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吃完饭，离开武馆的时候，黑虎走在前面嘟囔道：“师父肯定知道酒街那边要出什么事情。”
“师兄认为会出什么事？”
褚林光想听听黑虎的看法。
“铁镇南是清河县名人，大刀帮扣留他三个徒弟，他又受了高庆熊一掌，这事搁在你身上你能忍？”
黑虎提醒道。
“能。”
褚林光点着头。
“伱怎么能忍得住？”
黑虎感到不可思议。
“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就算铁镇南武功再强，到了白阳县这边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高庆熊。更何况再过半年道试考核就要开始了，我要是铁镇南，至少也得等徒弟参加道试中榜后，再找高庆熊算账。”
褚林光解释道。
他书读得不多，只是文采不行，不是脑子分不清楚利害。
“这……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男子汉大丈夫报仇不隔夜，我就不信铁镇南忍得了，否则师父为啥不让咱们去酒街。”
黑虎不服气道。
“也许师父另有深意。”
褚林光若有所思道。
“你还是回去先把巧劲练出来吧！”
黑虎翻了下白眼，转身往家里走去。
褚林光有些无语，他练了一个月，始终抓不住那道气血，黑虎已经不是第一次笑他了。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觉得事情不像黑虎描绘的那么简单，他的怀疑有依据，因为按照郭威的脾性，不可能因为一个铁镇南装病不去参加大刀帮的帮会，同时也不会让他和黑虎一有机会就开溜。
郭威的种种反应倒像是在躲避着某种灾祸，想让自己置身事外。
褚林光没看过王超寄回来的那封书信，但大致能猜出酒街即将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大刀帮和铁镇南之间的冲突。
如果真有大规模的冲突，铁镇南昨晚就应该带着一群弟子从清河县赶过来了，如同黑虎说的那般报仇不隔夜才是。
结果铁镇南只是过来将刘全三个带走罢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多想，褚林光回到刘家沟便把心中的怀疑抛到脑后，他只是牢记郭威的警告，这段时间不去酒街转悠。
日子一天天过去，褚林光每日重复练习巧劲，想要抓住那股气感。
七天后。
酒街发生惨案。
大刀帮弟子死伤无数，高庆熊联合新任县令徐大人，围剿通缉要犯大刀宏，大刀宏凭借一手好刀法，从酒街一路杀了出去，次日一早，刘家沟附近几个村落，都有衙役和高庆熊的人马在搜捕。
褚林光在前往武馆的路上，见到一队陌生的官府人马，从麦田上驰骋而过，等他来到武馆的时候，见到郭威内伤痊愈，正在引导黑虎练出枪法有形境界。
“郭师傅！”
下午申时一刻，高庆熊带着人马来到武馆。
褚林光见到跟在高庆熊身后之人，正是他今早来武馆路上，见到的那群官府人马。
此时高庆熊手上提着一个木盒子，郭威看到那盒子内心一颤。
第61章 世道
“阁下是？”
郭威装着糊涂。
“鄙人高庆熊，大刀帮帮主，久仰郭师傅大名。”
高庆熊拱手道。
“原来是高兄，前几日郭某旧伤复发，不能出席贵帮帮会，还请见谅。”
郭威跟着拱手道。
“无妨，我今日来见郭师傅，是想告诉郭师傅一件喜事。”
高庆熊无所谓的笑道。
“哦，什么喜事？”
郭威一脸好奇。
“在下无意中得知，郭师傅当年乡试中榜，明明考中了武举人，却因为大刀宏受到了牵连，导致郭师傅只得到了半个举人的名号。
我想郭师傅一定愤愤不平，要不是大刀宏，像郭师傅这么出色的武师，也不会连个武举人的功名也得不到。
不过，恶有恶报，大刀宏罪大恶极，昨夜在酒街被我帮中兄弟遇见，我追了他一整天，终于在青云山了结了他，这里面装着是他的脑袋，我特地带来给郭师傅瞧瞧，希望能帮郭师傅解开心结。”
高庆熊缓缓说道，最后更是直接打开木盒子。
里面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正是青云山寨主大刀宏。
“我想当初他杀了王大人一家，就知道会有这种下场，我的心结早已解开，高兄有心了。”
郭威先是满脸惊讶，随后叹息道。
“哦，郭师傅心胸宽广，倒是我想错了，抱歉。”
高庆熊十分意外，慢慢将盒子盖上。
“我还要教导弟子修炼，恕不远送。”
