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不厉感觉自己这种读书人在这个世界貌似没那么多重要。
再说自己也没办法代表读书人,谁能当读书人魁首或者大儒,那才能代表。
就算考上秀才又如何,在外面一群人眼里,就和狗差不多吧。
可能还不如人家养的狗。
田不厉摇了摇头,想的越多,越不快乐,这种消极的话可不能和别人说。
病先生能好起来,就是因为有斗志有希望,若是没了这个,可撑不过当初。
想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啥用,田不厉想著自己兜里的钱,瞬间就不想别的了。
就算是进去了繁华的府城,也没有多少好奇与兴奋,反而看著附近的楼宇和店铺,满是穷人要花钱的那种苦愁。
兜里的钱都是卖豆腐卖笑卖脸皮和寿命赚来的,田不厉可不想大手大脚的把这些钱都糟蹋了。
这次不找人给自己担保考试,也是因为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没必要花冤枉钱请秀才。
“先生,我们去找找康家人住的地方,过两天考试还要康老先生作保。”
“好。”病先生坐在板车上进城,又发现很多人看著自己,“恩公,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走。”
病先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病老太太一样,尤其是看到有些人拉著车货迎面走来后,更感觉面子上很过不去。
田不厉没有停下,“先生,你就当是坐轿子吧,以后你要见很多人,很多人也都像是现在这样看你,甭管是骑在马上还是坐在车上,你就把他们当路人,早早习惯。”
“你看刚才路上过去那些人,除了几个长得漂亮的姑娘,谁还记得谁啊,就连昨天那破客栈的名字我也忘记叫什么了,这人生就是这样,不用太在乎一些事情,又不是天天遇到。”
“先生你拿出书本看著就行了,现在你没有那身好衣服,但是你就是读书人啊,拿著书本来,那不光是先生你的未来,还是先生你的金银珠宝美人美玉,你管别人看你做什么?”
“别人要是一直看你,你就也看他,他受不了就转移视线了,这就是气势!你以后要是当官了,就不能心虚。”
“身子可以虚,心不行,虚了就没底气,不像是大官人了。”
病先生不好意思说什么,在板车上坐了几分钟后,也慢慢的习惯了。
他不看书坐在板车上的时候,别人看他多带一些嘲笑和好奇。
他坐在板车上认真看书的时候,别人就多了许多好奇与恭敬,就算是偶尔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向那些看过来的路人时,也是路人迅速躲闪让路。
病先生发现田不厉刚才说的就是金玉良言!
读书好,读书妙!
两人走著走著,忽然看前面街上热闹了起来,很多人都围在一起,更前方还有个戏台子。
“街头卖艺吗?”田不厉来了兴趣,不过还是找人要紧,没有耽误时间凑近去看。
病先生也看著那边,好几百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做什么。
除了穿著布衣的商贩走卒之外,附近还有不少穿著绫罗绸缎的年轻人,以及穿著漂亮衣裳的小姐丫鬟在附近酒楼茶肆看著。
康必用正在一群人外面站著,无聊随便看时见到了田不厉和胡欲为。
“胡兄!田兄!”
十四岁的康必用迅速过来打招呼,笑著说:“你们来的快,我还以为你们后天才到。”
田不厉看到康必用就放心了,“你们聊,我去找个地方停车,先生你等我半个时辰,我记得路边有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
病先生从板车上下来,对著年纪轻轻就中了童生第二名,并且家里还有举人父亲的康必用行礼打招呼。
康必用对著田不厉说:“我们住的客栈还有两个房间,不如等下和我回去,正好住在一起,晚上聊聊文章。”
田不厉可住不起这些人住的地方,可是又担心病先生没了面子,就说道:“那好,就是不知道客栈的价钱是多少?我们路上遇到了黑店,一间破房要了我们一千多文。”
康必用不太懂这些,“这个我不清楚,父亲他租的房子,我也没问哪个。”
田不厉心中发苦,这举人老爷的孩子肯定不会住经济房,也不知道自己这钱还够不够。
这个时候几个男女走了过来,有三四十岁的,也有十几岁的年轻人。
大城市的少爷从小就读书,十二三岁考童生也不稀奇,很多大考都是三年一次,越早越占便宜。
众人很快互相打招呼,有的人是考了十几次不中的童生,有的人是第一次过来考秀才,还有人已经中了秀才过来陪朋友散心。
考了十几次不中的傅书宏询问说:“胡兄这是刚入城?”
病先生客气的说道:“是,刚和恩公一起入城。”
“恩公?”傅书宏以为是名字。
田不厉解释说:“先生前些时候家里出了些事情,我帮了忙,因为被先生收留并教我学问的关系就在先生家里帮忙,先生重情重义就一直那么喊我,我平常在街上卖豆腐,这次也是陪著先生过来。”
傅书宏点了点头,又看向病先生,“原来如此,那可找到了住处?”
