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在这里没有谁能信任,除了李延明,他只有宫幼薇可以相信。
看着宫幼薇化为白兔从窗口跃出去,他在房间里坐了会儿后便也下了楼。
孙大娘和周婆婆在宅中忙着事,这两位老人这两天相处下来,都觉相识恨晚。
周婆婆谈吐斯文,不似寻常农家的老太太,琴棋书画皆能道来,还和孙大娘有共同话题。
两人有说有笑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还绣着鞋面。
“还是周婆婆厉害,这刺绣的手艺可得不了。”孙大娘夸赞着周婆婆的手艺好,不时还让周婆婆指点。
两人坐在那儿好似姐妹一般,当真是亲切的不得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周婆婆自谦的笑道,“要真说聪慧,还得是我那孙女。她呀,才是天生聪明。”
“婆婆还有家人?”孙大娘疑惑问道,她以为周婆婆是三少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孤寡老人,没想到周婆婆还有家人,这倒是让她分外不解。
毕竟若是家人还在,怎么就落到逃难至这里。
周婆婆听孙大娘的话,面色有些伤感,摸着手上的绣刺说道:“自然是有家人,只是老妇人这一路颠簸而来,早与人家走散。一路跟着灾民走走停停,就流落到了这里。”
周婆婆说着自己的一路而来的经历,李道玄这才知道原来周婆婆是在回故乡的路上时遭了劫匪,跟随的丫鬟遭了命,只留下周婆婆一人。
四下又都是逃灾的难民,周婆婆只能被裹挟着南下,一路上漂泊到了这江宁府之地。
而她故乡则是陕西三原县鲁桥镇孟店村,只不过因事住在河南,后来河南闹旱灾,周婆婆原本是想回陕西。
听完这些话,孙大娘同情周婆婆的遭遇,又念叨这年头匪徒凶的狠,周婆婆如此遭遇也是没办法。
幸好这人还活着,往后再议回乡之事也不迟。
李道玄大抵听完了这两位老妇人的对话,便走上前去与孙大娘说道:“孙妈妈,我需一些竹子,帮我去寻几根吧。”
孙大娘自然应下,迈着步子风风火火离去。
李道玄坐在周婆婆身边,自己则继续与她说起那河南旱灾。
“惨啊,那是真的惨。”周婆婆谈起河南的旱灾,眼中不禁落泪。
用手帕抹去泪水,就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
“老妇还以为那些吃观音土事是假的,谁知道这事却是亲眼所见。那人啊都饿的受不了,这树皮草根都能吃。那小石块磨成粉,混着白土就做成饼,一个个的塞进肚子。然后这肚子撑得受不了,好多人活活噎死。唉,老妇就看不得这些事。”周婆婆哀叹着,将手中的针线活也放下。“好多人啊,这路上卖子卖女的,那么大的孩子,几两就给人。甚至几块烧饼就能换个女娃娃,当真是无可奈何。”
“朝廷没去赈灾?”李道玄不解的问着。
“朝廷哪有余粮赈灾,这河南的官啊,不得了。”周婆婆谈起河南山西的官府,不住的摇摇头,“遭难,遭难。没趁火打劫就是起了善心,更别提赈灾。老妇就说啊,这朝廷再这么下去了,迟早会闹出大乱子。”
“这事啊,也无能为力了.”李道玄轻叹。他心中自是知道,自道光二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清廷在停泊于金陵下关江面的英舰皋华丽号上,与英国人签订下那份条约开始,这清廷便注定是一個病入膏肓、无力回天的朝廷了,而周婆婆所担心的“大乱子”,也已不远了。“婆婆若是想留下,就安心住在这里,若是想离去,等我忙完了村中的事,就帮婆婆打听打听去处。”
周婆婆自然是应下来,又与李道玄说说话后就忙着自己的事。
没多久孙大娘就寻来竹子,都是长势颇好的大毛竹,摸上去也是结实,颜色清脆,李道玄对这竹子很是满意。
回屋前,他与孙大娘交代了想在村口施粥救灾民的事,孙大娘听后不免露出来为难的表情:“少爷,家中粮食也不多,这里平日里就这么些下人,每月李夫人给的银钱也是有限,怕是不能买太多粮食回来。”
“无妨,我还有些银两。”李道玄固执的坚持着,“这些灾民也是苦命之人,路途奔波已不知多少时日饥不果腹,还要承受着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痛楚。既然有缘走到了李家村,虽说咱们不能养着他们,但给一口吃食,也算是对他们的安抚。”
说着,便让孙大娘随他上楼,从包裹里拿出赵家得来的银子,将其放在孙大娘面前:“这些银子可够用?”