郭威歉意道。
“打扰了。”
高庆熊收回木盒子，淡淡点下头，转身便离开了武馆，带着官府人员扬长而去。
“师父。”
褚林光和黑虎一脸紧张。
两人再傻也知道高庆熊是来挑衅羞辱郭威。
“继续练，别愣着。”
郭威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继续引导褚林光寻找气血，帮助黑虎练出枪法有形境界。
而他越平静，褚林光和黑虎则越担心他。
傍晚两人练完武，师徒三人连同郭芳一起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郭威主动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好奇，为何我对大刀宏的死，无动于衷？”
“嗯。”
褚林光和黑虎都点着头。
“师父，您和他不是志同道合吗？”
褚林光补充道。
“快意恩仇，杀伐果断，无所畏惧，他身上这些品质，确实令人敬佩。
只可惜世道残酷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当日他杀死王大人一家，为师就知道他在劫难逃，只是为师以为他会跑到府衙杀了严公子，没想到他却藏在了白阳县。
不过以他的性子，肯定悄悄去过府衙，应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才回到白阳县伺机而动。
严公子想报仇也担心被他报复，才让高庆熊收拢他的部下，在酒街创立大刀帮，利用帮会冲突将他引入圈套。
他争强斗狠，一把大刀杀了不知多少人，落得今日下场，也算是死得其所。”郭威缓缓说道。
他怅然若失，早知大刀宏难逃一劫，甚至也知道大刀宏也清楚，自己无法善终，也许严公子的计谋，大刀宏也看得明白，之所以出现，不过是想求死个痛快。
所以郭威对大刀宏的死，更多的是感叹世道不公，将一个热血青年逼上绝路。
“师父原来早就知道酒街要发生的事情和大刀宏有关。”
褚林光一脸得意地看向黑虎。
“我也是通过你王师兄寄回来的信件，才知道高庆熊的真实身份。”
郭威取出信件，交给黑虎和褚林光查看。
“你们两个要记住，世道残酷，不仅要修得一身好武艺，更要有功名傍身，才能立足于天地间。”
郭威叮嘱道。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褚林光和黑虎同时起身行礼道。
“坐下，吃饭。”
郭威微微一笑。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褚林光一直在想郭威饭前说的话。
以及王超的信件内容。
和高庆熊带人来武馆装腔作势的画面。
良久后，褚林光感叹道：“师父真是良苦用心，他是想让我和黑虎记住，再强的武艺和世家朝廷比起来也不过如此，唯有功名傍身，像杨师兄那般才能福泽后人，不受限制。”
“他老人家能在这件事情上置身事外，除了老谋深算，懂得明哲保身外，主要还是依仗杨师兄的关系。”
“哎，无论如何我都要像杨师兄那般考中武进士，既能站稳脚步，也能通过身份地位赚取更多的人情值。”
褚林光下定决心道。
他并没有忘记，他最大的依仗，是可以通过人情值提升实力。
只可惜人情这种东西，并不是想让人欠下就能欠下，平时一点小恩小惠，旁人根本不会记在心上。
加上他如今能仰仗的身份，只不过是郭威的弟子。
而这层身份只是让他平时不愁吃穿，但要想让人重视，还得等他考中武秀才后，乡亲们才会拥护他，把他当人物看待，也才会来求他办事，将他的人情记在心上。
否则，如果道试落榜，莫说寻常百姓家，哪怕是有教导之恩的郭威，怕也会对他一脸失望吧！
更别说有意无意舔着脸去帮大伙主动办事，那样反而会让人看轻，不但得不到人情值，往后对他人的帮助，旁人也会觉得理所当然。
像上次在酒街，为商铺老板减轻月钱，如果一开始没有刘全把事情搞砸，导致众人期待落空，褚林光后面也不会被商铺老板拥护。
不然，就算他一开始答应胡屠户，在刘全没出现前，帮他们减轻月钱，大伙就算感激他也不会像原先那样强烈。
所能得到的人情值也将是屈指可数。
正是有了这些明悟，褚林光才知道人情这种东西要慢慢来，不可太着急。
一会后，褚林光回到了刘家沟。
他看到家里有道人影。
起初以为是小毛贼。
刚想抓一把沙土扔对方脸上，一招把那人制服，突然发现，那人竟然是李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