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是许配一个秦冰给他,就是将皇后娘娘许给他,他也不会太过挂怀。
“秦家不是一般人家,秦老太爷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便是执政昔年也曾在他门下听课,岂可小觑?”
鸠老道,“公子若有宏图之志,还当躬身践行,和秦家女结亲,便是身体力行。”
“身体力行。”
纳兰述灿然一笑,“鸠老这词儿用的好啊,也罢,去走个过场也可。
对了,这个秦冰和许舒是怎么个关系?”
董潘眼神飘忽,看向鸠老。
鸠老道,“董先生最清楚。”
董潘一阵无语,纳兰述摆手,“行了,我大概知道了,秦冰应是妙龄美人,许舒英雄年少,凑到一起,会发生什么,更无须多言。
本来,我对秦家女,没什么兴趣,许舒要抢,我却来了兴趣。
对了,秦家女屁股大不大?”
鸠老翻个白眼。
董潘道,“听闻国色天香,丰满诱人。”
他待在纳兰述身边最久,最知纳兰述的喜好,少年时期的纳兰述,便最喜欢成熟丰腴美妇人,尤好人妻,至今兴趣未变。
纳兰述摸着光洁的下巴道,“若是能让秦家女和许舒成亲,再抢夺过来,那就好了,也罢,也罢……”
鸠老瞪了董潘一眼,偏转话题道,“还是接着说许舒吧。”
董潘接着叙说,接下来的情节,自然就是他如何着人在选人中推波助澜,制造选人们要求管委会去找宗门联合会要帮存血,还许舒清白的舆论。
纳兰述拍案道,“这招举火烧天用得好,管委会各位老爷哪个不是面子如金,让他们放下身段去找宗门联合会,比杀了他们都难。
此杀人诛心的把戏,确是死局。”
鸠老点头道,“董先生的能力,我向来不怀疑,现在前方无战事,继续留董先生在兵情处,实在是大材小用。”
纳兰述道,“去华中局吧,过个两三年,接老沈的班。”
董潘当即拜倒,“愿为公子效死。”
东都便在华中,华中局的分量,比其他四个分局都重,而纳兰述口中的老沈正是未来是管委会驻华中局的副局座,绝对是位高权重。
“行了,尽顾着说事儿了,喝酒喝酒,这大好的天气,董夫人妙园的幽兰,在夜色下可是格外美丽,早点喝完这壶酒,我就少陪啦。”
纳兰述举杯,正要饮尽。
忽听不远处的私塾中,有童生齐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好句!”
鸠老放下酒盏,“这是谁做的,慨然正气啊,好久不曾听得这样洗耳朵的佳句了。”
他话音方落,童生又诵道,“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听到此句,纳兰述也放下了酒杯。
显然,蒙童们是在跟着先生诵读,先生的声音弱,传不到此处,就形成了个停顿。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董潘皱眉道,“这人若非正气冲霄,也出不得此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
鸠老凝神道,“这是要发议论了。”
“在梁太史简,在燕裴秋笔。”
纳兰述颔首道,“太史公记史,裴秋作列传,此皆令昏君惧,奸贼悚。”
“在顺姜中锤,在卫陈珂节。
为冯元帅头,为康节度血。
为孟长山趾,为杜梦昌舌。
或为绥阳衣,清操厉冰雪。
或为两势表,鬼神泣壮烈。”
鸠老拍案而起,“慷慨激昂,气冲霄汉,三千年气节,尽在于斯,道之尽矣,极矣!”
董潘亦慨然道,“此歌当佐酒,或可为我大周军歌,凌冽震苍穹!”
“梁、燕、顺、卫、陈、晋、魏、奇,韩、周,余势不绝,看样子还有,若还有,按时序,到当代了。”
纳兰述虽放荡不羁,但绝对博学多才,不仅是武道天才,经史子集也是自幼研读。
适才诗歌中列举的,皆是历朝历代的忠臣义士的惊世壮举,并有着严谨的朝代顺序。
故而,纳兰述才会说,若还有铺陈、排比,肯定要到当代了。
果然,便听童生接着诵读,“或为耀庭弓,扶危灭奸邪。”
第523章 炸裂云端
2023-09-24
“这,这说的是什么?什么要停工?”
