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罪的面色彻底变了，表情化作了森寒。
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有一个原因……因为这一句，也是真话。
天帝震怒之时，宫宇前的少年依旧笑颜如此，继续输出道：“并非只有夺取道果才能成为无上者哦。”
这……也是真话。
而听到了这一句，本该更加焦躁的帝罪却陡然平静了下来，冲着任以道冷笑了一声：“……呵，多说无用。”
帝罪终于明白了任以道说这么多的目的，就是为了搅乱他的道心。
但天帝的道心，真的是仅凭这三言两语就能毁坏的吗？
而任以道看着帝罪这幅超然物外的模样也不意外，不如说要是他的道心这么轻易就能被毁的话才是奇怪之事。
接着，任以道忽然笑了起来，轻笑道：“所以，你觉得你现在已经成为了天命救世之人？你觉得，你只要成为无上者救下世人，你曾经犯下的罪孽就可以一扫而空？”
“呵，那是自然。”
帝罪在搞清任以道的目的后放松下来，甚至有了闲心去陪他玩下去，想要看看他到底要搞什么鬼。
“不会的哦。”
帝罪：！！？
任以道望着神色不断变换的天帝微笑低语：“不论你现在做了什么，你曾经犯下的罪孽都是无法洗清的。”
“……一派胡言！”
任以道微笑，没有争论的想法，只是轻声道：“我是不是胡言乱语，你的心里比我更清楚，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真话。
“还有，你想错了一件事，天命在我，而不在你哦。”
这……还是真话。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注意到吗？你回忆一下，你何曾感受过道果对你的回应？”
帝罪这次终于彻底失态，怒视少年，震声问道：“是你动了手脚！？”
到了此刻，帝罪的忍耐也到了极限，直接选择了出手。
他并指如剑，抬手一挥，一道足以将升仙境斩灭的剑芒瞬息到了少年的面前。
有一句话任以道说的很多，帝罪对他确实是非常戒备，认定他是这世间唯一能够阻碍他的变数。
而对于这样的危险存在，帝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必杀！
只是，天帝那能够毁天灭地的道法在落到任以道身上时竟然直接穿透了过去，一点速度都没有减缓，瞬息落到了后方极远处，无声无息地吞噬了大片的天庭宫殿。
！！！
帝罪瞳孔骤然缩小，甚至有一瞬间的不自信，难道任以道其实并不在此地，只是个分身！！？
但下一刻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诞的想法，对方就在此地，绝无是分身的可能。
而任以道被人砍了一剑，却像是什么都发生一样，接着之前的话题悠悠道：“不，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任某当然没有动过任何手脚，你为什么一直感受不到，当然是因为你不受到道果的青睐而已。”
任以道动了。
他背着手悠闲地向着天帝宫迈开了步子。
走上了台阶，一步步向上走去。
一边向着天帝走去，一边不停低语：“你是不是曾经觉得自己是受到上天宠爱的人？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应该为了你而运转？”
“但后来，你发现你错了。”
“你并非是天地的宠儿，你所得来的一切都只不过是父辈用辛勤换来的，受天地宠爱的是你父亲，而你其实什么都不是。”
“但你的努力，最终却犯下了大错，导致了一切毁灭，曾经最亲密的盟友们分崩离析，父亲也为了救你而死，他甚至在临死之前为了你而背叛了最亲密的盟友。”
“你后来悔过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试着弥补过去的错误，成立了一个以补天为名的组织。”
“别人以为是想要补全天道，但其实是为了弥补你曾犯下的弥天大错。”
“但后来，你意外发现了一些真相，知晓了天地不全的真相。”
“再后来，你选择了假死，试图用这样方式独吞消息，却没想到消息还是走漏了。”
“你担心事情暴露，选择再用一张新的面孔从头来过，希望能够摆脱过去，重新来过。”
“或许是时来运转，也或许是恰逢好运，你最终成功了，凭借着优势超越了你父亲，来到了前人从未踏足的高度。”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做的这一切，其实并不是为了赎罪，而只不过是为了自己。”
“你为了掩饰自己犯下的罪过，改名为罪，自认为是需要赎罪的罪人，将一切美化，以正义之名，以补天之名，以赎罪之名来达成自己的目标。
“所以，说白了，你的一切行为的源头，都不过是两个字。”
任以道走完了最后一阶殿阶，站到了帝罪的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眸，吐出了那最残酷的两个字。
