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偏偏遇到了李清霖!
容元火首记起了那日,汪绶仁在贡院所说那些话。
他现在真的开始怀疑,这李清霖的命理是不是跟苍天授箓观犯冲。
怎么三番五次,都栽在他的手里!
不过……仅止于此了。
那李清霖于众目睽睽之下,斩杀上官,而自己又并未暴露功法特征,而是选择了回神驻体。
任谁也找不出半点破绽!
李清霖日后,必定受到朝廷的问责,就算是有汪绶仁护着也无用。
就算不是株连九族,也必定是秋后问斩的下场!
“菜市场斩首的那天,我定要前来用馒头蘸你的血!”
容元火首目露阴狠之色。
由于久不见天日,容元火首的脸色有些苍白,四肢肌肉都有些萎缩。
气血流转,滋养之下,这具身体逐渐恢复了活性。
他起身,走出地底暗室,推开阁楼的门。
阁楼的原住民,这一家子正在脚踏的踏碓上舂捣制纸。
此刻看到从自家阁楼上,走下一个脸色苍白的陌生男子,纷纷一愣。
男主人立刻反应了过来,操起柴刀,戒备的问道,
“你乃何人?为何私闯民宅?”
容元火首看着面前几人,目光冷漠而疏远,似乎是看着一群蝼蚁。
他视若无睹的走到院中,拿起一块晾晒的豆腐,缓缓进食,熟悉着好久未曾使用的躯体。
“我问你呢!走,跟我去见官!”
男主人向前一步,就要扭送他去报官。
容元火首回头,看了这一家五口一眼,目露怜悯道,
“唉,夏虫不可以语冰,真是找死!”
……
片刻后,容元火首掬起院中井水,仔细擦拭手中血迹。
一旁六具尸体无声横列着,男主人在最前面,半截身子几乎割断。
女主人双手紧紧抱着两个孩子,脖颈断开两截。
还有一个害怕跑向卧室,却面朝地伏倒于门槛上的幼童。
床榻之上,一个两三岁模样,粉粉嫩嫩的女婴,早无了呼吸,一双手似乎想抓着什么,抓向半空,却定格僵硬。
容元火首自言自语着。
“这两日城里城外怕是会不平静,我且过两日消停点了,就连夜出城,李清霖?我就不信,伱一辈子不出城。
就算你龟缩城中,你弟弟妹妹成年也得服拓荒役!
到时候,我要你血债血偿!”
“不用了,现在我们就把恩怨一笔勾销吧。”
突然,
墙外有声音传来,容元火首脸色大变。
门扉轰然打开,寒冷秋风倒灌而入。
李清霖呼吸稍稍有些急促,浑身气血蒸腾成雾,手中斩首刀由于长时间把握,刀柄都隐隐融入肉里。
看着李清霖的身影,容元火首如白昼见鬼,以为自己看到了幻觉!
李清霖目光扫过院中那几具尸体,眼底寒光更盛。
他一路风驰电掣,激发气血,几乎到了极限。
“你,死不足惜!”
“吃某一刀!”
李清霖倏然虎目暴绽惊芒,当空一劈。
白首刀随其气血融入,骤然暴涨数丈刀气。
凌厉澎湃一刀狠狠劈下,撕裂层层空气出现肉眼可见重迭气浪!
容元火首厉喝一声,双手横推而出,同样爆发出五脏浑圆的迫人气息。
然而,容元火首的动作在李清霖的面前,如落入琥珀的虫子般缓慢。
那爆发出的力量,更是孱弱得可笑。
莫说容元火首许久不曾进食,一身气血不足两成,就算是他全盛之时,也不是李清霖一合之敌!
此刻,
掌风在刀光之下,如同风中残烛,被猛地吹灭。
容元火首后退一步,气息紊乱,一口逆血上涌,忍不住一口喷出。
他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去,转瞬之间一头青丝成白发,瘫软在地,浑身筋骨血肉,都似乎在发出悲鸣。
他想挣扎,想反抗,几欲疯魔。
但随着李清霖的身影越来越近,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他目光颤抖,浮现几缕恐惧之色,他咆哮嘶吼一声,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大声痛哭道,
“李大人,李大人!饶了小的,饶了小的!日后李大人所行之处,小的必定退让十里路!”
李清霖看着他这幅模样,眼中冰冷不减分毫。
“结束了。”
李清霖欺身而上,白首刀就要——
“刀下留人!”
“慢!留他性命!”
“李清霖!莫要动私刑!当押入大牢!”
身后,传来数道疾呼。
汪绶仁武道修为不高,此刻快赶慢赶,被章洲搀扶着终于赶到,鞋子都快跑掉了。
他跨过门槛道,
“李提刑,之后的事,自有我来料理。此人,不能死,或者说,不能现在死。”
陆县令紧随其后,一见李清霖刀下的容元火首,脸色陡然变得阴沉无比,都快滴下水来。
“此人诸位应该认识吧?”
李清霖突兀开口。
汪绶仁闻言,语气平稳道,
“自然,容元,苍天授箓观十殿火头之首,销声匿迹十余年,也是他窃占了都士之位。”
不提苍天授箓观手段阴狠,为实目的不择手段,近乎邪/教,人人喊打。
单论这种魔御神之法,便是大姜不允许的禁术。
大姜有禁令,修仙者不得入朝为官,武者也不得修行类似摄魂、分神甚至夺舍种胎等功法。
道理也很简单,若真是被一只老怪物,躲进了庙堂之上。
然后分神、摄魂,控制其他官员,甚至借尸重生,布局千百年。
那到了最后,不是成了满朝文武百官半夜上朝,却全都是只剩虚壳了?
陆县令也开口道,
“此事如今看来,怕是苍天授箓观之阴谋,李提刑,还请把此人交给朝廷审判。
“此事,我陆某定会给往丰县百姓一个公道!给你一个答复!””
“那好。”
李清霖点头。
陆县令脸色一喜,心里甚至在盘算如何将计就计,获得更大的利益,将此事成为自己的功绩。
而容元火首也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今日活下来,他就有千百种方法逃出生天,东山再起亦无不可。
到时候……
容元火首心底掠过一丝阴毒。
然而。
白首刀穿过气流,斩断容元火首头颅,断口平整,鲜血如注,喷射出数丈之高,便是相邻几条街,都清晰可见。
啪嗒!
头颅落下,容元火首的双眼中还带着深深的迷茫与不甘。
李清霖回刀于腰,用容元火首的衣物将刀身鲜血缓缓擦拭干净,趁机又捅了几刀,甚至将心脏搅碎。
这才回头,对着还陷入呆滞中的汪绶仁两人说道,
“既然确定是容元火首了,那他就……可以死了。”
汪绶仁闻言,反应了过来,既有些遗憾,也有些释然。
看向李清霖的目光中,逐渐多了几分欣赏。
他脱帽赤脚,抚掌大笑而来,笑得越来越大,笑得眼泪都快掉出来,
“好!好!好!死得好!杀得好!”
……
大狱。
昏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只有过道点着昏暗的油灯。
李清霖盘坐于草席之上,身着囚服,似睡非睡,长发披散,搭在肩上。
掉落的墙皮上,有上一任牢狱主人记录时间留下的白色划痕。
炼髓境之前的李清霖,一身肌肉虬扎高耸,魁梧得如同一面门扇,光是目光看去,都有种被莽荒巨兽盯上的感觉。
但踏足五脏浑圆境界后的李清霖,肌肉凝练、气血沉寂,体型骤然缩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