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有一只修长玉手,却突然从背后探出,扯住了他一角黑金衣袂:
“你要走”
“要去哪里?”
49.第49章 初七,我们的约定已经履行完毕,
待到洛景回过头。
便见到了系着黑纱,满头青丝如雪,咬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初七。
她扯着自己的衣袂,即使看不到那双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但洛景也能想象出来她的表情。
坏。
话被偷听到了。
挑了挑眉,但洛景神情并未有什么明显的波动,只是语速放缓,变得温和起来:
“大雪山上的灾厄已经除灭,炼出法力,如何成就玄胎的方法,我也已经公之于众。”
“之前不久,拜日寺、飘渺宫、万宝山庄皆遭遇燕南北使控尸之法袭杀,损失惨重。”
“这一劫难,我伏龙山自然也不例外。”
叹了口气,洛景眉宇中露出忧虑,不似作伪:
“‘玉箫剑’王端是我师长,有人借他身躯,雨夜入伏龙,险些叫沐夫人命丧当场,幸亏我提前做了准备,叫已修成服气的季阀主季无暮,率两千伏龙军留守,这才将局面控制了下来。”
“此间事了,我是肯定要回山,去看看局势的。”
洛景语气低沉。
“.”
初七沉默了一会。
还是放下了扯着洛景衣角的小手。
这番话说的太合理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寻不到破绽可言。
对此,洛景轻轻一笑,拱了拱手:
“初七姑娘,江湖路远,下次再见了。”
时光荏苒,五年的时间已经匆匆过去。
但眼前一身黑金大氅,气质卓绝的青年,却好似与五年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初七抿了抿唇。
目视洛景与一侧的刘玄陵道别,孤身一人就欲下山而去,就仿佛这雪山上的‘长生洞’福地,还有‘神武盟’的大权,都并不重要。
他甚至连自己带来的伏龙弟子都没顾。
镇压燕阀,平了仙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刹那间,初七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伏龙山上的那一个夜晚。
那一个.彻底改变了她命运的转折。
最开始遇见洛景的时候。
初七只觉得这人讨厌极了,一双眼睛笑意吟吟的,即使未成宗师,但好像自己身上的一切秘密,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一样。
洛景算准了自己不会杀他,因为要是杀了他,不仅会恶了伏龙山,同时还会被剑池知晓踪迹,到时候横跨昆吾、烟云二州,天上地下,都无她初七一席容身之所。
事实也正像是初七所想的那般,这可恶的家伙,用着自己的软肋前来要挟,吃准了自己,还逼迫自己签订了不平等条约!
那时候初七恨的牙痒痒,心想这姓王的跟条狐狸一样,让人全身不舒服,除却取自身之血,前来祭剑的那禽兽生父之外,便属他最为可恶!
当年的她,念头还很纯粹,只想着从他手里将那服气法门搞来,一旦修成武中圣者,便叫他好好看看,什么叫做得罪自己的下场!
只是
初七也没想到,就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过后,自己答应了为他做事,这王洞玄还真就大大方方,把自己想要的‘养胎法’写了出来,毫不在乎的给了自己,真实的叫初七自己都没有想到。
她本来还以为‘养胎法’是假的。
可将信将疑的尝试了之后,得到的成果,却是真实不虚。
为此,初七愣了好久,于是整整踌躇一夜,思考良久,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伏龙山。
毕竟这茫茫天地.
也没有她一席容身之地。
留在哪里不是留呢。
那时候初七想着,给洛景做完三个条件后,自己就走。
但谁也料不到,只是区区小半个月而已!
竟会发生后来这么多的波折。
问鼎门向长天打上门,剑池的宗师长老逼迫,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之下,王洞玄竟然选择为她出头,虽然她其实并不太需要.
可从来没有过被人关照过的初七,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安心’的感觉。
所以待到破虏玄甲杀上伏龙,举火焚山,洛景平定动乱后,毫不犹豫的就要去‘单刀赴会’,摘掉季涿鹿头颅。
即使听起来惊世骇俗,可初七依旧选择跟随了他。
那时候,她想
这就是自己为他卖命,所做的第一件事。
之后,洛景想要自己回归昆吾剑池,执掌宗门,这是她做的第二件事。
如果不是洛景开口。
其实就算是为了报仇。
初七也不想回到这个于她而言,毫无归属感的地方,但就因为洛景的一句话,她还是习惯性的去了。
就好像在那段短暂的岁月里。
自己已经习惯了听从某个人发号施令了一样。
好奇怪。
其实她以前.
明明不这样的。
如同雕塑般,任凭风霜成雪,洒落香肩依旧巍然不动的初七,摸了摸黑纱下的右眼。
即使成就了服气,她依旧没有选择抹除掉这道淡淡的疤痕。
她是个极为极为记事的人。
哪怕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都能记住一辈子。
这时候,黑金大袍在风雪中摇曳,渐行渐远。
但就在即将化作一团小黑点时,却突然驻足,转而回首:
“对了。”
温柔和煦的声音,如同暖风吹去了寒冬一样,徐徐在这小范围内回荡着。
那人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语气,这样叙说,道:
“杀季涿鹿,为第一个条件。”
“执掌昆吾,为第二个条件。”
“共伐雪山,乃是最后一个条件。”
“初七.”
“你我约定,你成就武中圣者之后,应允我三个条件,如今三个条件已满。”
“恭喜你,不必再受我拘束,也不必再在乎当年的往事了。”
“剩下的岁月里,就为伱自己而活吧!”
洛景颔首一笑,就像是在交代什么后事一样。
待到话毕,随即纵身一跃,没了踪影。
“为自己而活?”
初七有些迷惘。
三个条件已过,无形之中的束缚已经消散。
按理来讲,是这样的。
但,
她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
甚至就连自己的名姓。
都不过是因为在初七那一天诞生,这才被命名而来,从来都没人在意过,更没人关注过她。
如果不是初七自己不认命。
她早就死在了剑池里了。
初七慢慢捏起了拳,指骨泛白,如同红宝石的眸子里,流露出萧瑟之意。
她想起了伏龙山上,那个淡绿衣裙,温婉如玉的女子。
五年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洛景甚至连孩子都有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她曾经见过一面。
好像,叫做莫愁?
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初七心中有些酸涩。
她回到了长生洞,在昆吾剑池划分的地界,默默打坐,静修,以期炼出法力。
但那一颗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她捂着胸口,秀眉微蹙。
在一刹那间,突然有一种钻入心扉的痛彻,一闪而逝。
仿佛
要是她真就这么一直坐下去的话。
恐怕会错过什么,然后后悔整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