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寒彻放声大笑,忽地,挥手打出一道红光,射入钟甄眉心,“我答应过那小子,只要他再请人至此,我必赠予机缘。这是一道剑意,你用心体悟,看你能悟出多少。”
说完,他晃身来到林啸山身前。
林啸山道,“原来是楼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楼寒彻微微摇头,“你一脸褶子,叫我前辈?我姓甚名谁你可知晓?不知道就说久仰大名?
也就是现在源力混乱,原来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辈,都有可能得获机缘,成就人上之人,悲乎!”
说完,他又来到鬼面将军面前,轻轻挥手,剥掉鬼面将军金属面具,露出一张绝美的玉人脸来。
眉如柳叶,眼如春黛,玉肤红唇,宜嗔宜笑。
此刻,这张绝美的脸上写满愤怒。
许舒,钟甄,林啸山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恶形恶相,声音粗犷的鬼面将军,竟会是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绝美女子。
“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斯本领,莫非也如那贱人一般,以美色取艺?但楼某重生,你也算有功,今日也饶你活命。”
楼寒彻将金属鬼面重新罩回去,来到鱼怪大汉身前。
“源力混乱,整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连你这样的妖怪都能显化人形了。”
楼寒彻打量着鱼怪大汉,低声叹息。
鱼怪大汉昂首道,“若不是在此间,某家实力被这混乱狂暴的源力压制,到了外间,你未必是我对手。”
楼寒彻微微一笑,“井蛙语海,可笑可谅。”
他才要走开,忽地顿住脚,“你为何击打卓临风跪相?”
鱼怪大汉道,“卓先生对我再造之恩,昔年他乘风蹈海,遇我困顿愁城。
他弹指间,覆灭敌军,解我之困。而今,我听说此岛上有人造他跪相,辱没太甚,大丈夫受人之恩,岂能坐视不理!”
楼寒彻冷然一笑,“你毁我立石像,我本该杀你。
但世上已尽是无情无义之辈,反倒不如你一个妖怪知恩识义。
留你活命也好,羞一羞卓临风这等夺人妻女的无耻之徒也好。”
鱼怪大汉傲然道,“休得侮辱卓先生,你说的女子可是跪相女人,此女我多年前也见过。
她正到处找寻卓先生,还在我冥冥海大闹过,后来不知踪迹。
卓先生对她避之不及,又何来夺人妻之说?”
“避之不及?不过是姓卓的欲擒故纵,苏尘画美若天仙,世人岂能不爱,你休要胡言,该死该死……”
楼寒彻忽然陷入狂乱地呓语。
许舒心头百念翻转,无数次想要脱身而去,但理智告诉他,走不得。
实在是四层地图太小,真真是逃无可逃。
嗖地一下,停止呓语的楼寒彻晃身到许舒身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很聪明,我用白猿引诱你好多次,你始终不进阵来。
叫我好不心焦,如果没有那个年轻人进阵,这次恐怕我就出不来了。
我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说,有个神仙被人封在瓶子里。
一万年的时候,他暗暗发誓,如果有人能打开瓶盖放他出来,他让那人做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两万年的时候,他立誓如果有人将他从瓶子放出,他让那人做世界之王。
三万年的时候,他立誓愿意将长生不死的秘密,告诉放他出来之人。
四万年的时候,他又立誓了,你猜神仙会说什么。”
许舒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当然知道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的答案。
故事的重点不是谁多少年后放出神仙,而是神仙在瓶子里是何等的绝望。
他许舒站在外面不进去,无疑是在放大楼寒彻的绝望。
其实,许舒也不知四根柱子要配四个人才能破阵,他只是有自知之明。
知道以自己的实力,跟鬼面将军、林啸山抢食吃,定然没好果子。
可现在的现实问题是,楼寒彻险些因为他不肯入局,而被长久封禁。
楼寒彻这个故事一出来,许舒便立时会意,楼寒彻要找后账。
许舒镇定自若道,“神仙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誓言,和谁在什么时间点救他,没有必然联系。
如果我早知前辈被困在彼处,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相救。
毕竟,我和前辈神交已久,早在心里将前辈和另一位先贤放在一起评价了。”
林啸山心中冷笑,“蠢货一枚,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老夫看你怎么死。”
他适才道一声久仰大名,不过是句场面话,却被楼寒彻奚落一通。
此番,许舒还说什么神交,简直是找死。
果然,楼寒彻脸色冷峻下来,眼神冰冷地盯着许舒,“你可知某生平最恨什么人?”
