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目之所及是古朴的木梁，左边是堆满一面墙壁的古书，房间中摆着一台八方桌，桌上的香炉正升起袅袅青烟。
使劲摇了摇头，王鑫的脑袋总算恢复了一些清明，昏迷数天，之前的记忆已经有点断层，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的陌生。
厢房中缭绕的青烟似乎有宁神静心的功效，王鑫在床上发了会呆，一些记忆画面总算续接了起来。
穿好衣服走出房外，回过头，厢房的匾额上写着《堆云》两个古篆大字。
“这是……玉皇观？”
王鑫狐疑，看着观内的建筑，认出了这个道观。有蛇虎、石健两涧环绕。
玉皇观从三国时期就为道家所居，建国后又经过多次修缮，院中套院，洞中藏洞，层层叠叠的古刹奇观于视觉的冲击力十分强烈。
此时正是清晨，观内雾气迷蒙，在整个厢房院子中缭绕萦回，入眼云积雾漫，王鑫再一联系厢房的《堆云》二字，一时间心生感触。
院中有两棵皂角树掩映着古刹，王鑫正愣神间看到一个青色道袍的年轻道人在云雾萦绕间逐渐露出轮廓。
“王鑫，你终于醒了。”
“真君！”
一瞬间，王鑫的心就踏实了起来，小跑上去抱拳行礼。
李阳表情平淡的看着王鑫，一言不发。
王鑫在李阳眼神的逼视下，缓缓低下了头：“真君，我错了。”
“错在何处？”
“我本来是为了寻找道院弟子，却多管闲事，以至于酿出这些风波？”
“我辈修道之人，行侠救世见义勇为本是本分，何错之有？”
王鑫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试探着说道：“因为我一时不察，不慎落入圈套，还连累妙法道长一起落入险境？”
李阳摇了摇头：“修道如争渡，与人斗法哪能步步料敌仙机？棋差一招是难免的事情。”
王鑫看着李阳一脸古怪，
李阳自然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给了一个暴栗，疼的王鑫抱着脑袋直跳脚。
“我与你们不一样的，况且就算是我也没办法次次统筹全局，力挽狂澜。”
“你真正错误的地方，就在于太过高估自己。”李阳皱起眉头，语气严肃：“龙虎山正一张家绵延传承千年，两岸天师正统之争因果甚大，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插足，你不过一个小小启灵，竟然也敢横加干涉，遭无妄之灾被卷入其中差点身死道消。”
王鑫还想辩驳，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垂下头
他可以辩解自己插足进去是为了更好的寻找严复，杨心武两名弟子，可是他心里清楚，李阳说的是对的。
李阳天下第一，白云山天下第一，这几天早就根深蒂固的刻在了脑子里，作为规矩上白云山大弟子，下山后他对于一切都是一种俯瞰的态度，
对于普通人如此，对于苏州道院如此，对于张妙法张道元也是如此，
现代社会灵气复苏还不久，但是社会上已经有所谓仙二代的说法，嚣张跋扈目空一切，自己扣上鄙夷，却没想到自己竟也成了仙二代塞。
“谨遵真君教诲。”
王鑫拱手，面上一片惨淡，
李阳却没有将就此打算放过王鑫，冷哼一声继续叱道：“你的错误还不止于此，就算是行侠救世也应该有计划，做好一切准备，不是鲁莽的上去刚，你在接受张妙发委托的时候应该就清楚这件事和张道元有关是吗？”
王鑫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哼！既然知道，那你肯定也张道元是先天修为，就算你们没有中计，真的找到了那个洞天，揭穿张道元的真面目，一个恼羞成怒的先天岂是你们可以应付的？若张道元丧心病狂之下真的屠尽苏州道院弟子，你亦有因果！”
李阳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大，舌绽春雷直让王鑫两股战战，几乎垂下泪来。
“真君，弟子……知错！”
眼看王鑫掩面自愧火候差不多，李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声音也放缓了些：“王鑫，此次我是代你师傅池道友管教于你。”