“若是施粥,自然是够了。”孙大娘连连点头,“少爷菩萨心肠,定是好人有好报。老身肯定会将这事办的妥当,不丢少爷的颜面。”
“孙妈妈还是要多多用心,这钱财于我虽是不多,但总归是李家的银子。”李道玄叮嘱道。
“这是自然,三少爷您就放心。但凡这丫鬟下人们贪一个子儿,老身就不再管这个家。”
孙大娘拿着银子出去,李道玄也没再去想着施粥的事情。
他翻出临别赵老三时,赵老三送给他的盒子,打开就看到里面安然躺着的金条。
这盒子中一共有八根金条,每根估摸着有十六两,也算是一笔横财。
赵老三为了感激李道玄,在得知李道玄需继续北上后,便奉上了丰厚的财物,其中除了先前那块极品羊脂白玉,便是一些金银和银票。
李道玄也未曾客气,一来管这赵家之事本就为了赚些行脚的细软,二来这赵家一行差点博了自己的性命,便也就欣然收下了。
拿出一根金条,李道玄将盒子合上后重新放好,又从包裹中寻到之前在龙陵里所得到的玉佩。
这是一块不过巴掌大小的玉佩,以一个木盒装着,其外表温润,好似甘汁白乳,其上以金丝镶边,刻有诀字和花纹,像是符篆道文。
当时李道玄见一堆金银之上,一个精致的木盒盖子敞开,其中装着这枚玉佩,而那盒子竟百年不腐,他便觉此物不凡,一眼相中,为此还和燕子李三赌斗了一番。
这块玉佩李道玄也是研究了很久,依旧没发现其有什么作用。曾经为此也问过九叔,九叔说他也不清楚。最后只得和凤凰木一同随身带着,等到日后有机会再看。
掂量着手中的玉佩,李道玄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将玉佩重新放好。
如此做工不俗的玉佩,而且或许还有其他自己未发现的妙用,现如今还未弄清楚之前,还是不用为好,以免自己暴殄天物。
至于赵老三送的那块极品羊脂白玉,太过珍贵,李道玄并不打算现在就用了。
李道玄吩咐仆人送来一柄比匕首略长一点的短剑,自己则出了屋子,在老宅中四处翻找,最终寻出一块质地稍显普通的玉石山水摆件,约摸也就半尺来高。
这几天他一直在法坛前祭炼桃木剑,每日三炷清香不断。
桃木剑原本枯黄的表面现在更是白皙,就好似女人的肌肤一般细腻。
这是气盈法器之中的模样,也是法器威能增加的体现。
点燃法坛上的蜡烛,李道玄将金条和玉石山水摆件一同放好,又抽出那柄短剑。
他将短剑放在火上炙烤,然后捏道指念:“拜请飞剑神,降下人间乱斩人,人人害吾无行恶,小法祭飞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念罢,朝着短剑一指,就见烛火沿着短剑燃起,在短剑上印出花纹。
李道玄见此状,便将短剑从烛火上移开,紧接着在玉石表面一剑切下。
就见这短剑此时竟锋利无比,很快就将玉石切成数块。
他取这玉石中最为精华的一部分,将其继续切成一块玉牌模样。
然后收短剑于腰间,拿着这块无字的玉牌放在眼前。
“应当可行。”李道玄看着玉牌点点头,又将金条拿起来。
右手成剑指,朝着火上一指,念:“着!”
