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宗啊……”周钧托着腮道:“听说太玄乔飞凤行走神洲,到处与人斗剑,罕有负手,还几次三番挫了上玄宗面子,如此人物才在太玄宗五大真传排行第二,太玄道法定是厉害无比。”
“乔飞凤啊。”袁皓道:“我听说太玄宗乔飞凤昔日与我师尊还是同代真传呢……”
“道妙师叔。”提起此名,周钧正经了些,脑中忽然浮现出自己初至玄黄之时,在那掌教真人身旁的一位英朗道人,自言道:“千载一出的人物,不知究竟何等风采,可惜当时年少,未能得窥一枝一叶。”
正在此时,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嘟喃道:“什么千载仙风,吹的如此玄虚,莫要哪日叫本座一观,发现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周钧心中一动,笑问道:“五行童子,在掌教云宫之中,你不是见过那道妙师叔么?”
五行童子叫道:“那日元神真人在侧,我收敛气息,还要传音教你扯谎,已是十分艰难了,哪还有闲暇去窥视他人。”
周钧笑而不应,又与袁皓推杯换盏起来,两人饮过几轮,袁皓似是来了酒兴,忽然道:“走,师兄,换个上好地界再饮。”
周钧来了兴致,问道:“什么地方?”
袁皓道:“你随我来便是了。”
于是两人匆匆起身,提了酒坛酒碗,便出了洞门,一路往峰上攀去,没过多久,竟然上了一重云头。
周钧来过冲云峰不少次,但还是首次攀上峰头,饶有兴致四处打量着,见一座大门紧闭的朴素洞府,便问道:“这莫非便是道妙师叔的府邸?”
袁皓点了点头,说道:“师尊不在,洞府有禁制守护,我们绕过去。”
周钧点了点头,两人便沿崖旁小道,行过一片清波漾漾的天池,来到了一个边亭之中,亭外便是滚滚云海,风卷而来,携来云雾穿过亭中,两人似乎置身云深之处。
袁皓歪起雷公嘴一笑,问道:“如何,此地景色可还入师兄法眼?”
“好景。”周钧赞道:“当浮一大白。”提起酒坛便是一口。
袁皓愣了一下,叫道:“呔!你这无礼之人,给我留些。”
“拿去拿去,小气模样。”周钧嫌弃地将酒坛推过,两人又是一通胡饮之后,周钧忽然道:“师弟,我也要出门游历了。”
袁皓似有所预料,手中顿了一顿,将酒碗一举道:“小弟祝师兄一路顺风。”
周钧哈哈大笑,饮过了一碗,说道:“此番不成上品金丹,我可不回来了。”
袁皓吃惊道:“果真?师兄尚且年少,何必如此决绝。”
“妃凡烟已经炼就上品金丹,我可不能就此蹉跎。”周钧道:“一十三代大师兄是做不成了,一十三代祖师可还虚位以待呢。”
“哦?”不待袁皓回应,风中忽然传来一声,赞道:“好志向。”
周钧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一名道人从云中现出身影,缓缓步入了亭中,袁皓一见此人,酒意猛然一醒,慌慌张张便往地上伏去,拜道:“弟子拜见师尊。”
“哎呀!”五行童子怪叫一声,惊道:“此人……此人!”
周钧无暇去听,忙将手中酒碗一放,深深一躬,礼道:“弟子周钧,见过师叔。”
许庄微微颔首,目光落到袁皓身上,淡淡道:“功行进展不错,看来未有懈怠,起来吧。”
袁皓起身应道:“是,师尊,弟子谨记师尊教诲,不敢松懈修行,今日饮酒是与周师兄送行……”
“无妨。”许庄淡淡道:“张弛有度,也是修行正道,去吧。”又朝周钧道:“既有雄心,万勿改志。”
两人齐齐行礼道是,许庄微微一笑,便悠然行过天池小道,往洞府去了。
一人一猿齐齐松了口气,袁皓便将酒碗抬起又放下,似有些不敢饮了,周钧却往石凳上一坐,长出了口气,心中问道:“五行童子,你方才怪叫什么?”
五行童子叫道:“若我早些遇到此人,便将《五行元极合真仙箓》教给此人了,哪里还需你周钧小子。”
周钧也不着恼,反而暗笑问道:“哦?道妙师叔果真如此厉害么?”
“厉害,十分厉害。”五行童子颠三倒四说了一堆叫人听不清楚的话,最后叫道:“要不你拜此人为师得了,若有此人指点你道法,你也不会输给那个小女娃子。”
“啊?”周钧也习惯了这五行童子话语颠三倒四了,耐心问道:“道妙师叔所习当是太素道法,如何指点予我?”
