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庄淡淡点了点头,言道:“我也早与你说过,既然选择此路,我便再不会予你退路。”
“不过既然你能够坚持,为师自然不会吝啬,我会向门中求取一味太素元真,助长你的功行。”
李长风的资质,悟性并不算差,而且修行勤勉堪可与许庄年少之时相比,无论道法、功底、剑术在同辈之中皆数一流。
不过正如他在太素正宗的第一届宗门大比之中,博得的前四成绩一般,李长风正是属于一流,却又差顶尖一筹的水准,许庄许下一味太素元真,正是为他弥补这一点,令他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其实追求上品金丹,只需道基圆满,其他皆是机缘与否,即使功行再进一步,也未必对此有所助益。
不过许庄毕竟乃是过来之人,在他眼中,李长风的问题其实非常明显,不过上品金丹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决,还需凭借自己悟性,这也是为什么玄门正宗培养上品金丹,只能以磨砺根性道心的方式潜移默化的原因。
所以许庄能够帮到李长风的,除了几句棒喝之外,也仅此而已。
当然太素元真的珍贵,仍是不需多言,李长风闻言亦是振奋,恭声礼道:“谢师尊赏赐,弟子定当勤勉修行,不负师尊之望。”
许庄微微挑眉,终究没有多言,转而对袁皓道:“皓儿炼法圆满也有不短时日了,可有想法?”
袁皓深吸一气,拜倒在地,应道:“启禀师尊,弟子辄待进无可进之后,便求中品金丹。”
许庄语气渺渺问道:“你可记得,昔日你与为师求道之时,所求何物么?”
袁皓不敢抬头,沉重应道:“弟子所求长生。”
不过同李长风这般蹉跎,最终不说求得上品,恐怕只能退而求取下品之流,又何谈长生呢。
即使炼就上品金丹,成就元神更是千难万难,并不意味着便比中品金丹高过许多。
许庄望着这猴头伏在地上的模样,忽然想起月华尊者,不知他昔年是否也是如此,选择了中品金丹,又悔之晚矣呢?
上品金丹,元神大道之难,便在此处了。
许庄轻轻一叹,言道:“罢了,便依你所愿。”
袁皓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谢师尊。”
许庄抬手一扶,令他停下动作,缓缓道:“虽求中品金丹,我也予你两个选择。”
袁皓忙道:“请师尊示下。”
许庄沉吟道:“一则待你自感功行圆满之后,我便赐下三味大药,助你凝成中品金丹。”
“二则你也是我门下亲传,承我道法也是应有之理。”
“我可赐下六印凝丹法予你,此法需除集齐六合大药之外,另服结下品金丹所用的丹药六丸,再辅以三种珍贵宝药,三种天材地宝,依照法门凝丹,成丹之后丹现六印,可练就六门根本真法。”
三人还没有资格在琅嬛阁中,借阅三相六印九窍凝丹密录,闻言面上皆现出惊讶之色,同时对许庄的道法,也终于隐隐有了猜测。
“不过此法同样有个缺陷,采用此法,凝丹成功几率不升反降,虽不与上品金丹一般玄之又玄,同样不是易事。”
随着许庄描述,三人面上异色更重,许庄倒并不以为意,淡淡道:“如你选择此法,便需做足准备,而且我只会赐下三味大药,以及结下品金丹所用的太素灵清宣华宝丹六丸。”
“三种珍贵宝药,三种天材地宝,需你自寻机缘。”
袁皓犹豫良久,深吸一气,应道:“启禀师尊,弟子愿尝试六印凝丹之法。”
“好。”六印法虽难,但并不如上品金丹一般捉摸不着,只要打下足够功底,仍有成就的可能。
袁皓总归没有连这点困难都心生畏惧,许庄赞许的点点头,屈指一点,六印丹法凝做一道符箓飞入袁皓眉心之中,挥手止住袁皓叩谢,言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太素元真,凝丹大药我会命玉人为你们兑来,这些时日我应就在府中,你们也可多来请教道法。”
三人齐声应是,袁皓与秦登霄便要告退,李长风却坐在原处,许庄瞧出他有所犹豫,直白问道:“长风,你可还有其他事情?”
