他袖中飞出,或笔直驰行,或弯曲盘绕,各往四面八方疾射而去,经天而行,霎时之间,似乎构下一道弥天大网,往李承真裹杀而去。
岑风鸿没有停住身形,没有官话客套,直接发难!
不过李承真仍是云淡风轻,只是飞遁方向一折的同时,遁速陡然增快数倍,便朝疏漏之处突破而去。
漫天青光追索而去,眼见拿不住李承真,岑风鸿仍是面不改色,只是竭力驱使青光,交错封锁着李承真的去路。
李承真似无所觉,顺从着岑风鸿驱赶的方向突围而出,岑风鸿目中精光一闪,飘袖往下一点,又是百十来道青光飞射而出,如同洪流一般,直往李承真杀去!
然而李承真其实早有预料,只是淡淡屈指一弹,一道符纸飞射而出,迎空燃起明火,须臾生出一道酷烈罡风,往上一卷,虽然刹那之间,便被青光斩得支离破碎,但只是阻这一瞬,李承真已乘机遁出了青光合拢的空隙。
不过如此情形之中,岑风鸿面上却现出淡淡笑意出来,法决顺势一动,两聚青光汇流,朝上兜起的同时,洋洋往下一洒,如雨一般的青光自他袖中攒落下来,彻底将李承真拢入其中!
连番设计,步步紧逼,岑风鸿终于在与李承真的斗法之中,初步占据了上风。
“青缕剑,原来是青元真人的弟子。”姚里青目光微微一闪,心中顿时了然。
此间除了正在阵中的两人之外,便只他是青空界的修士,倒是瞧出一丝端倪。
岑风鸿使的那青光,乃是他师尊,青空界有名的元神真人青元子的独门法器青缕剑,每一道青光,皆如丝线一般柔韧,曲直如意,变化自由,真正斩击起来,杀力也不在真正的道家飞剑之下。
但是这种独门飞剑,也需与道法性命交修,才能驱使自如,生出种种变化,随着道法增长,才能炼出越来越多的青缕剑来。
所以青元子,岑风鸿一脉并非剑修,而是器修,不过他这一脉道法,比寻常剑修,还要极端!
传闻之中,青元子与人斗法,一出手,便是万千青缕剑漫空,宛如万千法宝飞剑,斩杀下来,即是足下这座星辰,也能绞成屑粉,化作宇宙之间的沉霭。
“好飞剑,好设计!”姚里青舔了舔嘴唇,暗道:“不过他可是李承真……”
岑风鸿的设计,确实令他占据了短暂的上风,但在众人心中,难免觉得,李承真定能破局而出,扭转乾坤,差别只在于,他会因此显露什么手段。
一时之间,众人皆聚精会神,准备揣摩一番李承真的道术,但李承真面对数百道青缕剑,缠聚交错,裹杀而来,却只是微微一笑。
下一刹那。
李承真那有道仙真,坐观沧桑的气质,猛然一变。
他步踏罡斗,有如怒龙奔跃,在空中大步奔走,旋即猛然一纵,往青缕剑上一撞!
随着接连不断的金铁交错之声,李承真竟然将那凝罡斩杀的青缕剑,道道撞得倒飞出去,将那柔韧如丝的青缕剑,视如无物,挂在身上,斩破了他的道袍,却只在他如玉般的肌肤之上,稍稍陷入三分,就再斩杀不能!
这与道家飞剑一般无二的青缕剑,根本阻拦不了李承真的步伐,他就如此挂着青缕剑,仿佛缠挂着无足轻重的丝带一般,一纵之间,便跃过了百里距离,杀到了岑风鸿身前!
他屈指成拳,大臂如龙,天神挥鞭一般,重重往下一抡!
轰隆隆隆!