就见一团火焰盘踞手指上,从明亮的橙黄变为深邃的赤红。
第179章 玉符
看着指尖的火焰,李道玄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等程度的控火之法对如今的李道玄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需将丹气运行指尖,使得指尖气源源不绝就能维持火焰燃烧。
甚至若是想将这火变大,也可多施一些丹气。
这等法门也是李道玄琢磨丹气时无意中发现的,只觉这丹田之气着实有些玄妙,竟然能和前世的天然气那般维持火焰燃烧。甚至于其中温度更高,也更容易灼伤常人。
托着这团火焰,李道玄将其置于金条之下,只见那黄金肉眼可见的慢慢被熔化,化成金液滴落在玉石制成的玉牌上。
李道玄全神贯注,一点点控制着金液的流淌之势,随后又以指尖烛火炙烤那玉牌,让金液慢慢在玉牌上形成篆文。
金科玉律,云篆瑶章。
“我以此为金科玉律,铸告天书以诛邪魔。”李道玄念着,就见金液在玉牌上化为一道符纹,熠熠生辉。
上有神通天道,下有雷法诛邪,这也算是他第二次制作金科玉律符,其中所耗也着实惊人。
在他誓诀念下的一刻,腹中丹田之气顿去一半,汇聚于这以金科玉律之法所炼制的玉符之上,化为一点荧珠落于玉牌的顶部。
收起平息,李道玄望着桌上的玉符,将余下的未用完的半截金条收好,轻手轻脚的捻起这玉符查看。
其上书篆文,曲折如麻,行云走字,化为雷霆。
此符为:玉清大梵召雷玉符,乃是玄门上清道门一等一的符箓,世人有画符者,十有九难成,皆是因其丹气羸弱,无法上告天地。
李道玄自是不惧这个,他虽也经常感觉丹气内力不足,但比之一般修行之人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所学所用之术皆是寻常修行之人一生都不可能掌握的方法,都对丹气消耗要求甚高罢了。
而自打他授箓之后,丹气已是有一大截的提升。
李道玄初授箓时便已跨过都功箓,直接授以《太上正一盟威经箓》中的太上一官童子箓,乃是行走人间的五品天官。
加之近几日虽然开了几次法眼,消耗有些大之外,其余时间打坐修炼,恢复的也算及时,何况施展观气法眼对丹气消耗,还远不如天眼,当下的状态算得上是丹气蓬勃,去一半也无所畏惧。
这等雷法玉符只能作为保命之用,一旦祭出,便是天杀地灭,算是一次性的杀伤性法符。
只是碍于玉石本身的原因,比起之前所制的那方五雷斩鬼印,还是有些许的差距。
这算是他做好的保命玉符,也是最后的手段。
将金科玉律符贴身放好,李道玄再看向竹子。
这些刚砍下来的竹子正好做竹剑,也算是备用法器之选。
用短剑将竹子分为竹片,制成三尺三寸的长短,一端削出剑尖,直到制成十二柄竹剑后他才收手。
然后将竹剑依次在法坛上摆好,以祭炼飞剑之法祭之。
随后又用朱砂在竹剑之上写下书篆,分别为九世之恶,天谴之罪,天令报应等书篆。
写好后将其熏以香火,随后再次一一置于法坛之上。
拿出自己的箓牒,立于法坛前告念:“神霄雷公,五方雷公。行雨雷公,行风雷公。行云雷公,布泽雷公。行雪雷公,行冰雷公。飞砂雷公,食祟雷公。吞鬼雷公,伏魔雷公。告天分十二雷公,以祭炼法剑除恶!”
“紏善雷公,罚恶雷公。社令雷公,发稻雷公。四序雷公,却灾雷公。收毒雷公,救病雷公。扶危雷公,太升雷公。巡天雷公,察地雷公。告地分十二雷,以祭炼法剑诛邪!”
“收瘟雷公,摄毒雷公。除害雷公,却祸雷公。封山雷公,破庙雷公。打鬼雷公,伏虎雷公。破瘴雷公,灭尸雷公。荡怪雷公,管魄雷公。告人分十二雷,以祭炼法剑斩魔!”
站于法坛前,祭三拜。李道玄挺身平气。
便觉绵绵之中,香火缥缈,似有雷霆乍现,于天上滚滚作响。
轰——!!!
巨雷落下,光耀于世,就听到雷龙滚滚,翻腾天地之间。
随后狂发大作,吹动窗户上的扇板咯吱作响。
阴云刹那间密布,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李道玄静静的听着外面的雷响,心中轻叹一声,这朝天谢雷祭炼之法,他也算是初次用,未曾料到能有如此大的动静。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雷雨是他所为,还是本有天地变化所为?
看着那越发沉暗的天空,雷电在云层之中交错。
随后便是雷光闪耀,霹雳声如战车滚滚而去。
下一刻,天下大雨。
哗啦——!!!
暴风雨倾盆落下,李道玄的房间也在这一刻被人推开。
“三,三少爷!!!”闯进来的是浑身湿透的李延明,他喘着大气,浑身雨水滴落在地上,声音颤抖,朝着李道玄唤道,“李秀才家,他们家”
“他们家怎么了?”李道玄转过身,不解的看向李延明。
他走到窗前关上窗户,免得大雨冲进来。
“那那秀才的媳妇,她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