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份,也是关于北境战事的。
只是落款的时间相较于上一份近了很多,两天前呈递上来的。
看完这一份内参的内容,许元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了身,无意识的在书房之内踱起了步。
前世看那些关于二战的相关视频,看那些各国在战争中死亡的人数,他的心绪会有波澜涌动,但毕竟时代已然承平已久,战争又是近百年前所发生的事情,他无法真切体会到那数字背后的含义。
而此刻这份内参却让他明白了。
就如同他与娄姬最初的推测一样,
那些染病的修者与低阶武徒虽悍不畏死,但却不成阵法,在大炎朝堂那铁血的兵锋之下,只有被一边倒的屠戮的结局。
随着朝堂的命令下达,那恐怖的疫病在短短的二十天内已然逐渐被初步控制住了。
而其代价则是浮尸千万。
内参原文,
【诸城之下,残肢血肉如山,冲阵之千万疯人已皆伏诛】
短短二十天,
北境领兵的各方将领便将那些冲击郡县的大型人潮屠杀了一空。
这是一场屠杀的竞赛。
李诏渊、李清焰、武成侯、宗青生皆是参与了其中。
而他们之中的胜者,没有任何悬念的是有着万药谷相助的二皇子李诏渊。
他不但率军以最小的代价剿灭了冲击州府的最大一波疯人潮,还将一个被彻底感染的大型宗门剿灭。
“哒.哒.哒.哒.”
许元来回踱着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寂静书房不断响起着。
忽然,
“啪!”
许元突然猛地将手中的这份卷宗砸在了地上。
他能够接受为了未来的太平盛世付出一切的牺牲,但却不能接受为了一己私欲而造成的生灵涂炭。
许元,第一次感觉李诏渊是那么该死。
李诏渊安排那白狐前来刺杀他与李清焰,许元也只是觉得这是对方的手段。
毕竟站在李诏渊那个位置上,想要活下去,想要从地狱爬上去,那便必须无所不用其极。
但可能是相府的“太子”之位来得太过轻易,许元发现在自己好像还是有些低估“夺嫡”这二字背后的残酷。
内参之中话语简明扼要,但背后代表的东西,却是那无数的生灵涂炭。
为了谋取那至高的皇位,李诏渊竟然能让能将数以千万的庶黎百姓化作枯骨。
那些染病的无辜庶黎,已经化作了军功,
他们化作的无数尸骸正在为李诏渊铸起一条通往那无上宝座的阶梯!
“长天,放平心态。”
低沉而让人安心的声音自书房门口忽然传来。
许元眼神略微凶戾的回眸望去,却见许殷鹤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了书房门口。
许殷鹤看着三子那眼中翻红的凶光,缓步走入了书房,声线平稳而柔和:
“那疫病的解药短时间内无法研制,就算研制出来短时间内也无法进行大规模的生产,如今北境的局势等不起。”
“我知道这是最好选择,我也没有质疑父亲你与皇上的决定,但是.”
许元的声音低沉得有些沙哑,袖袍下的拳头攥得很紧:“但是父亲您应该已经了解这疫病的源头是出自何方势力之手了吧?!”
许殷鹤的挺拔淡然的身姿掠过许元,俯身将砸在地上的卷宗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回过眼眸,眼神深邃:
“为父自然知道。”
许元盯着父亲的眼睛,低声道:
“那我想要他死。”
“.”
话落,无声。
许殷鹤盯着许元的眼神看了数息,轻轻点了点头:
“好,
“但不能是现在。”
许元安静了少许,眼眸垂下,小声问道:
“因为皇上?”
许殷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看着许元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当今圣上李耀玄,不允许李诏渊死去。
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许元抬起了眼眸,声音有些冷:
“为什么?
“李耀玄那老不死真的打算把这皇位留给李诏渊?”
“.”
这个问题,许殷鹤依旧没有正面回答,拿着手中方才拾起的卷宗,走到案桌之后坐下,轻声道:
“若是李诏渊乃是皇后的子嗣,这一切都会变得很容易。”
听着这老爹话语,许元呼吸略微一滞。
虽然没有肯定,但这话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至少说明了李耀玄真的很中意李诏渊。
肖父
也就是说,当今圣上也是和李诏渊一样的人。
许元心中忽然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娄姬曾不止一次的给他说过,你爹手上的血,不比李耀玄那家伙的少。
心中思绪蔓延,许元忽然有一种想要开摆的冲动。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一个比较冷血理性的人,但和权力中心的这些人的心一比,他就是一个弟弟。
也许让许长歌那个逼王来做继承人也许会更好。
至少,许元不认为以那大哥的心性会在这种事情上心慈手软,更不会因为千万庶黎的命而动摇自己的决定。
“呼”
许元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一旁抽了椅子一屁股坐到了老爹的对面。
许殷鹤看着面色逐渐归于平静的三子,问:
“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层次事情,感觉如何?”
许元靠在椅背上,望着书房那精致的天花板:
“不太舒服,甚至有点想把这位子让许长歌来做。”
听到这个回答,许殷鹤两鬓斑白的发丝颤了颤,带着些许皱纹的面容上却并未流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反而唇角流露一抹笑意:
“若是太过冷血,那便会忘记很多的东西。”
一边说着,许殷鹤随手拿起另一份卷宗,一边翻看,一边温声说道:
“看着这些东西,为父也会不舒服,但要继续走下去,那便必须接受,并忍耐,等待机会。”
说到这,
许殷鹤忽然抬起眼眸,深邃的眼眸中流露一抹一闪而逝的慈爱,温声道:
“若是长天真的不愿,为父也不会强求。”
听着老爹这话,许元唇角也流露了一抹笑意,随口说道:
“爹,人家皇族为了皇位已经打得狗脑子快出来了,我怎么感觉咱相府这嫡子之位好像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许殷鹤鹰隼般的眼中闪过一抹好笑:
“长歌与歆瑶对为父都是恭恭敬敬,你倒是一点都不拘泥于礼法。”
许元双手一摊:
“我是什么样,父亲伱还不清楚么?”
说着,许元目光瞟了一眼,那存放老爹字画的书架。
“玩世不恭,有玩世不恭的好处。”
许殷鹤放下了手中的卷宗,轻轻用指尖敲了敲案桌:“你大哥他太过于拘泥于礼法,若是他日后接手相府,只会照搬为父的路,但为父这条路也许并不适合他。
“至于歆瑶.那些宗门恐怕都期待着能让她接手相府。
“若是你二哥”
说到这,
许殷鹤话语戛然而止,眼眸黯然,带着些许皱纹的脸上仿佛瞬间苍老很多。
“所以,还是只有我呗。”
许元摇了摇头,半开玩笑的轻笑出声:“父亲您想要做的事情我大概清楚,我也愿意继续将您的路走下去,但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许殷鹤神色收敛很快,但眼中黯然依旧存在着,轻声道:
“为父应当能将这条路走完大半,只是收尾恐怕得交由你们了。”
“.”
坏了。
许元忽然感觉这老爹开始立FLag了,立刻出声转移话题:
“父亲,李耀玄大概还有多久会死?”
“.”
许殷鹤闻言眉头略微一挑,盯着许元眼神有些无奈。
他知道这三子话语直接,但这种事情起码也得绕个弯子。
轻叹一声,许殷鹤低声的反问道:
“你想知道这个作甚?”
“提前做一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