“而且，其实你说的那些错误我也犯过。”
王鑫闻言顿时一愣，呆呆地看着李阳：“真君，你……”
李阳淡淡一笑：“没错，可是这些对于我来说不是错误，或者说不是致命的错误……因为我是真一，当世唯一的真一，而你不是，你只是启灵。”
“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现在纠正与你。”
王鑫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却开始汹涌澎湃，
是啊，真君可以莽，因为他是真一，若我也是真一……不，那太不切实际了，只要先天就好，若我也是先天，伏牛山就不会困住我，就算当众揭穿张道元也有实力与他周旋。
眼看效果已经达到，李阳点点头，不再多言，
其实有时候他挺羡慕王鑫的，王鑫做错了事情有自己兜底，有自己和池彦泓点醒，但是自己若是做错了事情，只能自己反省，自己去悟。
“走吧，严复还有杨心武两人已经找到了，你去把他二人接过来，我们该返回白云山了。”
定了定心神，王鑫理解李阳的意思顿时满脸惊讶：“啊，那两个兔崽子终于找到了吗？”
“哼，兔崽子，这两个兔崽子可是比你聪明多了。”
说罢李阳意味深长的看了王鑫一眼后，飘然离去。
等到王鑫找到被苏州道院安置的两人后，这才清楚来龙去脉，
严复和杨心武同样是在救灾时察觉伏牛山端倪被抓到的，还是被敬明那个瘦道人逮到的，
但这两个家伙猴精猴精的，先是报出来李阳的名头，发现敬明这个弯弯不认识李阳，就编了个他们忌惮的，说是齐乾漱的弟子，一顿忽悠说在青城山上有命魂香，一旦死亡那边命魂香会断，齐乾漱会过来查探缘由云云……
敬明禀报后，张道元一合计，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投鼠忌器之下竟然把这两货秘密送回宝岛，还是遣散回宝岛的弟子在地下室发现的……
——
等到严复和杨心武也恢复过来，李阳正准备带着三人回山时，一张邀请函却打断了四人的行程，
邀请函是张妙法派遣道童送来的，李阳看过之后，久久的望着东面方向，面露感慨：
“甲子恩怨终于要到了化解的时候，从此以后，华国怕只剩下一家正一道了。”
第414章 萨满邪教，水火既济
李阳没有回山，王鑫严复三人也想跟着长长见识看热闹，所幸李阳直接带着他们到了江西，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鹰潭江西龙虎山，嗣汉天师府。
这是李阳第二次到龙虎山嗣汉天师府，罗天大醮之后嗣汉天师府就处于全封闭状态，加上天师府内大部分道长都被分派到全国各地道院任职，留守的仅仅只是几位族老，诺大的天师府这几年一直都很冷清。
直到一月初，整个天师府突然开始热闹了起来，
此次斗法是天师府的家事，所以对外一直都是秘而不宣的状态，官方也没有在天师府露面，蹲守的记者还有主播网红也只看到一个个脸色严肃杀气腾腾的老道长上了龙虎山，众说纷纭。
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大抵如此。
李阳抵达龙虎山之时，宝岛和大陆两边的正一道重要人物大抵都已经到齐，
宝岛那边，领头是另一位先天高手，也是自称为第六十五代天师的张法贞，
大陆这边，正一道没有先天高手，张妙法还有一位张家族老为话事人。
一月二日，元旦刚刚过去，两边重要人物到齐后见了个面，并邀请李阳为见证人，先大马金刀唇枪舌剑了一番，
张法贞在宝岛和张道元是水火不容，但不代表这是个善茬，张法贞与张道元相比要年轻一点，整个人高高瘦瘦的，看起来也不像张道元那么张扬，有点内敛低调的意味。
不过这家伙只是看着低调，说话做事却不低调，一开口就是要入主龙虎山，执掌天师教，霸道至极同样做着当代正统天师的梦。
大陆龙虎山那边一个族老当场吹胡子瞪眼，不是碍于李阳在旁边打盹，几乎要掀桌子。
既然谈不拢，那只能打，两边大马金刀划下章程，约定一月五日各自选派人手进行斗法，三局两胜，生死不论，不能请外援。
不过两边既然都选择了谈，还都齐聚正一祖庭，这也代表了两边共识的一个态度：合并，是必然的。
只是合并之后听谁的，这就要打过之后才知道。
