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看着一位面容轩朗,体型消瘦如鹤的老者,脸色一沉。
只见凤阳的右腿从膝盖下齐根断了,裤脚空落落的,自然垂下。
凤阳此人算是跟波一个辈分的,年纪稍小,乃羽宗一位刚踏入炼髓境的宿老。
羽宗,偏重身法。
残了条腿的凤阳,几乎可以说在武学之道上彻底废了。
凤阳倒是看得很开,爽朗一笑,
“武侯景那小子确实厉害,我不如他,上个月被他一戟斩断腿,算我技不如人!”
伏波闻言,脸色阴沉如雨。
“伏小子,咋样,听说伱在举荐学员,攒取炼髓丹,可有眉目了?”
凤阳不提这茬,转而问向伏天成。
伏天成苦笑连连:“还差得远呢,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凤阳挥挥手,
“慢慢来,我们这些老骨头还在,哪轮得到你们后来居上,挡在我们前面的?”
伏天成知道,凤阳是在暗示那阎王帖的事。
凤阳回过头,目光幽幽的看着闹腾腾的道馆,
“人呐,就得服老。武侯景当斋主的亲传弟子,老头子我啊,服气!”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人未至,余威已笼罩众人。
恰时,
从大堂外走廊中,缓缓走出三道人影。
一人皮肤黝黑如碳,壮如铁塔,身高九尺有余。
一人身穿大褂,身形肥胖,从下巴开始到腿上,层层堆压着一迭迭脂肪,随着行走如水波般晃动。
最后一人,看外貌,却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明眸皓齿,脸蛋白皙,但那双眼睛,却有种沉淀岁月沧桑后的浑浊。
“大师兄裴璋、二师兄萧长毅、三师兄花幕!”
道馆众人,见到这三人纷纷面露尊敬。
这三人都是斋主这些年收下的传功弟子,皆是五脏浑圆的修为。
他们都出现了,那斋主……
众人的目光看向三人后面。
便见微寒的春风中,走廊看不见的转角处,慢慢走来一位相貌老实,满脸风霜,如同老农的男子。
他一身长衫黑衣,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似乎都落到了在场之人的心跳上。
咚咚咚……
心脏跳动。
砰砰砰……
脚步声不急不缓。
最终,男子坐入大堂正中间的官帽椅上。
“见过斋主!”
参拜声势浩荡,道馆众人纷纷俯身拱手行礼。
初入道馆的学员,纷纷用好奇、敬畏、憧憬的目光,看向官帽椅上的那位男子。
闻守非,五老清心斋斋主,养神高手,本是贩履织席之徒,屡有奇遇,合纵连横,一步步闯下这偌大的家业。
一间武馆,里里外外上千人,下面更有诸如药铺、兵器铺、车行等等势力,你我勾连,彼此协同。
势力势力,既有权势,又有硬压别人头颅不敢置喙的力量!
而无疑,闻守非便是外城中,掌握显赫权势的那一小撮人。
闻守非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他没有说话,目光平静,双手搭于扶手上。
深邃目光穿过了道馆的中贯线,一路看到大门。
似乎在等着谁。
片刻后,众人稍稍适应了闻守非的威压后,都小声议论着。
“连斋主都出关,亲自来等武侯景拜师,啧啧,一步登天,一步登天呐!”
“呵呵,他再强又如何!斋主的官将杀一脉,可不是那么好修行的,武侯景越强,死的说不定就越快!”
而在人群中,还有三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正是当日在官道上,拦截武侯景,为自己亲友报仇的那几名武师。
“武侯景也去最近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水横柳了吧?呵,说不定他深陷劫域,压根就没回来!”
“此獠心狠手辣,无视手足之情,若真是让他成了亲传弟子,我五老清心斋,怕是永无安宁了!”
三人满脸痛恨,恨不得生啖武侯景之肉!
陆陆续续又有报名的学员走进大厅。
几个同样被引荐特招的武师,略带忐忑的找到自己的授课教头。
大厅窗明几净,极为宽敞,容纳数百人也不显拥挤。
随着时间流逝,伏波左等右等,见李清霖还没来,有些焦躁。
“糟了,还没来,莫真让他和武侯景碰到了!”
武侯景没有出现,此刻正是拜入道馆的好机会,大不了先拜师,然后就回家躲几天,避避风头。
这么好的机会,李清霖怎么还没来?!
而在对面,有几个被武侯景击败,捡了条命,却似乎有人质情结,选择追随武侯景的武者,同样是越等越焦急,
“武师兄呢,怎么还没来,斋主都到了!”
几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目光不时朝门外张望。
日头渐斜,逐渐临近约定的拜师时间。
裴璋、萧长毅、花幕三位传功弟子目光变幻,互相看了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在官帽椅上,久坐无语俯瞰众人的闻守非。
平静的脸,也逐渐多了几分波动。
眼底掠过几丝疑惑。
“那小子,不会不来了吧?”
闻守非亲眼目睹李清霖,用‘力宗’一脉的《玄羽擒龙经》,将武侯景擒龙击杀,然后埋尸。
更是察觉到李清霖的特殊体质,身具五脏神之一,心宫。
早已将其视做真传弟子。
只是轻易得到的东西,人们往往不会珍惜。
所以这些日子,他一边打探李清霖的跟脚底细,一边坐观其变,始终不露面,就是想拿捏他一下,磨一磨李清霖的性子!
只是……我莫非哪里想差了?
闻守非暗暗想着。
“裴璋。”闻守非平静的声音传来。
身边,那位壮如铁塔,身高九尺的男子立刻弯腰回道,
“师傅,何事?”
闻守非在其耳边轻语,裴璋瞳孔骤然收缩,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震撼之色快速掠过眼底,他继而迅速镇定下来,稳了稳心神,然后穿过大厅,迅速出门去了。
“莫非大师兄裴璋是去找武侯景了?”
众人见状,心生猜测。
武侯景的几个跟班见状,趁机也溜出了武馆。
往丰县如此辽阔,光凭他们要在其中寻人自然是大海捞针。
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他们迅速找到往丰县的几个地下帮派,洒下银两,告诉武侯景的体貌特征、所持武器、打扮衣着……
一个个走卒商贩,宛若触角般朝四面八方而去,穿街过巷,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能完成信息的交流。
“什么?没有?从上次离城后,武师兄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几名跟班收到回信,面面相觑,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
“不好意思,我们不收带艺拜师之人。”
一座雕龙刻凤,气势磅礴,堪比一座大宅院的道馆外,李清霖被人请出大门。
“那刚才那位壮肉境的武师,怎么也拜师成功了?”
李清霖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哦。”
此人不咸不淡的说道,
“刚才那位缴纳了百两纹银,赞助我龙虎抱丹门重新修缮练功场。”
说到这,此人多看了李清霖一眼,
“哦,对了,我们的静室最近有些漏雨,还差六十两的空缺。”
李清霖嘴角隐隐有些抽搐,
“怎么这么贵?”
此人闻言,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满,当即反驳,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想想你自己的原因。”
得,武不渡穷人。
李清霖拱了拱手,直接转身离去。
往丰县内城中有七家上乘道馆,皆藏有直指修仙之路的上乘武功,李清霖说不觊觎那是假的。
可惜他早有师承,李清霖也不愿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