李长风叹了一声,应道:“禀师尊,徒儿恐怕仍不能随侍师尊身旁。”
许庄眉头微扬,没有急着发问,李长风便接着道:“锦儿与徒儿言道,太玄真君每十年便会开坛授业,届时锦儿需赶回门中听讲,她希望徒儿与他一道,前往太玄面见真君。”
“哦?”许庄沉吟道:“面见纯阳真君,这也是你的缘法,此事紧要,长风不必纠结。”
李长风愧疚应道:“是,师尊。”
许庄倒是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言道:“去吧。”
三人各自行了一个大礼,缓缓退去,许庄独自在堂中坐了一刻,忽然将袖一挥,消失在了主座之上,云雾之间只余淡淡一声:“太玄真君……”
……
虽言日月如梭,但在虚空之中恒星之前,并无轮回之景。
唯有修道人的内感,能够告知自己时节的流逝。
黄山泊五友之中的甄平,来到渡虚宫前,正巧遇到兄弟汪广,不由讶异:“汪兄,十年不见,你还安好,小弟心中甚慰。”
两人虽都不是首次来到渡虚宫中交差、调息,但阴差阳错之下,倒是一次也未相遇。
汪广也不禁唏嘘,更有几分愤慨,苦笑道:“先是采炼虹光,后来又改为大日灵精,这时日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甄平面色微变,喝道:“还不噤声,此处可是渡虚宫前。”
汪广并不急切,只是颓然叹了口气,准备同甄平往渡虚宫中落去,忽然心头一震,与甄平相望一眼,确知不是灵识有误,纷纷抬目望去。
只见在大日无量无尽的光华之中,渡虚宫顶忽然迸出一道冲天白虹,霎时仿佛霜满天下,大日炎炎热量都失了颜色。
甄平同汪广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霜寒,而是——
无上剑气令人胆寒的锋芒!
第202章 请宝贝转身?
太乙虹光剑在虚空之中,肆意显露锋芒,势要比大日光耀。
直到最盛之时,忽然往里一收,只是片刻便没了踪迹,旋即渡虚宫缓缓一动。
“什么?”甄平汪广面色一变,几乎不假思索,齐齐施展遁术拼了命似飞去,就在两人落到殿门之前的一瞬,渡虚宫猛然启动往外遁去,只不过片刻,便已离了原地万里遥远。
虽然在虚空之中修士飞遁皆是奇快,但渡虚宫如此遁速仍不是两人能够望其项背的,如真被其甩下,恐怕就再也追赶不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瞧见相互目中惊魂未定之色,甄平忽然道:“李兄,大卫小卫……”
汪广眉目一动,心中没有生出悲怆,反而只有庆幸,沉默片刻,言道:“十年苦劳,我也只见过李鹤一面,大卫小卫功行最差,还要各分一路,是否还在都是未必……”
甄平扶着銮金殿柱,目光幽幽望着虚空不言。
渡虚宫在十年里攒足了大量元精,遁速愈来愈快,转眼已远离了大日周近,正与一颗行星擦肩而过之时,飞遁倏然一止。
不暇两人疑惑,下一瞬那惊天白虹再次自渡虚宫顶迸射而出,剑气直冲斗牛,悍然朝那行星之上一斩!
轰隆!
元婴修士强大的识感令甄平汪广自虚空之中捕捉到细微而惊人的声响,太乙虹光剑悍然在干裂的大地之上斩开一豁,给这颗荒芜星辰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两人目珠一震,莫名直觉那荒芜星辰似乎都偏转了一毫,细察又似一切无恙,心惊之余不免长舒一气,忖道:“撼动星辰,岂是元婴修士能为?”
“不过此人神通已是恐怖,又有如此法宝在手,简直骇人至极。”
在两人惊惧之时,许庄已出现在渡虚宫顶,随着心意一动,太乙虹光剑终于恢复寻常模样,化为一道在虚空之中微不可见的剑芒破空归至,往朱红葫芦之中一钻,犹自传来阵阵兴奋之情。
许庄落垂目望去,欣赏着太乙虹光剑一剑之下的杰作,不由微微一笑。
不负他耗费十年苦功,才祭炼成这一道杀伐剑气,其威能甚至还稍稍超出了许庄的预料,唯一的缺陷便是——
太乙虹光剑毕竟不是正统杀伐法宝,如想施展这惊天一击,便需数息蓄势,却是难能在剑术施展之时突然发难。
许庄将腰间葫芦摘下,托至眼前瞧了瞧,忽然想到什么,自言道:“请宝贝转身?”
