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行者而言,并非是练成了什么道书,便能有什么样的成就。
神洲传闻,修行《太素一炁经》者法力磅礴,撼山拿月,摩弄乾坤。
实际上,并不是《太素一炁经》的修炼使修炼者有了更加磅礴的法力,而是《太素一炁经》提升了修炼者对法力的体悟,对于这天地间‘质’的体悟。
随着修行越加精深,修炼者这方面的智慧也会随之增长,对法力的理解愈加深厚,积蓄的法力便愈加磅礴。
这世上的大多上乘道书,都是同理。
此时此刻许庄才明白九窍凝丹之法,是怎样一种逆天法门,又缘何这般难以成就。
凝成九窍金丹,便能练就九门根本真法,如若皆是太素真传道书一般的上乘道法,对于修行者的智慧提升是何等恐怖,绝非更繁多的手段和更斗法能力那么简单。
当然,如何寻来九门上乘道法,还能有所成就,更是万难。
现在太素三大真传在手,只需一一补全修行,已经是无边的造化。
许庄本来天资便算上乘,后来淌过红尘,入过仙府,历经许多风雨,得过许多奇遇,又炼化了至真至阳的纯阳炁,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的修道天才。
否则也不能逆天改命,丹成上品,以半部经书,便炼成了惊人的神通,一经补全了《太素一炁经》,更是突飞猛进,入定中的每日,对法力之质的体悟和智慧都急剧的增长。
如今的许庄,只觉‘丹田’中空空荡荡,往日磅礴澎湃的法力好似海渊之中的溪流,金丹更是如饥似渴,只待得灵石丹药供养,便能如鲸饮吞海,增长无数丹力。
这也是许庄自觉此番称量神通还远没发挥全力的原因。
而他日若集三大真传于一身,又是怎样的盛景。不过如今《太素一炁经》初成,法力,丹力都未补全,需先做打算才是。
许庄按下心头遐想,忖道,昔日斩杀杨炼,得了他的大半身家,倒可以到门中换取资源以助修行,还有真传弟子,在门中自有修行资源配给,每十年更有一枚‘六转金丹’供给,正合增长丹力之用。只是自己得了真传道书,便回了冲云峰闭关,这才拖了许久未处理这些俗事。
如此一来,往庶务堂一行,倒成了当务之急了。
心中有了定计,再望一眼万里金云,许庄也不再悠闲,当即化作一道剑虹划破云天往庶务堂去了。
第17章 法物生变
庶务堂总管太素宗上下一应庶务,尤其除道书法术外的一应修行资源配给,权利甚广,事务自然也繁忙,每时每刻都有执事道童出出入入匆匆忙忙,各处还有执法弟子带着道兵、力士来回巡弋,到庶务堂办理事务的内外门弟子更是熙熙攘攘。
时辰到了正午,更是到达了一个巅峰,时不时便有各色遁光、法器飞落门前,穿制式道服的,着各色服饰的各个门人弟子入了大堂,由道童指引着往各处去办理事务。
忽然听得门前一阵喧哗,紧接着便见一名丰神俊朗的道人袍袖飘摆,大步入了堂中,其余门人弟子皆是恭恭敬敬,落后一步。
立时便有机灵的道童见状迎上,作揖道:“这位师兄……”
忽的那道童脸色一呆,似是认出了眼前之人的面貌,忙露出一副讨好笑容道:“许师叔!这边请,这边请,您可是来取真传法物的么,朱执事可念叨了好久哩!”忙不迭唤来另一名道童速去通传,便引着往后殿去。
原来这人正是许庄,自从正式举行真传仪式之后,名声和相貌自然已经遍传门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旁几名道童本还只是略微留意,听得“许师叔”之名登时一个激灵,纷纷上前问安,入了后殿坐下,一些机灵的还连忙奉上香茗灵果。
许庄自无不可,品了会儿灵茶,先前入内通报的道童匆匆跑出来,四处使了使眼色,其他道童忙站直了身体,便见一名圆头大耳,高冠博带的壮硕道士行了出来,人方露面,声音已迫不及待地传来:
“哈哈哈哈!许师兄,您可算来了,老朱可苦候许久了!”
