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田不厉客气的道谢,“进来坐坐,喝口水,歇歇脚。”
马婆忙说道:“不用,东西放下就该回去了,天黑不好走,怕出事。”
田不厉带著两人去厨房,在看起来会说话但又不会说话,如大部分人一样沉闷的男人放下麻袋后,就也从怀里摸出了二十几个指甲盖大小的铜板。
“马老太,我现在也是住别人家帮工,考试买东西也要花钱,身上没有闲钱。”
“这点钱你们回去买点鸡蛋香油,先收下吧。”
实际上这点钱买不到一坛黄油,至于两只兔子反而是顺带的,并不值钱。
黄油也不算贵重的东西,村子里的牛肯定是会死的,很多时候往往都是找不到花大钱买这种东西的人。
大部分村人和城里人都习惯节俭,大部分商人也更是吝啬,反倒是一些练武的和读书的愿意大手大脚花钱。
牛肉羊肉自己舍不得吃,基本上都是卖给店家,或者村子里依附的豪族,比如福远镖局。
田不厉知道这是寻常的人际关系往来,村子里的人只是没见过世面,不是什么都不懂。
全村基本上都文盲的村子里出来了一个读书人,村子里的老人不傻逼的话,都会主动派人走动。
今后不论是借钱还是办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宗族是保证一个大家族不受外人欺负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想要壮大,必须要依靠读书人。
单纯的武夫都不行,保护不住所有人。
面对田不厉的回礼,马老太迅速说道:“这怎么行?不能收,不能收。”
田不厉知道这是村人特有的礼仪。
“收下吧,收下吧。”
田不厉和马老太反复拉扯了几分钟,才把一点钱塞给了看起来非常不想要收钱的马老太。
在收了钱之后,马老太迅速笑出了更多的褶子。
“你现在读书了,有出息了,等我回村后就让老大他爹他叔叫人,把你家的荒草拔了,把屋子收拾干净,再打几个凳子一板床,不能让人瞧不起咱们。”
田不厉对老家住屋没怎么注意过,两次回去都没有住下,都是给人上坟了就走了。
“好,有劳了,等过三四个月我会再回去一趟,这几个月我要忙著城里的一些事情。”
马老太没有意见,笑著说:“都行,这样好。”
田不厉又聊了一会儿后,便送她们离开了。
名叫老大的农村汉子是马老太的大儿子,一个比较木讷不会说话的男人。
村子里就百余人,也就二十多户人家,其中还有几个娶不到老婆的寡汉。
老大的老婆是妹妹和邻村换的,通常都是本身越不会说话,越没有本事,妹妹嫁的男人越差。
过了两天,院子里又来了八个人。
这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年纪大的六十多岁,年纪小的七八岁,其余都是二三十岁,三四十岁的人。
一个女的提著两只鸡,一个看起来最健康的男的挑著两筐谷子,其余人提著筐或者捎带著几个酒葫芦。
手里提著两个酒葫芦的王生看向门口紧闭的院门。
“爹,就是这里,我记得是这里。”
老人还未开口,在家门口玩的狗儿就跑过来询问说:“你们找谁?”
燕老头客气的说道:“我们找胡欲为,他是我女婿,我听说他中了头名。”
旁边挑担的汉子燕柱笑著说:“爹,这是豆娘的小儿子狗儿,我去年春后过来过,认得。”
狗儿看著这些人,不管是老头子还是说话的汉子,他都不认识,脸上都是疑惑茫然的表情。
亲戚说认识他,可他不认识这些亲戚,而且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等等。”狗儿迅速拍门,“哥!开门!”
虎儿今天不干活,田不厉说今天下雨没出摊,结果没有下雨,于是一家人就都闲了下来睡大觉。
很快虎儿豹儿出来开门,病先生也出来接客。
豆娘的娘家人很快和病先生见面,豆娘也从屋子里出来,一起在堂屋聊了起来。
也没啥好聊的,这些年不论是豆娘的娘家人还是自家的叔叔伯伯婶婶,都很少来往,关系也早就淡了。
而且之前身体不好的时候,病先生也知道豆娘的娘家人好几次过来喊她回去。
具体是什么意思,他是懂的,很多时候都是装作不知道,一个人躺在屋子里当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残废。
田不厉在家里待的尴尬,就出去走了走,想著差不多也该自己找个地方住了。
傍晚回家的时候,住在邻县的燕家人早就走了。
豆娘的娘家人也不是富贵家庭,只是寻常的城里街坊,务农为生,副业是做香油。
大部分老人家都会很多本事,木工、养狗、杀猪、酿酒、主持婚礼葬礼、也有的会一点医术。
“你可算回来了,吃饭吧。”
豆娘看到田不厉回来后就心情好了很多,招呼他坐下吃饭。
田不厉坐下后,豆娘给他端来饭菜,坐在旁边笑著看他。
“我刚才和姑子说了,让她在燕西县给你打听打听,找一个俊俏的黄花大闺女。”
病先生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还未走过来坐下,就也笑著打趣。
“娶亲的事情不著急,等将来找个更好的官宦人家小姐,但是现在找个妾肯定应该,先成家,后立业。”
田不厉尴尬的点头,“等过两年再说吧,我现在年纪小,不著急这个,三年后再说。”
豆娘笑著打趣他,“害羞什么?”