话语之间,就没把田不厉放在眼中,只当是家里亲戚帮工那种陪衬。
病先生苦笑说:“等下就去找,我们两个囊中羞涩,等下找个普通的客栈住下。”
康必用说:“就住我住的那家客栈吧,我帮你出了,我爹说你有学问,让我和你多熟悉熟悉,我们县里你第一我第二,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田不厉迅速道谢,“多谢公子好意,我家先生住下就行了,等下我去找个普通的客栈就行了。”
旁边看起来是纨绔公子的李真瞧著这穷酸的主仆,脸上带著和田不厉一样的微笑。
“我瞧见你们两个,就想起了我经常遇到的那些穷书生老头和小屁孩书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著……经常吃粗茶什么的放的都是响屁,好像是这句吧?是粗……”
城里人瞧不起外地人,不读书的关系户瞧不起有才能的穷书生。
其余人自然知道这个李真是故意找麻烦,但也不好得罪他,此时只能两不帮。
李真粗俗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旁边站著的田不厉却是伸手指点,一字一顿的说道:
“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位公子是想说这句吧?”
其余十多个读书人迅速看向了田不厉,又很快仔细,正眼看向病先生。
病先生虽然穿的旧,但是不脏,整个人也注重仪态,再加上身上的读书人气质,很容易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学问人。
再加上之前被田不厉放在车上锻炼过,此时面对众人的注视,也能笑而对之,给人一种能当大官的气势感!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中了秀才的公子哥余中正直接掏了荷包,“我看胡兄仪表不凡,又是今年县中童生之首,既然囊中羞涩,我自然要慷慨解囊,这五两银子你且收下。”
“大恩不言谢,敢问兄台大名?”病先生知道钱的不容易,也没有推辞,像是平常田不厉那样认真的行礼道谢。
余中正的脸上顿时有了面子,“在下余中正,去年刚中了秀才,说来惭愧,和李真李公子一样,都是附生的秀才。”
除了正常考中的秀才之外,有时候朝廷开恩也会给点别的名额,补上去的就是增生、附生。
一般这种名额,多少都和钱有点关系。
花花轿子众人抬,胡欲为主动给别人面子,别人看他气质好,又懂事情,自然也愿意给面子。
李真脸上有些不光彩,其余人这个时候也没有管李真了,纷纷和胡欲为打招呼认识。
田不厉看著交谈甚欢的一群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可以少花点钱了。
第30章 官不易
燕雀城的前五名很快到齐了,由康必用作保。
担保钱该交还是要交的,读书人也不能喝西北风。
为了省钱,田不厉和病先生就在屋子里看书,哪也不去。
好在这个关键时期也没有那么多活动,大家都在忙著考试,都防著一手,就连康老头也只给他儿子补习,不叫别人过去。
考试这天,田不厉送病先生进场。
院试是朝廷的大官过来主持,府里的大官也会过来查看,田不厉看著人进去后就随便溜达了起来。
考试要持续十天,田不厉兜里已经没什么钱了。
“找点事情做做吧,不然没路费回去了。”
田不厉早就想著这个事情了,这两天病先生和别人讨论学问的时候他也听不进去,于是出来瞎逛认识路。
在这年头找个工作不容易,光是脸皮厚也不容易,还要会说话。
“不招不招,滚!”
“我这不缺人。”
“别进来!干什么的?招工?不招!”
……
田不厉连续被拒绝多次,又进了一个布店。
刚进去就看到一男一女在笑著看自己。
张富来站在柜台旁边笑著说:“这不是田哥儿吗?怎么跑这里找活了?”
田不厉忙说道:“原来是张老板和张小姐,我打算找个短工,这街上人不招外地人,看我干不久怕惹麻烦就拒了我,所以只能厚著脸皮一家家试试了,您这是?”
张富来这人嘴欠,但也不是那么坏。
就和寻常的街坊一样,心里看不起豆娘一家,实际上也就是嘴巴上和态度上阴损傲气一些,若是肯赔笑说话的话,人家也不计较他们自己的错。
因为觉得自己没错,该去买豆腐还是会买,该赊帐,那也是真的好意思开口赊帐。
张富来心情很不错,“我来进点货。”
张富来看向柜台里的男人,决定帮田不厉一下。
“顾老板,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读书小子,你这缺打杂的吗?这小子虽然不会裁缝,但是能说会道,打个杂还是可以的。”
顾老板看了看田不厉,“张老板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我家老娘行动不便,有个人伺候也好。”
田不厉听到后,迅速不客气的说道:“就找一个十天不到的工作,哪还能欠人家人情面子的?我看张小姐一表人才,心地善良,让张小姐去做吧。”
顾老板和张小姐张老板全都被气到了。
顾老板骂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可怜你,才给你……”
砰!
田不厉一脚将旁边的木椅子踩烂,脚踩破木头椅子,握紧拳头看向被吓住的三人。
“怎么,你们不服气吗?”
在三个俗人的眼里,田不厉就是突然发怒。
没办法了!独自一人的田不厉,已经克制不住这一身和实力对等的牛脾气!
堂堂一个大老爷们,还是有点功名的读书人,普普通通的打杂已经算是很没面子的事情了,这几人竟然还让自己去伺候什么老娘!
“呸!一群狗玩意儿!”田不厉恶狠狠的骂道。
三人畏畏缩缩,也不敢吱声。
看著畏畏缩缩的三人,田不厉也没和他们计较,直接转身离去。
身后的三人都松了口气,顾老板迅速说道:“这是一个浑人,犯不著惹他。”
田不厉没在意别人的看法,出去后就想著赚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