短短的空间之中,响起仿佛剑气雷音一般的爆响,李承真重重一鞭击下,岑风鸿面上一道灵光一闪而过,刹那都没支撑的住,轰然碎裂。
岑风鸿终于反应过来,身形没来得及动作,便在遁法托使之下,径直倒飞出去,同时心念疾催,青缕剑立时驰援,不再分散如同落网,凝聚杀来。
然而李承真既已逼近了身前,岂还容他走脱,猛地一声大喝,仿佛太古神象吟啼,岑风鸿瞬间如遭槌击,昏头转向,法力运转也为之一滞。
趁此时机,李承真大步踏空,腾跃,追身,拳如山岳,狠狠朝岑风鸿头上一击!
血腥的场面并没有如期而至,一道符箓自岑风鸿体内浮现,化作一道神芒将他一裹,顿时破空而去,出现在了玉台之上。
这一番太古凶兽一般的爆发,实在出乎了在场每一人的预料!
兰素女檀口微张,姚里青眼皮狂跳,心叫见鬼,卓瀚生不禁朝一旁金元在问道:“道友不是说……李承真,道法精深么?”
“……”金元在一时无言,良久才道:“我金元在片言九鼎,绝无不尽不详之处。”
“力士之道?”许庄做为玉鼎殿主,不禁生出此想,转瞬否决。
钟神秀剑眉微皱,自言道了一句:“人仙法?”
弥远道却脱口而出,叫道:“宝罡炁元持身咒!”
“宝罡炁元持身咒?”弥远道似乎一语道出内情,瞬间引起众人注意,司马宗发立即按捺不住,问道:“敢问道友,这是什么神通?”
“……”弥远道张口又闭,常苏儿见状柳眉一皱,立即按下司马宗发,言道:“司马师兄只是好奇,非是探听贵宗道术,道友见谅。”
司马宗发如梦初醒,忙拱手致歉,弥远道苦笑一声,挥了挥手,应道:“倒也无不可言。”
“宝罡炁元持身咒,是我灵宝宗中,一门流传甚广,但却从来没有什么人习练的秘传道术。”弥远道说道:“毁去一件以质为长的法宝,炼就一口宝罡炁元真,使之加持己身,炼成金刚不坏的身躯,造就杀伐法宝一般的拳脚。”
不过一件法宝何其珍贵,炼就此咒对法宝的要求,还犹为苛刻,更有失败的可能。
即使炼成此咒,那金刚不坏之身,对修道人倒是极为有用,但那拳脚之道,却不是什么人都精通的,其中得失,实在不好说道。
所以这宝罡炁元持身咒,在弥远道的记忆中,遍览玄黄界灵宝宗无数门人,都没有一人炼成,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缘得到法宝,还能够舍得毁去炼法。
听了弥远道的讲述,众人一时默然,这门道术固然奢侈,但其厉害之处,众人也已经见得……而且,此乃正统玄门道术,也就是说,李承真除宝罡炁元咒外,还有不知多么精深的道法,犹未施展。
众人纷议之间,岑风鸿已回到了积德道人身边,倒未失魂落魄,只是轻叹一气,朝积德道人致歉。
与此同时,李承真也已乘风归来,落地之后又将折扇取出,轻轻摇着,温文尔雅,朝大吉真人拱手道:“真人,幸不辱命。”
大吉真人喜言于表,远远朝积德道人、缺德道人喊道:“积德缺德,哪个倒霉催的来掏彩头?”
缺德道人闷哼一声,探手在袖中一掏,却被积德道人按住,他自朝岑风鸿安慰了一番,这才取过一个宝囊,显然早有准备,朝李承真一丢,言道:“小友且收好了。”
李承真将扇一合,接过宝囊,回礼言道:“谢真人。”
积德道人微微一笑,这才收回目光,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却似乎已经屏及了对方查看,朝缺德道人问道:“师弟对下一阵的人选,可有头绪了。”
缺德道人这时不知从何处,又摸出来了那卷烟来,信手一搓点燃烟叶,叼在牙间,深深吸了一口,笃定道:“道爷想定了,以大吉小儿的术数,不可能算定了我,无非早有准备,研究了我的想法罢了。”
积德道人闻言讶道:“既如此,师弟可有应对了?”