言语间以大步到了许庄身前,脸上笑容真挚,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细缝。
许庄也不托大,起身迎了一下,拱手道:“朱执事,在下初成金丹,后学末进,怎当得师兄之称,喊我师弟亦或本名便是了。”
“诶!师兄自谦了。”朱执事露出大不同意的神情:“师兄乃是丹成上品,载道真传!日后传承我太素正宗道统的人物,我等没这等本事,平日也是做些为门人服务的俗事,称呼一声师兄,应当的,应当的。”
许庄笑了笑,也不再掰扯,两人落座后便直接道:“前日诸事缠身,劳执事久候了,此来庶务堂便将一应事物办理妥当,顺便将一应法物取走,免得耽误了贵堂其它要事。”
“哈哈哈,哪有什么要事可与师兄之事相比!”朱执事饮了一口灵茶,呵呵笑道:“师兄放心,一应俗事我老朱早已帮师兄处理妥当了,您过目一下便是。”
随后便取出一张便笺,递给许庄过目,又唤一声童儿,道童忙应了一声,快步道堂后知会一声,没过片刻,便领着数名排成一列的小道童入了堂中,每人手捧一个木盘儿,上盛着各色法物。
朱执事将道童儿喊到身前,笑道:“师兄请看,这便是真传弟子一身行头,道袍,玉冠,法衣,金剑……师兄真传之名我太素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素自是用不上,但总归是要有的。”
随后又一样一样细细道来:“千年雷击木法剑,虽是制式法器,可也是由天工道人炼制了三十二道天罡禁制的……五气进元丹一瓶,玉阳真砂小盏,想来不必我老朱多舌……”
林林总总,一口气说了十一样,最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嗯?”许庄眉头挑了挑,瞧他作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不禁有些许讶异,真传十二项法物,总没有出差错的道理才是,沉吟少刻,也闭口不言,就静待朱执事开口。
朱执事为难了好一会儿,见许庄始终闭口不问,脸皮也不禁抽了抽,心里暗暗叫苦,只得开口道:“真传十二项法物,想必师兄也知道,如今十一项尽在此处,只是还有一项,六转金丹一枚,如今庶务堂还没有,请师兄再给老朱一些时日……至多三个月,不,两个月,定为师兄准备妥当。”
果然还是出了岔子,许庄脸色不变,心思已经转过几回。
六转金丹,此“金丹”非彼金丹,而是丹药的一种品类之称,与通常丹药不同,多以金属,矿物,玉石等材料练成,食之五气失衡,不宜吞服,通常或以‘化炉’炼化,或修士含于口中,或置于体外,吐气入丹,勾连其中丹气化用,而六转之称则是金丹独特的品级称呼。
无怪这朱执事迟迟不愿开口,自己本来已经拖沓许久才来,庶务堂还办不妥当一应事物,若追究起来,定是难辞其咎的。
若是其他事物便算了,只是这六转金丹,却就事关自己修行。
许庄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遂了朱执事愿,问道:“六转金丹是门中金丹修士修行的碍要之物,丹霞院天炉亦是片刻不停的开炉炼制,怎会有缺或之事?”
朱执事苦笑道:“好叫师兄知道,前不久有人耗费大量善功,要将庶务堂内所有六转金丹都兑了去,照理快到了丹霞院送来金丹的日子,小弟未曾多想,全兑于了他……启料到了时日,丹霞院却全无声息,我数次着人去催促,丹霞院也不给出原由,只推说要下次一并交付。”
许庄立时便听出了朱执事言语中的暗示:“如此是丹霞院出了岔子,倒非执事之过。执事可否教我,丹霞院负责与贵堂交接者是何人?”
朱执事咳咳两声,小声道:“据我所知,是丹霞院长老,均阳六岛陈氏陈渊及。”
“哦?”陈氏?许庄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前番也说了,太素传道万载,元神辈出,真传无数,修道之士无算。自然亲眷门人更多,修行之人寿元悠长,更能护持家族,势力,长此以往,门中势力自然盘根错节。
太素长盛久兴,门内势力倒是各有兴衰,时至今日,渐渐形成了五宗,七姓,共十二巨室的说法。
十二巨室也算源远流长,有的古老宗族甚至从太素开宗立派以来便存在至今,自然把持宗门许多权柄,占据许多资源,宗族子弟更是人才辈出。在许庄之前,六大真传中便有四人是巨室子弟。
均阳六岛陈氏正是十二巨室之中,七大氏族之一。
许庄走到今天,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当即便道:“朱执事,情理之中,我自然可等待你处理此事,只是六转金丹事关我修行大事,若我现在便要个解决方法呢?”
