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劲力响起,被嘈杂的雨滴声掩盖。
此人扶住苗妙晕死的身体,还面露担忧道:“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说着,将人和物资运进门中,悄然关上。
他催发劲力的那只手,血肉陡然干瘪了许多,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膜。
似乎在催发劲力的过程中,消耗的并非是可再生的气血,而是自己的血肉之躯。
看着清幽的院落,小小竹楼在风雨的洗刷下越发清新灵动。
此人默默感知着什么,隐隐感觉到一股‘气’在竹楼下,那地底深处沉浮着。
“居然在这里!”
此人心中狂喜。
“五脏大药还没头绪,没成想,居然真找到了王长生埋尸之所!”
“授箓仙师说的果然没错,王长生不是失踪,而是死在了府中!得到王长生的尸体,我苍天授箓观,也算是有立观之本了!”
此人如今意识的主人,自然不再是王宅佃佣。
鹿杖客借助藏于香炭中的媒介,只需燃烧,便可施展种魔御魂之法,驾驭心神,隔空操控,只是施法者和被控者不能相隔太远,有范围的限制。
鹿杖客本欲直接操控王宅中那些有身份地位的贵人的,但不知怎的,王宅办事效率太慢了,贵人们的香炭似乎迟迟不曾点燃。
不得已之下,只能驭使外院的佃佣了。
鹿杖客控制此人朝竹楼潜去,远远的,还能隐约看到竹楼卧室之中,一个侧睡听雨眠的身姿。
王长生乃修仙者,墓穴遗府更是藏于地底,寻常手段很难靠近。
但那位授箓仙师似乎早有预料,在传授种魔御魂之法的同时,还赐下了血祭之术。
可以至亲性命的祭品,引动对方气机,迫使遗府出世。
“柳溶月,你守着竹楼等王长生回家,却没想到,他的尸体埋在你脚底十多年!”
鹿杖客戏谑一笑,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
但劲力还在掌心,鹿杖客突然感受到地底,除了属于修仙者的气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
妖气?!
鹿杖客面色一变,骤然退至竹林深处。
细细感知一番后,脸色有些难看。
是王长生留的后手?
还是有外来的妖孽,同样盯上了王长生的遗府?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代表了若是自己贸然血祭,都会有无法预料的变故出现。
甚至被渔翁得利!
忽然,
鹿杖客想起了前几日,在王宅后门惊鸿一瞥的那个少年。
诡谲妖孽不可群居。
鹿杖客从乡野怪谈中也知晓,大多精怪都是独来独往,除非是有血裔关系。
“那个少年是这只妖孽的人间躯壳?还是点化为怪的人奴?”
种种猜测浮现心中,但鹿杖客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一路踉踉跄跄走来,自然不可能被简单的脑补惊退。
他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半个身子变得血红无比,血液咻咻旋转、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一寸寸枯黄苍老下去。
而他的手中,一股无形劲道越发深沉可怖。
他猛地朝地底一拍!
……
水府外。
碧玉元蟾似睡非睡,在湍急的地下水脉中起起伏伏,注意力却一直注意着水罩上偶尔出现的间隙。
捕食与进化,是刻入碧玉元蟾骨髓中的本能。
在失去李清霖的操控后,它会同时遵循自己的本能和李清霖下发的命令,却以李清霖的命令为重。
漫长的等待中,碧玉元蟾却丝毫不觉无聊。
冰冷的没有半点情绪。
“嗯?”
突然,碧玉元蟾有些奇怪的侧过眼睛,打量了下自己那坚硬的披甲背部。
刚刚,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它了。
但有点轻微,甚至没引起它的警觉。
有限的智商不足以它做过多深究,它侧回眼睛,注意力再次放到了水罩上。
下一刻,
它的瞳孔中掠过一丝人性化的精光。
却是李清霖察觉到分身这边的异动,主动支配起这具分身。
碧玉元蟾迅速上游,贴近了岩壁,从泥土岩石缝隙中,隐隐听到地面上面,有什么动静。
而且,一股悍勇凶猛的力道,快速透过数丈岩层,朝自己冲来!
“有人发现我了?!”
李清霖是又惊又怒,不敢有半点藏拙,驭水天赋全力施展。
外界大雨倾盆,雨水从泥土中向下渗透,却被一股力量约束快速聚集。
嗖!
嗖!
接连数道水箭突兀的从地底钻。
晶莹剔透还在空中旋转,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直接贯穿了地面那人的眉心。
且于势不减,斜向上穿透数根竹身,这才缓缓溃散成水滴。
“法术?控物?”
如此重伤,鹿杖客却似乎并无大碍,只是脸色大变,彻底打消了试探的念头。
“果然是妖!走!”
鹿杖客不再多说,转身闷头就要翻墙离去。
但从地底中,马不停蹄的又激射出几道水箭。
鹿杖客闷哼一声,身上又多了几个窟窿,他嘴里暗骂了一句,一瘸一拐的消失在雨夜中。
时间流逝,夜更深了。
风摇翠竹,雨打西窗。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穿藏青色蟒服,戴着斗笠,任由雨滴倾打在身上的男子,出现于翠竹之上,无语凝视着鹿杖客离去的方向。
他扫了院子一圈,神情有些疑惑。
由于雨夜的影响,他赶来的稍晚了些。
只看到鹿杖客似乎受伤惊退的身影。
“这个院子是……那位生母的竹院?”
男子陡然反应过来,心中疑惑消散几分,神色认真,朝着竹楼方向拱手作揖。
竹叶飞下,人影消失不见。
竹楼中。
或许是被雨吵醒,那一直侧睡的身姿动了动,缓缓睁眼。
眼中,哪里有半点睡意?
第34章 虚与委蛇(求追读!)
内城。
王宅相邻的东榆林巷中,一个挑着杂货担的力夫,熟稔的给面前客人找完零钱后。
挑起担子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走过一条街,力夫突然愣在原地,猛地惊醒,诧异今天自己怎么出现在东榆林巷,按照原本赶集的计划,应当去宣武门的。
不远处,有个摇铃儿卖药的白袍先生,轻轻摇晃铜铃,转身朝巷尾处离开。
片刻后,一个头戴布帽,身着儒服的书生,身背箱笼匆匆从巷尾处走出,坐上马车,到一家‘三味书斋’前停下。
书生走进书屋,一炷香后,一个小吏再次走出。
暗娼,
刀匠,
快班,
陶户……
一个个具备不同身份的角色,快速穿梭在浩瀚的内城中。
他们即是施法者,亦是被控者。
直到最终,一间大门紧闭的丧葬铺中,一个腰宽体庞,体型雄壮的大汉,深睡在躺椅上。
丧葬铺的原主人,近日去外城去抬棺了,大半个月都不会回来。
从门缝中吹进的寒风,猛地刮醒了大汉。
大汉突然坐起,呼吸一喘,思绪逐渐拉回。
脸色余悸未消,愤恨道,
“那只妖居然如此小心眼,我都败走了,还要用法术扎我!”
大汉自然便是鹿杖客。
他能在官府的缉拿下,潜逃这么久都安然无恙。
不是他的实力有多强,盖压典吏司一众持刀提刑。
而是他这手种魔御魂之法,让人防不胜防。
分明还属于武学功法的范畴,但近乎有道法之变!
“那王长生,当年以剑法出众,成仙之后,也是修行水行道章,从未听说他豢养的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