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撒谎了。”
安夏抿着唇:
“前几天你去炒烟丝,我看见了。”
“我……呃,我其实是……”
“不要再抽了,可以吗?”
“唔,那,行。”
云凡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苦笑起来。
“师傅,你……”
安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大门突然“嘭”的一声被人撞开,发丝微乱、神情慌张的邬语彤闯了进来:
“云仙长,妖族来了!”
云凡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手也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对这群妖族,云凡其实未曾放在眼里。
尽管妖族不乏强大的妖物,妖族的数量也比人族要庞大,但这些妖族不过是庞大而零碎、斑驳的神明意识拼凑而成,妖族的灭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这仅只是一切的开端,妖族灭亡之后,才是神明落子的开始。
“你先去坐镇指挥大齐各处的战部吧,我稍后即至。”
云凡摆了摆手,对邬语彤说道。
邬语彤的指挥能力其实并不高,但云凡的时间不多,一切求稳,有邬语彤坐镇,中洲后方至少不会乱起来。
邬语彤离去后,云凡又转过头来,望着安夏说道:
“我要去打仗了,你跟不跟我一起?”
“当然!”
安夏的双眼在日光下泛着明亮的光芒,令人从中感到坚定的意志和充沛的活力。
(年轻真好。)
云凡暗暗感慨,随后伸手轻抚安夏光滑如玉的脸颊,柔声说道:
“你先去前线吧,去那边等我,听邬语彤的安排,配合大齐七星的战部作战,我把最后一个实验做完就过去……做事要有始有终。”
“好。”
安夏点了点头,端详了云凡一眼,突然说道:
“不许抽烟了。”
“……不抽的,放心吧。”
云凡脸色一囧,好在没被安夏发现异样。
相处越久,安夏似乎就越了解云凡习惯,不过似乎还没到能一眼看穿他的心的地步,这让云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尽管已经在无尽虚空中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前世也已经经历过了同样的事,但如今重新经历,仍旧是令云凡感到有些紧张。
他心里也清楚,抽烟不是什么好事,伤身、伤肺、伤神,还有几率患癌,即便是修士也对癌症束手无策,除非是抛弃肉身,以意识体的存在成为神明,那样的存在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概念,
或许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存在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状态,但对云凡来说,他并不想用奴役整个世界的方式维持自身的永生。
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奴役,或者被奴役,抗争胜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种绝望、恐惧、无奈和悲伤,唯有用烟草带来的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才能让云凡轻松片刻,暂时逃避背负着的压力。
蓬莱那三具傀儡不知是谁造的,确实有几分门道,云凡的真实性格并未能瞒过那具战士傀儡的感知。
他本就是个懦弱的人。
望着安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院子,云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包烟来,取其中一支叼在口中,摸了摸身上,才赫然发现自己居然忘了带火石打火机。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回身走回屋里,打算取自己落下的打火机,但刚走进门,他便不由得愣住。
房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看此人的年纪约莫六七十岁,手拿一支洁白的拂尘,身穿一件画满了玄奥纹路的道袍,发须洁白如雪,面容慈眉善目,垂眸之间,仿佛有一种悲悯苍生的情绪。
“又见面了。”
太上转过头来,朝云凡微微一笑:
“还记得我吗?”
云凡望着太上沉默许久,突然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并非此世的安平,也并非前世的安平,你到底是谁?”
“你……记忆还未恢复吗?”
太上的表情有些错愕: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
云凡望着太上沉默不语。
(看此人的态度,似乎认得我……或者说,前世的我。
(但我确信我从未见过他。
(所以他认识‘我’的时候,一定是在我沉睡之后。
(问题是,这到底是哪路神明?
(为什么会认识‘我’?)
“不应该,不应该,按理说,此时的你早已斩去三尸才对,可你为何始终未记起我?”