“贪心。”
“因为贪心，你背叛父辈的期望，做出了背叛之事，导致天庭崩塌，致使陨落之人无数。”
“因为贪心，你一个人独吞了天地之变的真相，假死脱身，再建补天盟，暗中掌控中州，用其中的天材地宝来修炼。”
“因为贪心，你想要独吞道果，想要成为无上者，从世间超脱。”
从任以道迈步开始，天帝宫中的帝罪……不，上一任天帝之子，帝凡就没再开口。
他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任以道，看着眼前这个看穿了自己一切的变数之人。
“……”
而任以道这一句句诛心之言……当然，依旧没有一句假话。
谎言不会伤人，唯有真相才是快刀。
这一刀。
连天帝也防不住。
第674章 多说无益，要战便战！
这一刀。
斩你的罪孽。
这一刀。
斩你的贪心。
这一刀。
斩你的懦弱。
这一刀……嗯，也没啥特别的原因。
就是想砍你一下。
狐仙与天帝迎面而立，温和轻柔的话语潜藏杀机。
这个往日最擅长花言巧语，最喜欢胡言乱语来蛊惑他人的狐仙，这次也连半句虚言也没有。
字字诛心，句句刻骨。
“……”
帝罪无言，半眯着眼睛，凝视着任以道，他背在身后的左手死死攥住，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话如果是别的人说，帝罪不会在乎，只会将他们的话当做是空气，道心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但任以道不一样，份量不同。
眼前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被帝罪视作威胁的存在，他没办法做到无视。
从某种程度上说，任以道是帝罪此世最在乎的人——当然是从身为敌人的角度上。
天帝宫的门扉成为了光与暗的界限，将立于此世顶点的二人分割开来，一者笑容灿烂地站在阳光中，一者面色阴沉立于阴影中。
正义与邪恶？
又有谁能说清呢。
至少任以道从来不曾在心底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一员，当然也更不是邪恶的帮凶。
他哪一边都不是。
任以道是自由的，不会被道德礼教所约束，他永远只会站在自己这边。
而这一点……对于帝罪来说也是一样。
一个能够在犯下过如此大错，接连失败了数次，最终却依然能够走到巅峰的存在，他的道心根本不会弱到哪里去。
无论帝罪曾经犯下了多大的罪过，也不管他曾经背叛过多少人，他最终还是迈了过去，将那些心魔跨越，成为了这世间唯一的半步无上。
他的道心还没脆弱到会因为被人拆穿而陷入一蹶不振，不可能直接走火入魔，更不可能被心魔反噬而深受重创。
帝罪承认，旧事被人拆穿确实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但最多也就只是激起他心底的波澜，打破了他近道的状态而已。
虽然脱离了那个状态，但只要再花费数年的时间，他依旧可以在道果降世之前调整回去，不会妨碍他摘去天地道果，对最终的结果不会有任何影响。
想着这些，帝罪心底泛起的波澜渐渐平静下来，将有些弯下来的脊背再次挺起。
事情，他做过，这点不假。
他承认。
但既然那些已经成为过去，他便不会被旧日的阴影束缚。
帝罪脸上的阴寒渐渐褪去，一双眼眸中的怒火消散，再次归于死寂一般的淡漠，似乎是已经完全摆脱了任以道语言攻势的影响。
“哦？”任以道眼睛快速眨了眨，眉头轻轻一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知道的不少，这些事情对我来说确实算是重要。”帝罪终于开口，声音如常，对任以道发问：“你为何要这么做？想要用这个威胁我？”
他摇了摇头，接着又理所当然地说道：“你本可以有更好的做法。”
不用解释太多，两人都清楚帝罪话中所指。
比如，任以道将方才说出这些秘密告知天下，让天下人知道如今的天庭之主是一个弑父的畜生，召集天下共同讨伐帝罪。
但任以道非但没有这么做，他并没有将事情做绝。
就连刚才登上台阶后的话语也仅仅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这也是为什么帝罪一直保持沉默而没有当场的爆发的理由。
而在帝罪看来，任以道会这么做，无非就是留了一线，没有彻底撕破脸，还留有商谈的余地。
帝罪自认为已经看穿了任以道的目的。
那么，你又准备用这个消息来交换什么呢？
但，事情真的如他所想那般吗？
“理由？”
任以道惊讶地眨了眨眼，奇怪地歪了歪头，似是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理由的话，嗯……你就当我是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