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糟了!”
“凭万历的心性,弃车保帅,用蓝道行的人头换取自己太子地位稳固,这简直是毫无疑问的!”
“合着咱们忙活半天,景王还是没办法取代万历?”
严世番仿若一只霜打的茄子。
他这人聪明绝顶,却心浮气躁,最是没有耐心。
老严嵩的聪明或许还不如儿子,但养气功夫却胜他十倍。
只听首辅缓缓道:“我们失去胡宗宪,收服云州城除非陛下御驾亲征,大明最有资格统领三十万狼兵的就只剩太子。至于景王,陛下是不会考虑的。”
严世番无言以对。
景王有几分成色,他还是知道的。
此人稍具文气,却没有半分将才。
做个守成之君尚可,指望景王开疆扩土绝无可能。
“呸!”
“原来白高兴一场?”
“万历修为突破到大乘境,领军大任非他莫属。除非他在云州城再败一回,否则景王这辈子都没戏了。”
“父亲,您利用万历前世的身份在陛下面前挑拨离间,看起来效果不大啊?”
放眼整个大明朝,敢当着严嵩面说他办事不利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嘉靖帝,另一个就是严世番。
“呵呵呵……”严嵩缓缓笑着,斜睨儿子一眼。“老夫昏聩无能,让小阁老失望了?”
严世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赶忙跪下,对着老严嵩连连磕头告罪。
严嵩也不让儿子起来,只道:“蓝道行终究是合道境九品高手,除掉他已是不易。严世番,做人不可太贪心。”
……
…………
锦衣卫,诏狱。
上一个被关在这里的大明重臣是胡宗宪,有严嵩提前打过招呼,胡宗宪的待遇还算不错。
衣服被褥干净整洁,三餐有肉,水酒不缺,更有文房四宝供应着。
这趟,囚犯换成国师蓝道行。
同样是严嵩提前打过招呼,待遇却截然不同。
最黑的监牢,最脏的环境。
老鼠臭虫遍地爬,闲置不用的恭桶全部堆积在这里。
曾经身份显赫、尊贵超然的大明国师蓝道行,浑身上下都是血污,一身囚服破烂不堪。
显然,这是刚刚用过刑的。
“好骨气。”
锦衣卫大都督陆炳亲自查验蓝道行的伤势,忍不住赞了一句。
合道境九品高手?
除非嘉靖帝亲自出手,若是蓝刀行一心逃跑,至少有五成把握逃出大明境内。
然而,他却选择坐以待毙。
当陆炳带着锦衣卫闯入国师府,蓝道行只是遣散徒子徒孙,便束手就擒了。
随陆炳同来的锦衣卫十三太保,出发前连留给家人的遗书都写好了。
没想到,国师束手就擒,十三太保毫发无损。
监牢里。
蓝道行满身是伤,但最可怕却是他的腹部。
一只铁环洞穿皮肉,扣住了蓝道行的身体。
丹田气海被锁,纵有合道九品修为,此刻也形同废人。
陆炳不是单独前来的。
他的身份,只是引路人。
“太子殿下,您看咱们是在诏狱里审,还是把人带出去?”陆斌躬身,对万历太子礼数周全的问道。
万历无视了陆炳的提问,只冷冰冰道:“审问尚未开始,谁允许锦衣卫动刑的?”
“这……”
陆炳没想到,万历一上来就驳了自己的面子。
难道凭太子的聪明才智难道看不出来,对国师用刑,显然是陛下给太子的下马威?
“回答孤的问题。”万历太子语调越发森冷。
唉!
陆炳在心中叹息,又朝身旁一名锦衣卫投去歉意的眼神。
突然!
陆炳右手握拳,毫无征兆的轰出去。
只一拳,击在身旁锦衣卫的面门上。
这名锦衣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大好头颅像西瓜般崩裂,只留下一具无首之尸站在原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太子赎罪。”
陆炳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臣御下不严,以至于锦衣卫诏狱出现乱用私刑的丑事。”
“管狱千户朱六,未尽请示便对蓝道行用刑,现已领罪受死。”
锦衣卫十三太保,是大明锦衣卫地位仅次于陆炳的存在。
这十三人对陆炳忠心耿耿,私下更以弟子礼侍奉陆炳。
其中最弱者朱十三,修为也在化神境五品。
最强的朱大,修为已是合道境一品。
十三太保是陆炳手里最大的底牌,今天被迫亲手杀死一人,陆炳损失极大不说,剩余十二太保对他的忠诚也将遭受极大考验。
这趟诏狱之行,陆炳实是心头滴血,亏大了!
“唉!”
“我为陛下尽忠,调查国师蓝道行,没想到太子的报复来得这般快。”
陆炳依然跪着,头顶却传来万历太子的冷笑声。
“呵呵。”
“孤想起来了,似乎父皇早年定了规矩?”
“凡是被锦衣卫捉拿入诏狱的,先大刑伺候一顿,不算违背大明律?”
陆炳只感觉气血上涌!
自己已经杀死朱六,太子却又说这番话,何其诛心?
“陆都督也实在太心急了。”
万历太子似笑非笑。
“孤不过随口一句话,陆都督便杀死自己最忠心的属下?此事传扬出去,今后谁敢效忠陆都督?”
“都督?快平身吧?”
陆炳感受到莫大羞辱,却又无可奈何。
大明王朝,最尊贵者是嘉靖帝,其次便是太子。
他身为人臣,受多少委屈也得忍着。
陆炳深吸一口气,摇晃着站起身来。
“臣请示太子,接下来……”
“陆都督可以出去了。”
万历太子却直接下达逐客令。
“本太子要单独审问囚犯。”
陆炳脸色一变:“不可!太子,臣身为副审……”
“区区副审,也敢替身为主审的本太子拿主意?”
万历太子拔高音调,顿时压住了陆炳的声音。
官场,本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地方。
何况万历,更是堂堂太子之尊。
陆炳被怼得满脸通红。
在大明,他的地位何等尊荣?
嘉靖帝的奶兄弟!
首辅次辅敬之,百官畏之。
他是大明锦衣卫心中的神,是厂卫太监口中的‘亲祖宗’。
但今天,陆炳发现,在大明未来天子眼中,自己只是个招之者来、挥之则去的外臣。
“臣……告退。”
陆炳走了。
他一口气冲出诏狱地牢,直到地面上,面对明媚的阳光和爽朗的空气,才稍稍缓解胸中郁闷。
“都督,您手上有血?朱六他人呢?”
十二名修为精深、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汉子围过来。
陆炳刚刚舒缓的心情,立刻又阴云密布。
见他沉默,十二太保也不敢多言。
良久,陆炳才缓缓开口道:“昨日,小阁老又约我喝酒了?”
“是。”朱大抱拳道:“都督说时机敏感,有意回绝小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