“这……”朱执事拿袖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为难道:“不如我即刻去执律院上报此事,由执律院派人去问讯那陈渊及,想来宗门会给师兄您,给师弟我一个公道。”
许庄不置可否,那丹霞院,或者说陈渊及违了规矩是肯定的,但要说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条律也算不上,纵使执律院派人去问讯,总有的是道理推脱,来来去去又不知几许时日,又有什么区别了?
许庄本来就不是什么软弱之人,登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心里,细细思量后,便下定决心,朝朱执事道:“执事此法甚好,只是太过拖沓,我身为真传弟子,对门内一应事物皆有问讯之责,这便帮执事过问过问此事吧!”
朱执事闻言心中大叫苦也,怎得就成了请真传弟子帮自己过问此事了,只是还不待想出什么言语推脱,许庄已经喊来道童,让他去外间请来负责值守,巡弋庶务堂的执法弟子。
朱执事心中大急,脑门上竟然真个冒出汗珠来,只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制止。
过得片刻,遍见两名执法弟子各带道兵,力士到了堂外,着手下在外等候之后,入了里间,朝两人分别行礼道:“见过许师叔,朱执事。”
许庄淡淡点了点头,道:“烦请朱执事将事情原由同两位师侄叙说一遍。”
朱执事眼角狂跳,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从头道来。
那两名弟子取出便笺,听着朱执事所叙,细细记录下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站出来道:“禀师叔,我们已将详情记录,这便回执律院上报?”
“不必。”许庄摆摆手道:“今日我在此,便是要行真传弟子之责,替朱执事过问此事,你们且留一人在此,一人去丹霞院将那陈渊及唤来此处,我要细细问讯于他。”
两人又对视一眼,当即另一人作揖道:“那师侄这便去了。”
“慢来。”许庄从那道童儿仍捧着的木盘之上,取过上刻许庄之名,代表真传弟子的金剑道:“你执金剑去,务必将其唤来将此事原由解释清楚,如若不然,我只得将耽误此事的原由算在他陈渊及身上了。”
“是!”那弟子接过令牌,也不拖沓,便出了门,带上道兵力士去了。
第18章 一剑斩去纷纷扰
有道是,财侣法地乃修行四要,若说缺一不可或许过于一概而论,但此四者对修行之人而言确实颇为重要。
而丹药,无疑称得上是修行人之‘财’,是以丹霞院这般掌管灵丹妙药的机构在任何宗门中地位都不会低了去。
丹霞院在太素陆洲最东沿处,占地甚广,光是药田灵峰,便十数有余,在沿边大泽之上,还圈出大片区域,养殖着各类水生灵草,处处有药农丹工忙碌。
那十数药田灵峰的正中,有一高一矮两座连峰,高峰之上,镇着一座‘宝塔’,其上乌云盖顶,轰隆作响,源源不断的天雷泼水也似打下来,劈在宝塔顶上,细细看去,塔身中段却是八卦炉形状,其中燃着永不熄灭的熊熊烈火,随着天雷劈打,更是猛烈燃烧,下段部分,无数身着丹霞院道士忙忙碌碌,有的调整禁制,控制火候,有的掐算时间,不时往炉中投入灵金,宝矿,药石等等……
瞧来分工明确,仿佛炼器,实则是实实在在的炼丹之术,炼的正是‘金丹’,毫无疑问,这便是丹霞院永不停歇的‘天炉’。
稍矮些一峰,其上楼院处处,却是丹霞院寻常办事之处。
一处院落之中,摆着一尊赤铜丹炉,炉中道道灵光飞来滚去,色彩变幻不停,两名道人盘坐两侧,时不时打入法决,过得片刻,炉中动静渐小,只余火烧不断的噼啪作响。
炼丹似是告了一个段落,两名道人也闲暇下来,各自闭目养神,不料没过两息,忽然院外传来铃音阵阵,两人不得不又睁开眼来,其中一者无眉长须,中年模样的道人皱起了眉头,喊道:“进来!”
便见一名道童快步跑了进来,不待问话,便伏在地上道:“启禀长老,外间来了一名执法弟子,说要您去接受问讯。”
“嗯?”无眉道人正是陈渊及,闻言不由讶异,执法弟子找自己有什么可问讯的?细思倒有一事,莫非那姓朱的将事情捅到了执律院去么?