太乙虹光剑自不明其意,但正是兴奋之时,忽然自葫芦嘴中吐出三尺剑芒,如黄芽白雪,似一线毫光,跃跃欲试。
“哈哈。”许庄大笑一声,将剑气收起,葫芦放回腰间,旋即身形一晃消失在了渡虚宫顶,渡虚宫随之一震,又重启飞遁。
甄平汪广二人立在殿门之前,心绪不免为之起落,见殿门始终不曾敞开,但毕竟没有将两人甩落,终于还是松了口气。
虽是狼狈了些,但在活命面前,又哪里来得及顾忌这些,甄平摇了摇头,索性在殿门之前盘坐下来,开始调息。
汪广见状也是依样画瓢,两人便如此在殿门之前,随渡虚宫再次开始了在虚空之中的漫长旅途,直到不知过了多久的某一日里,两人人忽然齐齐惊醒。
“不知两位是否还记得,此处便是尔等截击本座之地。”
许庄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自耳边,令两人心头猛然提起。
“我事前有言,尔等为我苦差如做的足够好,便可算抵去罪行。”
“可你二人的效率,并不令本座满意,偏生本座又滥杀嗜屠之人,冥思苦想之下,只得将你们放归此位,便算因果相消了吧。”
闻言两人顿时面色大变,甄平心头转了一转,却听汪广扑通一声朝殿门之前一跪,哀声讨饶道:“尊者恕罪,尊者恕罪,我非有意偷奸耍滑,只是节省法力应对变化,好为尊者效劳啊。”
甄平立即反应过过来,同声求恳道:“尊者,此地离小虚境甚远,以我等功行放于此处九死一生,尊者……”
话音未落,空中传来一声轻哼,只闻许庄冷冷言道:“离去吧,如逾时还在殿前纠缠,莫怪大阵无眼。”便就此再无声息,任是如何讨饶,也无回应了。
甄平汪广苦苦哀求几次,没有得到回应,汪广忽然长叹一气,愤愤起了身来,一言不发架起遁光便外飞去。
他架起遁光飞去到不远之处,候了有好一阵,才等到甄平赶了上来,这才恨恨出声道:“你还在那等候什么,叫那人将我等猪狗一般看待……”
他话未说全,忽然目光一颤,鲜血自唇间喷洒而出,在虚空之中化作枚枚血珠,悬浮飘飞。
甄平的飞剑自他后心露出剑锋,缓缓贴近他的耳边,歉然道:“汪兄,抱歉,我身上已无其它补益法力之物,唯有借你之力才有一线生机逃回小虚境了。”
……
许庄才懒得去管此二人什么恩怨情仇,人心变化,逐去二人之后,渡虚宫便再度启程,开赴小虚境去。
去时还要时常对照星图,寻觅方向,来时自是轻车熟路,又有充足元精加持,自然更加迅速,几乎只用一半时间,便已见得龙首大舟豁然眼前。
与去时不同,此番舟中十分冷清,或许不是空无一人,但也应是在供人调息的舱室之中不曾露面。
其实这才是千八百小虚境中的常态,许庄没有多做在意,将渡虚宫一收,却非独身一人,一名面色憔悴的高冠道士也随着他现出身来。
许庄淡淡唤道:“李鹤。”
黄山泊七友之中,车泉王焦在劫道许庄之时被他斩杀当场,卫氏兄弟已在为许庄苦差之时陨落,甄平汪广也被他放逐在了虚空之中,眼前之人正是仅余。
“在,还请尊者吩咐。”李鹤应道。
“你也非我奴仆,不必言何吩咐。”许庄淡淡道:“你向我讨饶之时的誓言未曾忘了吧。”
“在下不敢。”李鹤肃容应道:“李某以道心起誓,日后改过自新,再不敢行害人牟利之事……”
许庄摆了摆手,言道:“本座直言不讳,我也不是什么好为圣人,教化恶徒之辈。”
“我饶你一命确有你献上秘密之因,但是也因你十年苦差之中从未偷奸耍滑,无论太乙天虹,大日灵精皆是你贡献最多的原由。”
“誓言之事你自己谨记便是。”
“是,在下省得。”李鹤应道。
许庄微微颔首,没再多言,将袖一挥,便起了符引,借小虚境的阵法破空直往广元而去。
第203章 传道石像 混洞真法
水泊绵亘数百里,福泽一地,水环一座青山,此处正是在广元界中少有些许名声的小小灵地——
黄山泊。
青山水绿,却以黄山为名,只因山中灵脉以土属为主而已。
三日之后,许庄出现在黄山泊上,缓缓行过七友各自建筑的宝宫、道观,最终才在一道朴素石阶之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