“晚辈不知。”
许舒神色平静。
“言不由衷之辈,阿谀奉承之徒!”
楼寒彻眼中杀机迸现。
许舒道,“晚辈句句属实,又何来言不由衷,阿谀奉承。”
“还敢狡辩,你知我是何人,就敢说神交已久!”
楼寒彻寒声如铁。
“一向年光有限身,蘋儿梦里最堪怜。满目山河春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许舒缓声吟道。
楼寒彻呆住了,随即,他脸上现出一丝迷惘,继而满目深情,继而紧紧闭上眼睛,继而显露狰狞,最后睁开眼睛,“你到底是何人?”
许舒取出三层所得的楼寒彻日记,递过去,“机缘巧合,晚辈偶得前辈的两部手书,一部封存未动,一部从恶人手中得来。
今日巧遇前辈,正好物归原主。”
第119章 九剑
2023-05-18
楼寒彻接过日记,缓缓翻阅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忽地大手一挥,日记化作无数纸屑,凌空飞舞。
他冷冷盯着许舒,傲然道,“既然你知一切过往,你来告诉我,楼某所行所为,有哪一点不合道理!”
许舒道,“前辈固然是受害者,复仇也应该,但弄这两尊跪相,未免落了下乘。”
此话一出,林啸山,鱼怪大汉,鬼面将军都朝许舒看来,唯独钟甄依旧闭目感悟剑意。
林啸山心道,“这混账这回纯是自己作死。”
楼寒彻勃然色变,“落了下乘,好好好……你且说,如何不算下乘!”
“还不杀了?还聊?”
林啸山懵了。
他哪知道,许舒这是把准了楼寒彻的脉。
按修为论,楼寒彻当然无可匹敌。
可按心理论,楼寒彻不过是监禁多年的犯人,且还是单人监禁,这么多年想找个聊天的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除非成佛成圣的人物,否则,心理想不扭曲都难。
许舒早看明白了,楼寒彻的情绪变化巨大,时而如温润君子,时而如狂啸少年。
他若一味奉承楼寒彻说话,只会逐渐丧失和楼寒彻对话的权力。
场中,只有他知晓楼寒彻,苏尘画,卓临风的过往。
楼寒彻很容易让他当作旁观者,来评一评是非。
而许舒没有按楼寒彻预料中的那样,说出他愿意听的,完全是在强化自己作为旁观者的评论权力。
楼寒彻虽然暴怒,但还是执意找许舒要个说法。
这也是楼寒彻在朝世道人心要个说法。
被绿的,就没有倾诉欲不爆棚的。
许舒镇定自若地道,“我适才说,早已将前辈和一位先贤放在一道评价,绝非晚辈胡诌。
那位先贤,和前辈一样,也是剑道高人。
我也是偶然跌入悬崖,遇一巨型金雕,被其引到那位前辈埋骨之所,见到那位前辈的遗物和剑冢,才知晓那位前辈生平。”
“哦?”
楼寒彻轻哼一声,对许舒口中的什么剑道前辈很不以为然。
楼寒彻天然认为,天下剑客,当以他为尊,旁人根本不在他眼中.
“……第三把玄铁重剑,刻有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字样,另有文字:三十岁持之,纵横天下,无有抗手。
最后一道剑冢,却是空的,写有文字:三十二岁后,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三十三岁,那位先贤救一林姓女子,未知那林姓女子是仇家所派。
林姓女子假意逢迎,骗得先贤将平生所学皆传授与她。
林姓女子择机下毒,让先贤全身筋络暴乱。
林姓女子趁机发难,先贤全身武功遗失九成,凭一把竹剑,制服林姓女子。
只说了一句“伱的平沙落雁式使得不对”,便转身离去。
自此,先贤幽居空谷,不复出世。
三十六岁,先贤绝情入道,领悟无招胜有招之妙,创独孤九剑,寂寞无敌,天下如雪,再无踪迹。”
楼寒彻悚然动容,“那,那人叫什么。”
心中对许舒口中的那位先贤,大起知己之感。
许舒道,“先贤复姓独孤,名求败。”
“独孤求败,好一个独孤求败!”
楼寒彻高声吼啸,直吼得落叶纷纷,云层卷动。
许舒暗道一声侥幸,默默感谢金庸前辈,不然现编故事,是真不赶趟。
“好一个独孤求败,想不到中土之中,竟有如斯人物!”
鬼面将军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