“你把《五行元极合真仙箓》教给此人,再叫此人因材施教不就成了?”五行童子不快道:“此人胸有五气流转,定是将五行道术修行到了极高深处的……不对,此人有五气朝元之象,莫非此人其实修的是五行真法?还是通太素能悟五行?我怎么没听说过?不对不对,难道他是哪位师兄转世……唔……”
周钧知道五行童子受损的灵智开始混乱了,摇了摇头,屏去了它的胡言乱语,沉思起来。
拜师是定是不成了,自己都已炼法圆满,再拜师却不像话,再者昔日自己来到玄黄之时,道妙师叔也无收他为徒之意……
“周师兄?周师兄?”袁皓在一旁叫道:“莫不是醉了?”
周钧抬目看了袁皓一眼,忽然问道:“袁师弟,你说若我向许师叔请教道法,师叔会指点予我么?”
“这?”袁皓摸不着头脑,“或许可行?师尊虽然严厉,但只要未闭关时,并不吝指点小弟……”
周钧摇了摇头,忖道:问这猢狲,还不如备上一套大礼,直接上门拜访来得可靠……
第117章 争劫起矣 点石成金
一道虹光落下,积德道人现出身形,见缺德道人坐在云头之上发呆,问道:“为何非要在此处会面?”
缺德道人懒洋洋道:“我算定此处有好戏发生,不舍得离去。”
积德道人道:“灵根将熟了,比斗之人还没定数,亏得你还有闲心看热闹。”
“怎么没有定数?”缺德道人理直气壮道:“我已定了许小子,你已定了钟小子,再另寻几个凑数,还不足够么?”
“许小子不是未应此事么?”积德道人无言道:“再者师弟就如此笃定能胜?据我所知,那边寻的帮手可不简单。”
“哦?”缺德道人面上生出好奇,正欲发问,积德道人却忽然道:“果然是好戏一场。”
“……”缺德道人撇了撇嘴,朝云下望去,只见一对情侣似的年轻修士驾着飞舟来到一处山中,抠着胡须沉思起来。
飞舟之上,男子搂着身旁温婉女子,柔声道:“师妹,此山之中的灵池是为兄少时机缘所遇,借此为兄才炼就了一身法力,如今过了一十几年,应已积蓄了许多灵机了,正合师妹所用。”
那女子依着男子,柔情蜜意道:“师兄如此机缘都与小妹分享,妹实不知何以为报。”
男子微笑道:“区区灵池算得什么,只要为兄有的,定有师妹一份。”
两人你侬我侬之间,飞舟已经深入山中,女子心思敏感,忽然贴在男子背上,柔柔问道:“师兄,这山中怎得一点动静没有?”
男子也意识到不对,皱起眉头环视了一圈,一向谨慎的他没有发昏,忽道:“这山中确有些不对,师妹,今日且先作罢,待为兄探明山中可有异样再来用那灵池。”
那女子顺从的点了点头,男子便将飞舟一调头,欲要离去,面色却陡然一变,只见身后已升起一杆洁白大幡,幡杆旗面皆流淌着晶莹又死气沉沉的光芒。
“白骨宗!”男子指尖一颤,将女子护在身后,环视一圈,果见一杆又一杆大幡升空而起,便有五名白骨法袍修士飘飘飞起,为首之人微笑揖礼道:“何朗,许久不见了。”
……
云头之上,缺德道人拇指在四指之间掐了掐,皱着眉头,悠悠一叹:“原是如此。”
积德道人沉声道:“师弟可莫发什么善心。”
缺德道人摇了摇头,言道:“此是大势所趋,改之何益?平白得罪四大魔门。”
“只是惜哉……”缺德道人往下一看,山间已经泛起血色,“那天渊派弟子还有些资质,奈何。”
“若非如此,又如何会落入浪潮呢。”积德道人淡淡道。
山间,白骨宗五名弟子合力围杀,并未让何朗掀起什么风波,便轻易将之杀死。
那为首的白骨宗弟子残忍一笑,问道:“这具尸骨可算上品,哪位师弟拿了,少分一点灵池灵机如何?”
马上便有一名自忖功行不差,到是法器缺些火候的弟子站了出来,取走了尸骨,然而他们都未发觉,何朗死前激发的符箓,已传出了讯息。
五人收拾了战场,将痕迹清理干净,便往山中落去,寻那灵池去了,只是他们不知晓,约莫过了两刻,便有一道惊天虹光飞驰而至,露出一名双目血红的白发老道。
老道将目光一扫,顿时目中露出悲怆,长啸一声,一道浑浊灵光从其颅中升起,轰然往下一打,一声震天巨响,山势倾塌,落石滚滚,竟直接将那五名白骨宗弟子埋骨其中。
如此似还不足以将愤恨泄尽,老道又将乌光祭起,作势欲打,便见山墟之中有一道白皑灵光携着那为首的白骨宗弟子飞出,口中叫道:“了元!你疯了,胆敢不顾规矩,以尊者之身杀戮炼法弟子!”
了元尊者哈哈大笑,喝道:“与尔等邪魔外道,谈什么规矩!”
