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罪量刑,这是廷尉的职责,陛下为什么要直接干涉?”
项宁坐进龙辇里,将帘子放下,才肆无忌惮的躺进范离怀中。
她在男人耳边压低声音道:“人家觉得廷尉判罚不对,暂停了审案,想听听你的意见嘛。”
……
…………
廷尉,主司法,掌刑狱,乃是九卿之一。
范离和项宁乘龙辇来到廷尉署,两人刚掀开车帘子,就看见官署外面乌泱泱跪着一群人。
有署衙官吏,也有京城百姓。
不少胆大的百姓,都悄悄偷瞄范离和项宁。
或许在他们看来,大楚皇帝与摄政王同乘一车,实在比命案还精彩。
升堂,问案。
范离没想到,原告苦主和被告,身份竟都还不一般!
“请陛下与摄政王,为我枉死的弟弟做主啊!”
一个女子哭得花容惨淡,声音嘶哑,显然悲伤到了极点。
范离默不作声,先查看案件的卷宗。
“民女无罪,她弟弟是自杀,与民女毫不相干!”又一个女人开口说话,正是被告方。
范离打开卷宗,只粗略看了半页,就明白果然是个难判的案子。
“呵?”
“这案子莫说是异界的古代,司法不健全。”
“哪怕在我原来的世界,也够呛能判个清楚。”
死者孟戚,楚国神药宗第三代外门弟子。
神药宗,大楚第一医修宗门,大楚太医院之太医,几乎历代都出自神药宗。
孟戚天赋卓越,修炼刻苦,虽入门时间尚短,神药宗已经拟定提拔为内门精英弟子,前途无量。
偏偏就是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未来太医,居然死了?
死因,是心爱女子突然向他提出分手。
孟戚苦求挽回,但女子坚持不肯,最后导致孟戚绝望自杀。
“咳!”
项宁轻咳一声,对堂下原告,即孟戚的姐姐说话。
“此案,朕让摄政王亲自重审,你可向他重述案情。”
“谢陛下!”
“谢摄政王殿下!”
孟戚的姐姐虽满脸泪痕,但终于露出喜色,仿佛阴云过后重见天日一般。
范离也看着她,但其实目光偷瞄被告的女子,立刻发现女人脸上有惊惧之色一闪而过。
“冤枉!”
“廷尉大人已经判了民女无罪,为何还要重审?”
“陛下不公,民女不服!”
额?
范离呆愣。
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楚国平民女子,也敢当着大楚皇帝的面,指责她不公?
“你以后要多多树立皇帝威信,否则难以服众。”范离压低声音,提醒身旁的项宁。
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间传来一阵扭捏的剧痛!
项宁竟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反复狠掐范离的腰间赘肉!
他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但是,耳边传来项宁的声音,又立刻让范离觉得自己确实活该。
“多谢提醒?”
“但摄政王殿下也不想想,为什么这些年来,大楚皇帝威严扫地?”
“嗯?”
“朕亲爱的相父?”
好好好,原来都是我的错?
范离一时无语。
果然万物都是回旋镖,终有一日要清算因果?
“摄政王殿下……”
孟戚的姐姐双目垂泪,声音不停的颤抖着,轻轻述说着来龙去脉。
两年前,孟戚随宗门长老来到彭城历练,在神药宗开设的医馆坐堂看诊。
在此期间,一个名叫谭珠的女修经常来医馆求购丹药,并与孟戚渐渐相熟。
“我弟弟少年心性,淳朴稚嫩。”
“谭珠年长他许多,原本不该是一路人。”
“可是,谭珠竟厚颜无耻勾搭我弟弟,私下无人时竟然以‘夫君’称呼。”
“我弟弟动情后,下决心要迎娶谭珠,竟在完成历练后拒绝回归宗门,仍滞留彭城不愿离开……”
范离一边翻阅案件卷宗,一边听孟戚的姐姐哭诉。
果然,如她所言。
孟戚没有返回神药宗,竟在彭城滞留两年之久。
在此期间,他或是医馆帮工,或是外出采药、炼丹。
孟戚不分昼夜更不知疲倦,以至于常常累到虚脱昏厥。
“两年!”
“整整两年,我那个傻弟弟啊!他为了哄谭珠开心,两年间竟积攒了十颗地级丹药,百余颗玄级丹药,全部送给谭珠,助她提升修为之用。”
孟戚的姐姐说着,又是一阵嚎嚎痛哭。
范离沉默了。
他手捧的卷宗上分明记录着,谭珠最初去医馆购药,只买得起黄级丹药,偶尔购买玄级丹药也不过三两颗。
由此可见,当时谭珠的财力并不宽裕,修为也不会太高深。
她若有金丹境五品以上的修为,大部分黄级丹药对她修炼就几乎无效了。
可是,眼前的谭珠,修为却是元婴境一品?
江湖修行者,不似范离这样权掌一国的财富。
短短两年,从不足金丹境五品的水准,竟提升到了元婴境?
谭珠怎可能有这样的财力?
范离端详谭珠许久,更看出她的天赋资质也是比较平庸的。
所以,谭珠修为提升迅速,果然全靠孟戚的资助。
感受到范离不善的目光,谭珠也很紧张。
“摄政王殿下,那都是孟戚自愿的!我们因为感情失和而分手,他选择自杀也与民女无关,民女从未……”
“闭嘴。”
范离面无表情的开口,语气却是冰冷的。
谭珠浑身一颤,已不敢再说话。
这种女人,在另一个网络信息发达的世界,范离纵然没亲眼见过,也在新闻上常常看见。
利用自己身为女人的优势,把某些钟情于她们的傻瓜男人榨干?
然后,还巧舌如簧为自己诡辩?
这样的案子,难怪廷尉不知如何判决。
司法解释的技巧,在这个世界显然还没普及。
廷尉只能刻板的理解律法,没有明确违法的,都做无罪判定。
“唉,怪不得项宁和廷尉意见相左,把我拉来断案。”
范离偷瞄一眼身旁的女帝,小脸红扑扑的,显然被谭珠的诡辩气得不轻。
“本王只问你几个问题。”
“问完了,你若果真无罪,立刻当庭释放。”
范离淡淡开口,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他这幅态度,立刻给了谭珠希望!
“多谢摄政王殿下,民女一定知无不言!”
谭珠满脸喜色,甚至扭动她还算窈窕的身姿,像是冲着范离撒娇卖好。
反观孟戚的姐姐,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本王的第一个问题,被告谭珠,你是否曾以‘夫君’称呼孟戚?”
“没有,绝对没有!”
谭珠几乎想也不想,立刻否认。
她现在急着撇清关系,恨不得把孟戚说成是陌生人。
“记录在案。”范离突然对廷尉道。
“让朕来!”
项宁仿佛预料到什么,从廷尉手中抢过纸笔,亲自书写。
范离也趁机道:“被告谭珠,本案有天子旁听。你若在堂上撒谎,那便是欺君死罪。”
谭珠见状脸色一变!
她赶忙改口道:“等一下!刚才民女口误,民女确实曾经唤他‘夫君’!”
说完,谭珠还气喘吁吁,显然被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