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桀虽然老迈,但身形依旧高大伟岸。
他只稍有些驼背,毫不影响帝王气度。
姒桀拿起锄头,竟是一锄一锄的开始挖土。
与他同行的还有八人,其中有男有女,也都垂垂老矣。
“陛下,臣/妾恐怕要先走了。”
男男女女一起跪下,对姒桀三跪九叩。
“嗯。”
姒桀只应了一声,没有停下挖土的动作。
范离看出来了,姒桀并非冷漠,他只是在节约力气。
仿佛多少一个字,对他的体能都是极大浪费?
姒桀,此刻已经虚弱到何种地步?
那些人行过大礼,也开始干活。
他们找来一块山石,开始艰难的雕琢。
仅仅是将山石雕琢成方碑状,就有三人耗尽心力死去。
此时,姒桀已经挖好了墓室。
他丢下锄头,朝着方碑走去。
姒桀不搭理正在方碑上刻字的五人,只将已死的三人尸身扛走,放进墓室的陪葬位上。
所谓墓室,其实就是个大土坑。
完成了墓室的挖掘,姒桀转身下山。
没多久,他竟凭一己之力,扛来了一台棺椁。
棺椁简陋,像是用路边随意砍倒的树木粗制成的。
范离却首先发现,以姒桀的身材,棺椁大小对他正合适。
果然。
姒桀抬棺进入墓室,放在正中位置。
此时,墓碑已刻好,仅有简单的‘桀王墓’三字。
称王,不称帝。
范离猜测,因为天下九州已归成汤,姒桀避位,自降为王。
与姒桀同行的,又死了四人。
仅剩一名老人也是摇摇欲坠,他跪在姒桀面前,用无比虚弱的声音开口道:
“大夏子民善始善终。”
“生时效忠陛下,死后……也……也要追随陛下于九泉。”
此时,姒桀额头有滴滴冷汗向下淌。
一代帝王自掘坟墓,如此悲壮之事,姒桀还需燃烧最后的生命,才有气力将之完成。
“诸位……”
姒桀看着眼前的老者,还有倒在墓碑旁的四人,眼眶渐渐湿润。
“帝丹朱本该自取灭亡,如今却仍藏身局中。”
“朕没有把事情办完,愧对历代先帝、愧对大夏子民。”
“朕恨不能轮回一世,到未来再战帝丹朱!”
那名未死的老臣摇摇头:“人死之后,魂魄进入六道轮回,自有黄泉水洗净前世因果恩怨。如此,方可重新为人,此乃天道常理,陛下不必执着。”
姒桀闻言陷入沉默,但脸上却渐渐露出决然之色!
“关龙逄!”
姒桀喊出那名老臣的名字。
“额,臣在。”
“你最是见多识广,朕问你,人有三魂七魄,若朕将三魂七魄分开,一部分送入六道轮回,另一部分留在南巢。”
“如此,朕能否轮回成功?”
“若成功,朕的新身再来南巢寻回剩余魂魄,能否继承前世一切?包括修为、记忆……和因果!?”
老臣关龙逄大惊失色!
他本已是将死之人,此刻震惊得浑身颤抖。
“不!”
“陛下!此举有违天道伦常,万万不可!”
“割裂魂魄,轮回转世极难成功!”
“即便成功,新生之体也可能有极多隐患。”
“或性格扭曲,变得残忍暴虐。”
“况且破境难圆,已经被割裂的魂魄,绝不可能完美融合,必有遗失……陛下……陛下啊……”
关龙逄焦急的说着。
可他寿元已经耗尽,话未尽,人已瞪着双眼,满脸惊恐的死去。
或许只要关龙逄再多说几句,就能劝谏姒桀。
可惜,终究事与愿违。
“关爱卿……”
姒桀也是满脸遗憾。
他惨然笑道:“朕未能完成自己的使命,终究死不瞑目。撕裂魂魄又如何?赌一次,万一成功了,朕便有机会手刃帝丹朱。”
说完,姒桀也将关龙逄的尸体抬入墓室里。
棺椁旁,停放着八具尸体。
“这一世,朕的寿数尽了。”
姒桀喃喃自语。
范离也看得出来,姒桀的动作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艰难。
他吃力的推开棺盖一角,进去躺好。
最后,缓缓从里面将棺盖归位。
范离原本以为,历代夏帝的记忆应该到此为止。
但最后的最后,棺椁里传出姒桀幽幽的低语声:“赌一次……朕要赌一次……”
画面中止。
范离周遭变成一片白皑皑的空旷世界。
咔嚓!
如蛋壳碎裂般的声响。
白色世界的边壁,肉眼可见出现许多裂缝,仿佛整个世界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即将被碾为齑粉?
嘭!!!!
一声巨响,白色世界崩塌!
范离周围环境大变!
世界,变成一片血红。
他清晰的看见,脚下大地竟是一副广大无边的血色棋盘,其上有十九道长河纵横交错!
远处有无数黑山与白山,像等待入局的棋子。
“范离?你还活着!?”
居然是白十九的声音。
范离闻声回头,果然看见白十九好端端站在自己身边。
除了这女人,黄龙士也一脸茫然的站在不远处。
三人互相对视,同时开口:“你们看见了吗?”
“大夏十七帝?”
“商均棋盘?”
“帝丹朱?”
三人又是异口同声。
范离恍然!
原来,大家的经历是一样的。
“这里是商均棋盘的世界吧?”白十九皱眉道:“难道,所谓上古帝王棋,竟是这种东西?”
她心中大为不满。
原以为是帝王传承,竟陷入一场阴谋之中?
白十九颇为后悔,恨不得立刻离开南巢。
毕竟她贪念再如何重,也不相信自己能从帝丹朱手中抢走【商均棋盘】。
一旁的黄龙士却道:“不好,我们身在局中,难道要和帝丹朱对弈?”
“这怎么行?”
“本座不是帝王,凭什么陷入这种赌命的棋局里?”
白十九脸色大变!
她虽然自视甚高,但大夏十七帝的结局怎么样?
连帝禹都身化灰灰,自己的棋道境界能比帝禹、启、太康、少康他们更出色?
范离一直在观察周围环境。
“【商均棋盘】不是在大夏皇宫吗?”
“为何又倒悬在天上?”
他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回答。
阴森恐怖的声音,时而如同婴孩,时而像沧桑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