轰隆一声震响,乌光再度砸落。
……
缺德道人掏出一杆烟斗,往口中一送,言道:“争劫起矣。”
积德道人摇了摇头道:“人发杀机,天地反覆,玄黄界不是善地了,比斗之事若了,还是暂且避离此界罢。”
缺德道人应道:“也好,我也赶紧叫许小子应下才是。”
“哦?你还惦记许小子呢。”积德道人奇道,“你待如何叫他应下此事?”
缺德道人哼哼道:“我直接杀到太素宗去逮他小子。”
积德道人白眼一翻,说道:“若要让利与太素宗,你自己出。”
缺德道人懒得搭理,起了身来欲走,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还没说呢,吉、凶两个倒霉催的,寻了什么帮手?”
积德道人道:“唔……我说个你应当知晓的名字吧,青空界李承真。”
“哦?原来是他。”缺德道人神情一动,嘿嘿笑道:“三宗天骄,到底谁高谁低?为凑成这场好戏,我更要说服许小子不可了。”
积德道人道:“青空界灵宝宗又非玄黄界灵宝宗。”
“同源异流,有什么区别?”缺德道人道了一声,“走了!”便将脚一跺,一下没了踪迹。
……
冲云峰上,许庄正在洞府之中,整理先天太素境界修行所得。
一十八载岁月,许庄在先天演化之中不停参悟,修为没有进展多少,一身根基竟又突飞猛进,居然久违生出了法力缺盈之感,虽不如以往溪流比之渊海一般的天翻地覆,但要知许庄如今法力是何其磅礴?哪怕一成的增长,都是寻常元婴修士难以想象的。
除此之外,他对法力的灵机变化自也不小增长,这种东西很难量化,但对许庄施展道术,运使法器,乃至日常行功,都是进益不小。
而这些法力,功行之上的变化,还只能称作许庄所得的冰山一角,更被许庄看重的,是道法、道行的进展。
他坐在主座之中,忽然目光落在眼前摆置着的两排圈椅之上,此椅乃是一种号称长入云中的苍云奇木制成,千年也不会腐朽,仍能稳固如新,甚受太素门人喜爱。
望着这两排苍云木圈椅,许庄琢磨片刻,忽然掐来一个法决,落指往一张椅上一点。
也不见什么光华,声响,这张圈椅竟倏然变化,成了一张石椅!
许庄目露欣然,又接连指去,一张张圈椅便生出变化,金椅,银椅,梨木,朱木,石英,泥塑……
若有旁人在侧,定会目瞪口呆,只因此间石椅、金椅、木椅……灵识扫去,完全真实无虚,绝非道术、幻术,而是真正改变了其形其质,是真正改变本质的‘点石成金’之法。
这正是随着许庄太素道法的精深,竟然领悟了改变事物形质的本领,这让许庄忽然想起太素刑罚之中的一条来:
贬为牲畜之刑。
以往许庄以为此刑或许是将刑犯投胎牲畜,如今看来,莫不是将一个活人生生变化为猪、狗、牛、马……
若真如此,那该是多大的神通?
要知许庄本就精通五行遁法,对五行之道这等玄门根本大道也不吝研究,后来又得了颇为精妙的《五行元合诀》,听书仙之言,将之列为根本道法备选之后,自然没少研读,因此受益不浅。
许是因此原由,在先天太素境界的一遍遍开天演化之中,比起浑浑难以理解的‘无中生有’,‘有而生一’,除太素变化之外,便对五行化生领悟最多。
先天太素境界,顾名思义,自然最重太素变化,谈不上穷尽开天辟地,五太演化之变,对五行之理的展示更是末节,但即使如此,对元婴修士的道行而言,都是无比玄妙。
所以许庄虽还未曾修行《五行元合诀》,对五行之理的理解已算得上是精深了。
而改形换质,单有对形质变化的理解,还远远不够,还要对‘改变的质’有足够了解,这也是他的改形换质之术,生出的变化都在五行之中的原因。
即使如此,许庄还是发现,也不知是他对五行还不够精深?还是法力不足以弥补形质变化的差别?这些椅子的形质正在慢慢变得不稳定起来,也不知最终是退转为原型,还是彻底崩毁?
所以将人永久变为牲畜,许庄暂时还无法推测究竟多高的道行才能做到。
想不通的东西,许庄当然不会为之太过困扰,将之暂时抛之脑后,法决不停,又将厅中桌椅齐齐变化了一遍,自然不是玩闹,而是每变化一张桌椅,便停下来体会这门其中的变化。
这一下便是半日光景,待得厅中变成了金银铜铁,朱黄棕木,白石灰泥,许庄才停了下来,望着厅中乱七八糟一片,却自语笑道:“五行变化,果然妙极。”
梳理了一番道法,许庄便就这么在厅中静坐起来,灵识覆盖满间,慢慢等候,体会着‘点石成金’的退转,同时思索起接下来的安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