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姿态亲密,像是一对正在偷情的野鸳鸯。
“艹……”
范离忍不住暗骂一句。
如果当初没把画转卖给陈德言,自己现在也是这副德行?
他仍不清楚。
到底是陈德言被薛素素画进画儿里,还是陈德言的一部分被吸入画中?
“怎么办?”范离问道。
玉神子一阵拈须沉思,缓缓开口:
“其实,治病的道理很简单。”
“骨头断了,就设法把骨头拼接起来。皮肉撕裂,就用针线缝合皮肉。中毒,便将毒物逼出体外……所谓对症下药,对症二字是关键。”
因为范离是医道门外汉,玉神子尽量用通俗易懂的比喻,哪怕有些说法尚存争议。
范离不懂医道,但足够聪明,一点就通。
“只要将画中的陈德言逼出来,就能治好他?”
“对。”
玉神子斩钉截铁的点点头。
医道大家都这样说,范离当然相信。
可问题是,该怎么做呢?
玉神子也在一旁摇头叹气。
“强行将陈德言的痕迹抹去,又或是将画毁掉,恐怕都不能解决问题。甚至,陈状元会因此遭到反噬。”
“若有什么办法,能合情合理的让陈状元从画上消失,应该是最佳的治疗手段。”
范离闻言,若有所思。
合理?
如何才能合理?
普天下有些事情,最难做到的便是合情合理。
“陈状元……陈状元……”
范离喃喃自语。
突然!
他被陈德言的状元身份点醒!
“有了!”
范离左右看看,不愧是状元爷的卧房,笔墨纸砚样样俱全。
“玉神子,替我制住陈德言一炷香时间!”
范离说话就开始磨墨。
玉神子见状也不敢怠慢,取出一根银针,手指一弹,银针‘嗖’的刺在陈德言眉心处。
本就虚弱的状元公,整个人瞬间僵住,躺在床上像根木头似的,连手指头都难再动弹半分。
范离将画取下,在桌案上铺好。
床上的陈德言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子随着画移动。
因为画仍留在房间里,状元爷的情绪不算激烈,只眼是神有些急切,身体却被眉心银针稳稳镇压着。
玉神子好奇范离在做什么。
他凑上前,便见范离挥毫泼墨,竟是在纸上继续作画。
薛素素的自画像,本就有许多留白。
范离添砖加瓦,竟描绘出一副皇家气派的巍峨宫殿。
他又画了一些模糊人影,都在远处,看着像是宫女、太监、侍卫一类的。
最后,范离清晰的画出一个男人。
此人目光深沉、面容肃穆,自带一股万人之上的至尊气质!
玉神子不识得此人,却也认识他身上的大明天子龙袍!
“嘉靖帝?”玉神子压低声音询问。
范离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银针松动。
玉神子提醒道:“压制不住,必须立刻将画挂好,否则他要疯魔了。”
“好了!将画挂起!”
范离画了人、物、景,又提笔龙飞凤舞留下几行字,字体是大明官场通用的台阁体。
玉神子看清画中内容,面露惊讶之色,但仍依命将画挂好。
银针落地,发出脆亮的声响!
“素素……我的素素……”
陈德言恢复‘自由身’,本该找范离和玉神子的麻烦。
但他看见画像重新挂在墙上,又立刻丢了魂似的,一双眼睛被画中女子牢牢吸引。
“大胆陈德言!”
“天子驾前,你要造反吗?!”
范离暴呵一声。
陈德言果然有反应。
他终于发现画中内容变了,薛素素居然身在大明皇宫,跟与嘉靖皇帝陛下挨得很近。
画中两人的距离,不似先前陈德言在画中与薛素素那般亲昵。
但是,仍透出一股强烈的‘名份’感。
陈德言又看见,画中还有几行题字:
“咨尔薛氏,淑惠端正、敬慎持躬、侍君忠孝、秉性安和。今承皇命,以册印封尔为柔嫔,钦哉!”
陈德言将画中字反反复复念了几遍。
他的声音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又好似蚯蚓爬行。
范离在旁冷冷开口。
“陈德言,当今陛下何等器重于你?”
“金殿之上点你状元,送你入翰林,以未来储相养之。你也自称饱读诗书,知礼仪、懂廉耻?”
“可如今,你竟敢将柔嫔娘娘的画像挂在自己卧房之中。”
“此行不仅冒犯后宫,更亵渎皇上!”
“陈德言,你知罪吗?!”
一席话,吓得状元爷从床上跪下来。
他动作迅速,仿佛大病痊愈一般!
只见陈德言跪着,对画中的嘉靖帝连连磕头。
“臣死罪、臣死罪、臣死罪、臣死罪……”
一肚子学问的状元公,如今嘴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范离在旁看着,却发现陈德言越是磕头,整个人却越发精神。
与此同时,画中仅有那一点淡淡的陈德言的身影,却在渐渐消失。
……
…………
大明皇宫,钟粹宫。
一盏茶掉落在低,官窑瓷摔得粉碎。
薛素素拧眉低喃道:“有人破解了我的【画中仙】?”
“你说什么?”
薛素素身旁,一个面上有丑陋疤痕、身形粗壮、宫女穿戴的女子开口询问。
宫女的语气全无半点尊卑,薛素素却不介意。
她重复一次,语气十分笃定。
“有人破解了我的【画中仙】。”
“是谁?”宫女冷声问道。
薛素素苦笑:“阿昌,你我藏身后宫,行动本就不便。除非亲眼看见,否则我如何知道宫外发生的事情?”
原来,这宫女竟是箭之圣主阿昌。
两人相视无语。
薛素素想起自己赠画之人,他不过是范氏商行在大明的掌柜而已。
修为地位,身份也并不尊贵,凭什么能破解自己在画中埋伏的手段?
虽然,那幅画只是她随手为之,【画中仙】神通也仅仅施展了冰山一角。
范哲?
莫非他身怀异宝,又或者暗中有高手保护?
如此看来,范哲的身份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薛素素怀疑,范哲恐怕是楚国在大明的谍报首领。
“可惜时间仓促,我先已定下义卖会的日期,必须借机入宫。”
“否则,若多花几日功夫摸清范哲的底细,或许对长姐有益处也说不定。”
薛素素喃喃自语,一旁的阿昌面色不虞。
“你总是自言自语,遇事也不与我商量。”
“素素,莫非你瞧不起我?”
薛素素闻言苦笑。
“你我情同姐妹,我为何要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