鸠老蒙圈了。
前面的诗歌,用典极为精美,都是耳熟能详的典故,所以不用笔写下来,众人皆知是哪些文字。
现在猛然来一个“要停工”。
鸠老懵了。
纳兰述皱眉道,“当是,苏耀庭,偷天弓。”
董潘皱眉道,“虽说提及当代,苏耀庭虽然称得上豪杰,但和诗中的那些名垂青史的英雄豪杰比起来,似乎,似乎……”
“就是拍马屁,这怕是苏家人找人写的吧。”
鸠老哼道,“多好的文章,非要加这么一句,我要是苏耀庭,非羞愧死。”
纳兰述道,“可惜,武安公的脸皮啊,有口皆碑。”
众人正议论着,又听同声诵道,“或为当阳锏,奸丑胆破裂。”
此句一出,连见识广博的纳兰述都懵了。
董潘也敛眉静思,不得要领。
鸠老道,“当阳,当阳,应当是籍贯,国朝伟士,谁出自当阳?”
倏地一下,纳兰述和董潘同时瞪眼,瞧见二人的剧烈反应。
鸠老终于醒过味儿来,连连跺着鸠杖,气得浑身发抖,他想痛声怒叱,“如此一篇雄文,为何要加这么一句,还要不要脸!”
原来,三人都醒悟过来,当朝执政,正是当阳人,昔年皇周时,在朝为官,也少不得被同僚称一句“当阳兄”。
当年,执政为议政大学士,与同为议政的皇族王爷起了争执,一怒之下,执政抢过殿前武士的金锏,吓得皇族王爷晕倒过去。
这桩故事,也就因为执政后来的辉煌,而被记录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或为当阳锏,奸丑胆破裂”。
执政此事迹,别说加入文中,和先贤相比。
就是和苏耀庭比,都远又不如。
好歹苏耀庭手持偷天弓,灭尽邪魔,匡扶国家,算得上豪杰。
执政这算什么,当皇周的官,拆皇周的台,现在不少人还暗里称呼执政为“窃国大盗”。
如今窃国大盗竟进了正气凛然的歌诀中,这吹捧之术,简直炸裂云端。
鸠老虽再不喜欢此句,也不敢指摘什么。
恐怕教宣廷已经开始运作了,明年这首诗歌,就得登上各大学校的课文,列为必读数目,高考的考题也绝对少不了这篇文章。
本来听着诗歌,酣畅淋漓的三人,此刻诗性全没了,连童生诵读的后续,也没用心听了。
纳兰述起身道,“无趣,无趣极了,某先撤了。”
鸠老也站起身来,准备迈步离开,忽地瞥见董潘,安坐原处,一张脸阴沉得几要滴下水来。
“董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鸠老沉声道。
“许舒!”
董潘沉声道。
纳兰述定住脚步,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我说此诗的作者,是许舒。”
董潘沉声道。
倏地一下,鸠老和纳兰述同时变色,紧紧盯着董潘。
董潘接道,“我的线人回报过,许舒在乱星峡谷的行动,绿柳盟盟主左群峰寿宴上,许舒就展现过惊世诗才。
所以此诗,必是许舒所出。”
纳兰述道,“太牵强了吧。
不能因为许舒有才华,便说此诗是他所作,他吹拍武安君做什么?八竿子打不着。”
鸠老拧眉道,“打得到,许舒弄翻了赵乾坤,赵乾坤是赵家精英,而赵家女赵小娥,嫁给了武安君的公子。
许舒必定是知晓了这一层关系,担心武安君报复自己,所以加上一句’或为耀庭弓,扶危灭奸邪’。
苏耀庭持有的明明是偷天弓,他不说偷天弓,非说耀霆弓,摆明了是要让苏耀庭承情啊。”
纳兰述敛眉道,“不管最后接的两句成色如何,此诗注定是要流传后世的,若我是苏耀庭,恐怕也不好意思再为难他许舒。
现在,我倒是有些信了。
不过,董兄,你恼什么,莫非为许舒吹拍执政的那两句?执政何等人杰,岂能看不穿许舒的小把戏。”
以纳兰述的见识,当然知道这首诗,用不了多久,就会震动东都,再过一段时间,肯定要轰传天下。
如果教宣廷再掺和进来,那肯定是家家都得有此诗歌的诵读声的。
董潘拧眉道,“执政当然是雄才伟器,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冲教宣廷近来频频在教材删减上做文章,就该知道执政是里子也要,面子也要的。
我担心的,倒不是执政因此看重许舒,而是这个档口,许舒做这诗,到底有什么目的。
根据我的经验,这首诗歌能传到此处,肯定传播了不是一两日了。
必定是许舒在监房中,就炮制好了这篇诗作,早托人携带出来,散播出去了。”