田不厉端起饭碗吃饭,旁边的豆娘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娘家人如何势利眼,这些年如何瞧不起她。
病先生在一边陪著笑,但也安静的听著。
两人很有夫妻相,反倒是田不厉像是一个儿子一样闷头吃饭。
第27章 装大度
月底时候,两人带著县衙给的考试凭证上路,在豆娘和三个孩子还有街坊邻居的护送下离开了城门。
田不厉推著两轮板车,笑著说:“听说走两天一夜就能到府城,考试又要十天的时间,算上出成绩的几天,我们估计五月才能回来。”
病先生点头说道:“是啊。”
田不厉笑著说:“我们白天赶路,路上听说有店铺可以休息,先生你想点开心的事,或者想想文章,期间就过的快了,我也少说话,咱们都留著体力赶路。”
“好!”病先生笑著拱手道谢。
这一路吃喝住宿都是开销,还有考试的笔墨纸砚和报考费用,再加上路费和一些花销,大部分家庭都是一个人出来考试。
县衙倒是提供巴士,可以十几个童生一起去考试。
但是人多了的话,花销也大,读书人好面子,吃饭住宿都省不了钱,还是单独出行更省钱一些。
病先生身体确实是好了些,但还是不如常人,田不厉放心不下,不敢让他一个人赶路。
车上带了鸡蛋、豆腐乳、蜜水、还有酒和馒头,以及铺盖。
病先生躺在板车上盖著被子休息,田不厉推著车在大路上快步向前。
他体力好,耐力也好,这四月份几天没下雨,路上还算是好走,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县城范围。
别人都是骑驴骑马或者走路,但谁让田不厉是穿越者呢,自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路上遇到坑洼,直接大力推动过去,而且躺著肯定比坐在驴马上省事,省去了颠簸。
这两年风调雨顺,四月份又是农忙的时候,家家户户忙著种豆,这里又是县城和府城附近,但也不用太担心歹人出没。
路上走的快了,中午就到了原本晚上住的酒店。
田不厉直接走过去不管,反正有铺盖和吃的,早点到府城又能省下两三天的辛苦钱。
病先生被板车颠簸的厉害,中间走走停停,每次休息好了田不厉就快速跑动。
下午五六点钟,两人就绕过一个山脚,走过十多个木桥石桥,来到了祈天府的地界儿。
此时天色已黑,远处有山坡下的镇子和农田,夕阳西下,路边有几个客栈茶铺,还有几个靠路边的低矮房子。
“先生,到祈天府的地界儿了,再走四五个时辰就能到城里,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上。”
田不厉也不想花钱,但是不住店在外面待著,容易被村人和路边经过的人询问,徒增事端。
病先生从被子里出来,面色苍白无力。
“终于到了,有水吗?”
田不厉迅速从篮子里拿水给他喝,这一路颠簸对病人确实是不好。
病先生拿著葫芦喝水,休息了十几秒钟才好受了很多,慢慢从板车上下来。
田不厉找了一个普通的店铺,身后的病先生也慢慢的跟上来,走了几步后感觉轻松了许多。
进门后就看到一个放著六七张桌子的堂屋,不算大,也不算小,看起来里面还有个院子,是普通的民房改造的平房酒店。
“住店还是吃饭?”掌柜正在柜台那里记帐,看到两人后就随意打了个招呼。
田不厉迅速过去说道:“我们住店,一间房,外面还有一个板车能不能停在院子里?没什么货物,就是一床赶路的被褥。”
马掌柜的上下打量著田不厉身后的病先生,看到是一个穷病书生,就没好气的开了大口。
“一晚上六百文,吃喝另算。”
田不厉忙说道:“老板,能不能便宜点,我们身上盘缠不够了。”
马掌柜眉头一挑,凶狠骂道:“就这个价!不住就滚!告诉你们,从这门出去,别的店可不会收你们!现在外面晚上强人出没,你们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田不厉想把这个店给烧了,但是那样可能有点太过分了。
附近店家肯定都是一片的,打了一个能惹出一群,再说还要去考试,犯不著染了血。
“老板别生气,住,我们住店。”
田不厉陪著笑交了钱,又扶著病先生去了院子里的脏漏小屋。
小屋比家里的小屋小了一些,窗口漏风,屋子里也就一床发臭的被褥,以及木头做的桌椅板凳。
田不厉抱著被褥进屋,把自家的被褥铺上。
“先生你好好休息,我身体壮实,还要看著板车,今天就在门口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起来我们就走。”
病先生坐在长板凳上,看著在床上铺床的田不厉,又想到刚才店家对自己二人的态度。
“唉……我真没用,若是我有了功名,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田不厉笑呵呵的说道:“这有啥,就算是有青天大老爷,他也不会管这路边寻常事。”
“这事情也不用和谁说,会显得咱们爱较真。”
“咱们都是小人物,不必在意路上的坑坑洼洼,这点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且看著前面的康庄大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