太上望着云凡低声自语,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对云凡轻笑:
“或许时机未到,或许你身上经历了别的事,拖延了你成神的时机,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对此,我也没什么办法,
“我只能告诉你,不论是此世的安平,亦或者前世的安平,都是我的一部分,如今的我,才是完整的我……
“这些都不重要,今天我找你来,是想找你下一盘棋的,我们有好长、好长时间没见了,让我看看多日不见,你的棋艺是否有长进?”
“我恐怕没空和你下棋了。”
云凡缓缓地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冷冷地说道:
“还有人在等我,他们还太过弱小,这场战争,不能没有我。”
“你去不了了。”
太上微笑着,平静地说道:
“当你见到我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我不会允许你插手,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
“若我执意要去呢?”
云凡缓缓地拔出长剑,他的身周渐渐弥漫起金雾,随后又逐渐便黑,令他整个人笼罩于黑雾之中,仿佛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
第794章 天地为局
“我说了,你去不了。”
太上曲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便见到一层宛若凝实的白光自桌面朝四周蔓延,
一时间,在这间房内,白光无处不在,在白光的映照下,云凡身上的黑雾宛若冰雪消融,顷刻间消散无踪。
在太上面前,云凡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云凡的心魔已经触及神明的领域,甚至超越大部分神明的边界,这是那段漫长旅行的馈赠,在那漫长得足以令任何人陷入疯狂、绝望的时光长河中,他们以自身为船,共同渡向此世的彼岸,前世的自己负责把控航行的方向,此世的自己则负责将由前世的自己拼尽全力囚禁的神明弥勒一点一点吞噬,直至完全取代。
这并非没有代价,‘欲念’是力量的燃料,力量本身则是类似助燃剂一类的东西,弥勒堪比圣人,越是强大,所需的‘欲念’便越多,降临此世不过数年时光,他的‘欲念’便已接近消耗殆尽。
所以他很少爆发心魔,因为心魔是一种消耗品,心魔耗尽,他便会失去一切欲念,从某种层面上彻底消失。
当然,即便他的心魔未曾消耗,他也绝非太上的对手,因为太上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的神明,达到了,或是已经超出了圣人的概念,
而他,只不过是窃取了圣人级别的力量罢了。
唯一的底牌不起作用,云凡沉默了许久,仿佛认命般在太上身前坐下,他盯着太上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来找我,就为了和我下棋?”
“其实我是想和你叙旧的,但是我看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好找你下棋了。”
太上缓缓抬起身旁的一座小鼎,朝身前的桌面轻轻碰了碰,一张棋盘、两件棋笥便出现在云凡身前。
“这棋……”
云凡眼神有异。
“天地为局,众生为子,你若能赢我,便如你所愿又如何?”
太上哈哈一笑,伸指在装着黑子的棋笥中取出一枚无色透明的棋子,轻轻在云凡身前的棋盘落下:
“这棋,你下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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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坡一处平民棚屋
一个身着工人制服的劳工望着桌上的木雕,满脸的疑惑。
这工人名赵力,面容愁苦,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一天六个时辰的工作令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透着一股子颓靡的气味,
不过他的生活条件即便是在整个中洲也算得上排行前列,因为他生在江坡,为邬家的工厂工作,所以家庭也算得上富裕。
而这个木雕,是他不久前在路边捡到的,当他看到木雕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干脆带回家里当个摆件。
但就在今天,他突然发现这个摆件似乎有些不简单。
因为它会说话。
“你刚才说……什么灾难?”
赵力的神情犹有些惊疑不定,望着木雕好奇地问。
“灾难将至,颂我真名,可保平安,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
木雕中缓缓响起一道平淡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与此同时,与之类似的事不断发生着,分散在整个中洲各处同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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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局仅有黑子、白子,太上突然在棋盘上落下的无色透明的棋子,若是其他人望见了恐怕要一头雾水,但云凡一眼便看破了太上的用意,他犹豫了片刻,从一旁的棋笥取出一枚白子,紧挨着那枚无色透明的棋子落下。
“这个世界不需要神明。”
他望着太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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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给我什么?”
赵力望着面前的木雕,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