缺德道人吐了口烟,哼哼道:“大吉小儿算计了我一把,又大胜一场,正是气势正盛,所以他定以为,我会尽量挑一个弱手,打断他的胜势。”
“如此一来,他只需如法炮制,以中驷对上驷,即使由我们获胜,反而更加游刃有余,之后全部拿下,也未必没有可能。”
积德道人沉吟道:“确实大有可能……所以师弟的意思是?”
缺德道人狠狠道:“大吉小儿定会选了许小子,我便选金元在,若是许小子能够获胜,那把握大局的,便成了道爷我了。”
第176章 神光破阵 摧枯拉朽
缺德道人的想法,确实不无道理,即使退一步讲,大吉真人并没有选择许庄出战,那也只是形势逆转,轮到缺德道人一方,以中驷对上驷罢了。
但对此,积德道人却表现出有些许隐忧。
虽然第一阵与第二阵,两人意见有所分歧,但对积德道人的话,缺德道人仍是不能无视,问道:“师兄究竟何出此言?”
积德真人沉吟道:“我也不瞒师弟,依我推算,若真许小子对上了金元在,我方运势,反有下行之势。”
“哦?”缺德道人皱了皱眉。
积德道人对运势的钻研,确实极深,虽然缺德道人一向觉得,运势之道,变化太多,不能做为依凭。
但在这有一名与自己相差不多的术数高手干扰的情形之下,缺德道人也不得不承认,运势之道或许更有可取之处。
但是正因为运势之变,向来无常,所以即使积德道人真算定了此事,也未必代表什么确切的答案。
或许因为许庄不是金元在的对手,失手落败,那这场灵根之斗,易道人一脉,恐怕就真的彻底走向败局。
这无疑是最差的可能性,若真如此,即使这一阵缺德道人避了过去,到了灵根之上,金元在仍会成为易道人一方的心腹大患。
但除此之外,或许是因许庄与金元在斗法,显露太多手段,泄露了道法奥秘,或者干脆两败俱伤……甚或积德道人其实掐算不准,这都不无可能。
话虽如此,他却不愿再顺着大吉真人的计策往下行走了,借此机会摘掉对方一名强手已是势在必行。
缺德道人心中念头转了几转,沉声应道:“好,我知晓了,师兄且放心吧。”
积德道人见他有了数,也不再多说,缺德道人沉吟一瞬,朝许庄喝道:“许小子!”
积德道人与缺德道人的交谈,并没有令众人听闻,忽然被缺德道人点到,许庄闻言不由有些讶异,拱手道:“真人可有什么吩咐?”
缺德道人将许庄扯过一旁,低声问道:“小子,我且问你,如是对上了卓瀚生,你可有胜算?”
许庄闻言一笑,却只是道:“我对卓道友的道法并无了解,没有比过,不能断言。”
话虽如此,许庄言语之间,神色却无一丝不笃,见他神色,缺德道人也有了底气,喝道:“好,那我换个说法,下一阵由你对阵卓瀚生,可能如钟小子,李小子一般,干脆利落拿下?”
许庄眉头不禁一扬,缺德道人言下之意——是要他不显露太多手段,摧枯拉朽取胜了。
这说来容易,好似钟神秀,李承真一般,但卓瀚生可是鼎湖道统,号称一卓。单论修为,他还在许庄之上,与兰素女,岑风鸿完全不是同等水平的对手。
许庄没有多加思索,应道:“小子定尽力而为。”
话虽没有说满,这却是应下来了,缺德道人咧嘴一笑,只是道了一声:“好!”便豁然出得阵去,大吉真人已经等候良久,见他出来便直接击出符箓。
缺德道人也不废话,与大吉真人换过符箓,果然不出他所料,符箓之中,正是许庄之名!