转眼陈渊及便否了此想,心中冷笑道,那姓朱的圆头滑脑,岂敢得罪自己,想来是那许庄到庶务院吃了瘪,这便告状去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数,面上却不显露,陈渊及露出奇怪的神情,问道:“你先起身吧,那执法弟子可说是因何由?是去执律院问讯么?”
那道童直起了伏在地上的身子,回道:“禀长老,那执法弟子言是丹霞院断交六转金丹于庶务堂之事,让长老到庶务堂接受问讯。”
“什么?”陈渊及闻言一愣:“去庶务堂?庶务堂有什么资格令我去受讯?”
那道童答道:“那执法弟子说是真传弟子许庄许师叔亲自过问此事。”
“笑话!”陈渊及大袖一甩,冷笑道:“真传弟子又如何,管到丹霞院头上来了!你这便去回复那执法弟子,叫他取了执律院文书再来吧!”
那道童应声去了。
另一名道人这时才开口道:“师兄按下这批六转金丹,莫非就因这位新晋真传之故?”
陈渊及不置可否,另一名道人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几番,还是恢复了沉默。
院落中正要恢复平静,忽然院外又传来一阵铃音,陈渊及眉头紧紧拧起,道一声:“进来!”
果然又是那道童去而复返,进门没行两步,便膝下一软,顺势伏倒在地,战兢道:“长老,那执法弟子不肯离开,还取了真传金剑出来,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快说!”陈渊及喝道。
那道童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吞吞吐吐将执法弟子原话一字不漏说了。
“哈哈哈哈哈哈!”陈渊及听完不怒反笑,“许庄小儿,实在荒谬!此事原由,算在我身上又能怎得!你去吧,还是原话告知那执法弟子,令他取了执律院符诏再来,如果他还不走,便随他吧!”
道童闻言忙不迭爬起身,小跑着去了,院中又安静了片刻,只是两人都未重新入定,少许另一人又开口道:“那许庄前些时日才晋身真传弟子,此前都未听说过此人,不知是如何与师兄结了怨?”
陈渊及没再沉默,说道:“莫师弟可听闻日前,那许庄代宗门去太玄宗参与金丹大典的事情?”
莫师弟道:“自是听说过。”
陈渊及冷笑道:“那你可知道,那许庄小儿往太玄宗一行,惹下了什么祸事?”
“祸事?”莫师弟疑惑道:“据我所知,此行还算诸事顺遂……”
莫师弟忽然似有所觉,疑道“师兄莫非是指许庄在外斗法杀了天火派真传杨炼之事?”
陈渊及微微颔首,莫师弟皱起眉头:“纵是天火派真传又怎得了,同辈之间在外斗法技不如人,天火派也绝没什么好说的。那杨炼也是积年金丹,许庄初成金丹,便将其斩于马下,门中皆谓之天资惊人……”
眼瞧越说越有将那许庄夸得天花乱坠的势头,陈渊及脸色一黑,忙开口打断:“你可知杨炼何许人也?其父杨怀尊,乃是天火派的元婴尊者,更有成道元神之望,权柄甚重……”
见莫师弟露出不以为然之色,陈渊及哼道:“杨怀尊一脉一向亲近我太素正宗,你可知道因为什么?因为杨怀尊的妻子,杨炼之母,乃是我均阳陈氏宗女,现任家主的亲妹妹!杨炼虽是天火派真传弟子,也是半个我陈氏……我太素弟子。”
“这?”莫师弟怔了怔,“那师兄此次所为,是陈氏的意思?”
“非也非也。”陈渊及抚须笑道,“我不过略施手段,让那许庄小儿小栽个跟头罢了。也是叫他知晓,得罪了我均阳陈氏,日后还有他许多苦头吃。”
莫师弟叹了口气道:“师兄,纵使陈氏族中真有为难于许庄之意,你也不该掺和其中。现下使得这手段又算得什么,若那许庄真闹到执律院去,总还是要交了金丹,平白惹得麻烦。”
“闹到执律院去又如何。”陈渊及不快道:“往日又非没有前例,炼丹出了差错;丹品不尽人意;有门中高人急用先调度了去……总有的是理由推脱,执律院又能多说什么,左右不过轻飘飘的一句办事不利以示批判。”
说话之间,语气渐渐得意:“更何况执律院现任的四位副院尊,便有一位是我均阳陈氏尊者,算来还是我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