给的三天时间，一是安排搭建斗法场地，二是两边都在挑选斗法人选，
张妙法这边召集回所有在道院任职的张家子弟，张法贞同样也在召集宝岛的所有亲族弟子。
大陆天师道住天师府内灵芝园，宝岛天师道则是聚于天师府的横金梁四合院，两边弟子泾渭分明，明明甲子前还是一家，同为张氏族人，如今见面却如同仇人，剑拔弩张。
正一天师道合并非同小可，除了李阳之外，正在青城道院闭关的齐乾漱也应邀而来，一同住于天师府后庭的味腴书院。
味腴书院位于天师家庙后，是张氏族人古代眷属子弟读书的私塾学校，始建于明代，上下两栋共九间，分前后二进，中有天井，张家族人一直维持着原貌，李阳和齐乾漱入住之时连夜晚照明都还是油灯。
和天师府前庭的风雨欲来剑拔弩张相比，后庭的味腴书院可以说是一片祥和，李阳和齐乾漱两位华国大佬许久不见，谈经辩道连续几次都是天明才归。
王鑫和严复杨心武三人则是对这个传说中的正一祖庭幻想已久，加之天师府占地巨大，除了前庭之外，三人像是游客一般每天各处撒欢游览。
一日清晨，李阳与齐乾漱论道闲聊正酣，齐乾漱此时一身简单深蓝道衣，话锋一转，与李阳告知了一个消息，
“按照李真君与道盟的资料，吴蓬和郑昭元两位道长果真在闽建海域截获了欧洲萨满教的十余名教士，这些人果真意图非法闯入我国国境，被吴蓬与郑昭元两位道长当场击毙大半，只有一个领头的教士重伤逃出，道盟和官方特异局已经派人追捕。”
说罢，齐乾漱的面色一下低沉了起来，不怒自威：“张道元那厮果真丧心病狂，竟然敢勾结境外邪教试图包庇他们入境，也是该他一个神魂俱灭，身死道消！”
李阳微微点头，这个萨满教的信息正是他在与张道元搜魂时发现的，不过关于这个萨满教的真实意图张道元也不知道，李阳索性交给道盟来处理。
“有问出他们入境想干嘛吗？”
“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邪教。”齐乾簌摇摇头：“所有被俘的人全部选择自爆，吴蓬道长差点重伤，这才让那个领头的教士跳海逃生。”
“好不容易制住一个，郑昭元道长精通阵法，本来想设置一个迷魂大阵，不想灵力刚刚触碰识海，对方脑子就炸开了花。”
这已经不是邪教了，而是恐怖分子。
“不过那边现在有吴蓬和郑道长正在全程追踪，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
李阳点点头，将心中一丝异样压住。
一点插曲很快过去，两人这些天聊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又闲谈许久，齐乾漱突然神色一动面露古怪，望着前庭方向停止了手上动作：“又来一个？”
“嗯，还是宝岛那边的。”李阳面色波澜不惊的品了一口清茶：“我倒是惊讶阔别这些时间，齐道友的神魂修为进境如此迅速？”
此时的齐乾漱头发已经全部回青，面上皮肤光华隐隐透出神光，显然内丹修为又有进益。
齐乾漱谦逊一笑：“李真君谬赞，我也是受你阳神启发，变化了一些内丹阳神之法，还在摸索，不敢称成就。”
“不照搬古人之法，齐道友果然有大魄力。”
齐乾漱在修成种道的时候就修出了内丹阳神，只是看到李阳在西漠还有黄淮的两次阳神神通后，顿觉差距云泥。
无量天尊，同样都是阳神，我这大中午还有打雷什么的连阳神出窍都不敢，你怎么就能阳神法相遮耀千里？
他开始相信之前李阳谈起过的所谓小阳神，道盟收集到的内丹功法能修到种道之后的极稀少，这才闭关参悟李阳所说的‘大阳神’，以期突破。
超远的神识覆盖就是这次小闭关摸索出来的法门之一，不想李阳只是通过只言片语就判断出自己的状态，令齐乾漱更觉高山仰止。
压下心中惊骇，齐乾漱叹息一声，目光转向朝阳下这座幽深肃穆的正一祖庭：
“绝不绝，灭不灭，六十三代有一歇”
“天师名号何其尊崇？也是六十三代天师耗尽张家的气运，致使大陆正一道无一人先天，反而宝岛天师道却蓬勃发展。”
李阳点点头：“想来也是，易经共有64卦，其中第63卦叫水火既济卦。正一道63代而终，正是应了这个卦象。”
说罢李阳话锋一转：“功德圆满盛极而衰，看似当位实则暗藏凶险……不过六十三代而终或许并非正一道最后的宿命。”
齐乾漱面露迟疑：“李道友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