而大吉真人一方,揭开符箓,卓瀚生顿时精神一振。
许庄的修为,在此间众人之中,都不算顶尖,莫说与金元在比较,比卓瀚生,李承真都差了一筹。
但无论金元在还是卓瀚生,对他都不敢小觑,不谈他在青空界的名头,来仙斋,广成道场的种种表现,也足以证明他的道法,绝对只在想象之上。
不过与这种高手较量,却正是卓瀚生所期待的,受过大吉真人符箓加持,卓瀚生已迫不及待,纵剑离了峰顶玉台。
“许小子,瞧你的了!”缺德道人叮嘱一声,许庄只是拱手一应,身形直往空中一拔,化作一线虹光,直追卓瀚生而去。
卓瀚生离了峰顶,遁光还是不停,依旧往远处飞驰,遁有千里之后,已经到了这片山脉之外,天地之大,什么本事都已足够施展,这才转身停住,把目光投来。
“许道友,上回说道要向你讨教剑术,不曾想时机来的如此之快。”
卓瀚生指尖在空中一点,一柄吞吐着剑芒的锐利飞剑倏然现出身形,语气森肃了几分:“剑名令虚,请。”
“法宝飞剑。”许庄停下身形,将腰间葫芦一拍,太乙虹光剑顿时一跃而出,宛如一尾飞鱼,在他身周旋游不定,朗声应道:“太乙虹光剑,请。”
“好!”卓瀚生断喝一声,令虚剑瞬息拉出一道弧光,快如电闪一般朝许庄杀去。
见卓瀚生杀来,许庄根本不闪不避,剑诀一指,太乙虹光剑立即迎上,纵剑一斩,与令虚剑在空中交击,激荡出悦耳之音,不似金石交击,倒似琴鸣铃响,清脆悦耳。
其实通常而言,剑修斗法之时,若是一方抢先出手,如有周旋余地,另一方定不会着急反攻,而是先设法避其锋芒,否则一旦落入下风,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之下,恐怕瞬间就支撑不住。
所以似这等针尖麦芒一般的攻势对决,只有那等极具自信的剑修,才会做此的选择。
见此情形,卓瀚生先是一讶,继而不惊反喜,浑身解数,顿时尽数施展开来,劈刺撩抹点断挑,令虚剑与太乙虹光剑,瞬间如同化作了两簇华光神轮,交错间——
激荡清悦之声,如同玉珠落盘,雨打芦蓬一般,越响越快,越响越急,竟是刺耳惊鸣起来。
剑术之间,虽有快慢运转,轻重变化,但由两名修为高绝,剑术通神的高手施展出来,仍是压缩在了瞬息时间之内,便是上千次交手。
鼎湖一卓,果然名不虚传,剑气雷音,来去纵横,分光离合,变化如意,炼剑成丝,刚柔并济,卓瀚生无一不晓,无一不精,鼎湖山中的种种高深剑术,更是信手拈来!
只此一手剑术,若是稍不济些的对手,已经瞬间败落阵来,但许庄却是丝毫不落下风。
剑气雷音,剑光分化,炼剑成丝,他也样样精通,剑术运转之间,形质转化,虚实离合,组合起来,更是变化无穷,瞬息之间,上千次交错,不仅无孔不入,还犹有余力,一直争夺上风。
不得不说,就剑术而言,卓瀚生确实是许庄至今为止,遇到最强的对手,如是在其他场合之中,许庄绝对要与他好生较量一番,磨砺剑术,即使最终落败都不是憾事。
但他已答应了缺德道人,要干脆利落获胜,还不能显露太多手段,其中意味,许庄也不是不知。
在这世间,有多少种道法,多少种道术,多少种神通?恐怕恒河沙数,都不足以形容。
即使许庄法力无边,神通高强,也未必便没有手段,能够克制的了他,如他在此番斗阵之中,显露太多底牌,再对上李承真,金元在,或许便多一分被克制的可能。
所以许庄一手掐剑诀,一手藏在袖中,已是暗暗使了一个小觅迹术,在飞剑交击之间,一道如烟似雾的气息,在他指尖显露出来。
他正是要以这气息为引,锁定了卓瀚生的气机,再以绝强神通,一举击败卓瀚生,定鼎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